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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她覺著,自己是史上最悲劇的穿越女。

    原以為會氣得睡不著,沒想到,一沾他的懷抱就睡過去了,中途都沒有做夢。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未見亮,帳中黑漆漆一片,只有少許光影,她心裡一驚,下意識便探手摸向了身側。

    他果然不在了。

    只是他躺過的地方,餘溫還在。

    好久不曾與他分開,這感覺極是嗤心。

    頓時,她騰地坐起,低喊了一聲,「趙十九。」

    話音未落,她飛快下chuáng往營帳外面跑去,剛撩開重重的帳簾,便撞進來一股子涼空氣,冷得她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但頭頂上,也適時傳來一個聲音。

    「怎不穿鞋子就跑出來了?」

    他語氣不太友好,還有些生氣,顯示是在擔心她。

    可夏初七先前太過急切,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忘了穿鞋。聞言,左腳與右腳互相搓了搓,她拽著他的衣袖,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兒,慢慢靠入他寬敞的胸懷裡,不吭聲,就裝乖順。

    「哎!」

    他的嘆息,全是縱容。

    一年多來,兩個人每晚相擁而眠,呼吸jiāo錯,如今分別,她原本是鬧著要跟他一起去的。可他jiāo辦了營中重要的差事與她,她走不成了。在她的記憶中,這還是趙樽第一次鄭重的向她jiāo辦軍務,她不能讓他為難。再且如今又有了李邈的事qíng,她更走不開。但想到這些,她突然有些惱火,惱火往後一段日子,或兩三天,或七八天,或十來天,或一個月都將感受不到他令人心安的心跳和呼吸,再不能睜開眼睛就看見他了。

    「我以為你走了。」

    她的臉色在薄暮下的營帳門口,顯得有些蒼白。

    「傻七,我即使要走,也得和你道別。」

    「嗯。」她環住他的腰,眼睛裡滿是依依不捨的別qíng。她喜歡他用這種沙啞又無奈的聲音叫她「傻七」,喜歡他用這深邃專注的視線看著她,喜歡他明明不悅還默默地抱著她,任由她撒賴。

    夏初七不愛太矯qíng。

    那qíng緒被壓入心裡,她轉瞬又恢復了正常。

    「你放心,你jiāo代我的事,我一定會辦好的。」

    「好。」他攔腰將她抱起來,放到chuáng沿上坐好,又蹲身下去,拿過她的靴子慢慢套在她的腳上,做得極是認真。夏初七一動未動,只是認真看著他為她穿鞋,眼眶裡慢慢就蓄上了一層cháo濕的霧氣。

    夏初七心裡的趙樽無所不能,可他並不太習慣侍候人,所以,為她穿靴子的過程便做得複雜和緩慢,等他好不容易一板一眼為她穿好,將腳放下地時,他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在輕霧般的燈光下,低低一笑。

    「阿七長大了,得做新鞋子了。」

    他不提,夏初七也知道。

    漠北的生活資源少,但她這身子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長個頭的時候,腳長大了,腳上的靴子屬實有些緊,尤其是她穿上了厚厚的棉襪之後,更是難為了雙腳。

    但她沒有提過,更沒有告訴過他。

    一雙鞋不合適,比一個人不合適要輕鬆許多。

    只要與他在一起,穿什麼都無所謂。

    「才不要!舊鞋穿著最舒服。」

    她笑吟吟的說著,卻從趙樽的眼睛裡看見了一抹歉意的光芒。她知道,趙樽是一個驕傲的男人,他的女人在長身子的時候,竟然沒法子有一雙合腳的靴子,這對於他來說,比被人紮上幾刀還要痛心。

    「阿七,再等等,很快一切都好了。」

    聽著他幾乎沒有qíng緒的解釋,夏初七點了點頭,笑著站起來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兒,「我相信,你馬上就要走了嗎?」

    她問得極輕鬆,可眼眶是紅的。

    「嗯。」趙樽看著她,「剛點完兵,將士們都在校場上等著,我是過來與你辭行的。」

    「哦,好,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見她淡然,趙樽明顯鬆了一口氣。想想,又將她抱起來,放坐在chuáng沿上,「不然,你再睡一會?」

    「不睡了,等下我便要去找表姐。你快走!」

    她笑著推他離開,想儘量表現得輕鬆點,可沙啞的聲音,卻掩不准她的qíng緒。在他轉頭離開的剎那,她心裡一激,沖了過去,緊緊環住他的後腰,把臉貼在他寬敞溫熱的後背上。

    「趙十九,你要早些回來。」

    趙樽解開她的手,回頭捋了捋她的頭髮,在她額上印了一吻,似是想安慰,但終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大步出了營帳,那肩膀上進來時還掛著的雪花,到他出去時,還沒有融化,只一件黑色滾邊的大氅在冷風中dàng漾。

    「撲!」一聲,帘子放下了。

    帳里,只剩她一個人。

    今天是臘月初七,是她的生日,他走了。

    夏初七搓了搓手。剛抱過他的腰,他冷硬的盔甲涼了她的手,一時難以暖熱,她伸手到火盆上烤了烤,默默的靜坐著,直到聽見外面chuī起了號角,才慢慢踱出去。

    校場上,一眾將士列隊而立。

    趙樽騎在馬上,身穿戎裝的他,腰佩長劍,外罩黑色大氅,手握韁繩,沒有望她所在的方向。於千萬人中,他永遠是那般的卓爾不群,佼佼尊貴,無人可及。

    「將士們,近來天寒地凍,qíng況你們都看見了,餓的餓,病的病,我軍許久沒有行動了,戰鬥力急劇下降。今日隨本王前去yīn山帶糧糙,就當cao練一下兵馬。餘下留守大營的將士們切記,北狄騎兵彪悍,對漠北地形又熟,我軍如今虎落平陽,但絕不要做軟蛋。戰必勝,攻必克,不論身處何種地步,金衛軍都是響噹噹的好漢。」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戰必贏,攻必克!」

    旗幡翻飛,槍戟鏗鏘。

    看著山呼海嘯般吶喊的將士,趙樽抿了抿唇,慢吞吞回頭看了一眼大帳的方向,似是沒有看到躲在角落裡的夏初七,回過了頭去,高舉佩劍,沉穩冷厲的聲音直破清晨的薄霧。

    「出發!」

    ☆、第146章致命一刀後的踐踏

    漠北大雪竊玉,別離之qíng。

    遼東冷風偷香,依然顏色。

    歸雲去,鴛衾被暖,轉眼人迢迢。

    一夜風雪過去,溫qíng暖意的樓閣內,趙如娜隻身躺在榻上仍是未起,直到綠兒紅著眼睛端了熱騰騰的湯藥入內,喚她起來,她才略帶澀意的起了身。

    隔著一層帳幔,綠兒沒看清她的樣子,只垂著頭,規規矩矩過來,撩起帳幔掛在簾鉤上,準備扶她起身。可被子剛剛一撩,她便吃驚的怔住了。

    「呀,側夫人?」

    趙如娜被她一喊,低頭一看,也是紅透了雙頰。

    昨夜她是累極而眠的,沒有來得及收拾好自己,只見身上單薄的裡衣領口上,繡花的盤扣被扯掉了,一片瓷白膩嫩的肌膚上,布滿了令她難堪的紅痕,有些用力過重的地方,詭異的透著一種淡淡的青紫色。

    反應過來是什麼,綠兒的臉紅了。

    昨夜動靜極大,她就睡在外間,怎會沒聽見?

    趙如娜見她發愣,也是氣血上頭,趕緊背轉過身去,沒好意思看綠兒的臉,趕緊扯壞的盤扣掩好,待綠兒拿了換的衣裳過來,才接過那件淺粉水色的裡衣準備穿上。可也不曉得是心裡有鬼,還是實在手上無力,她雙手直發抖。

    「側夫人,奴婢幫你更衣。」

    綠兒是個靈xing的丫頭,搶步上前。雖語氣低落,但仍是恭敬,動作一如既往的輕柔。趙如娜紅了紅臉,點點頭,呼吸起伏,顯得那婀娜身姿,帶著一種被人深憐厚愛後的繾綣。

    默默的,只有衣裳的窸窣聲。

    想想昨晚的qíng形,趙如娜看綠兒的眼,多了些歉意。

    「你沒事吧?」

    綠兒咬著嘴,搖頭,「奴婢不敢。」

    趙如娜側過頭,看了一下她的眼睛。顯然她是沒有睡好,一雙水眸里布滿了紅絲,即使這屋內光線極弱,也能瞧得明白。

    兩個人相處時日極長,見綠兒如此,她qíng緒亦是複雜,「綠兒,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昨夜之事,你也曉得,我並非不成全。只是做不得主。」

    綠兒頭垂得更低了。

    想到昨夜被攆出淨房的冷遇,委屈得潤了眼。

    「側夫人,奴婢曉得。侯爺他不喜奴婢,與側夫人無關。」

    「你也不必介懷。侯爺他,他的xing子就這般,是個粗人,脾氣是糙了點,但為人也算好的。往後你若不想在府里了,或有喜歡的男兒,我一定請侯爺替你做主,給你選一戶好人家。」看著綠兒通紅的眼,趙如娜語氣很低沉,生怕她誤以為自己是在幸災樂禍,想想又再補充了一句實在話。

    「其實綠兒,做尋常男子的妻室,比做侯府世家的小妾通房更體面,更有奔頭。」

    「側夫人。」綠兒低低嗯一聲,眼睛看著腳尖,「奴婢不嫁人,這輩子都守著你,侍候你和侯爺。」

    看她一眼,趙如娜心下微沉,也不再多說。由著她侍候洗漱,喝了湯藥,等她端了早膳進來,坐在桌案邊上,考慮一下,終是不忍的瞥了過去。

    「吃了嗎?」

    綠兒怯怯看她,搖了搖頭。

    「夫人吃罷,奴婢再吃。」

    「坐下一起吃吧。」

    趙如娜的xing子素來溫良,但受禮教約束,等級觀念仍是根深蒂固。過去這些年,她待綠兒極好,在東宮裡,綠兒的臉面比普通丫頭大了許多,但她從不像夏初七那樣,會與下人同桌吃飯。今日之所以如此說,是實在不忍看她難堪。

    哪料,聽得她的話,綠兒嚇得慌亂的跪下了。

    「側夫人,奴婢不敢……也不敢介懷。」

    「哎!隨你吧。」

    瞄她一眼,趙如娜終是不再勉qiáng。

    昨夜的qíng形不僅興高采烈的綠兒沒有想到,她也始料未及。原本確實也是有心成全綠兒,但陳大牛的想法她又如何琢磨得明白?生為婦人,她知道,嫁了人就得為丈夫而活,雖說心下彆扭,但一個人念了半天《心經》,她窩在被子裡,仍是什麼也沒有做。

    等著時間過去的感受並不好。

    外面久久沒有動靜,他沒回來,綠兒也沒有再過來,她猜測他沐浴完直接帶綠兒去主屋就寢了,也就熄燈睡下。沒想到,大半夜的,黑燈瞎火,他卻突然濕漉漉地闖了進來。

    「你怎會來了?」她記得自己這樣問。

    「俺咋不能來?憑啥不能來?」黑暗裡,他呼吸很重,就像與誰生氣似的,說話聲音粗急,噎得她好久沒吭聲,在感覺到他身上的涼氣時,才回過神,喃喃問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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