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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看著他眉間的決然之氣,耿三友沒有出聲。
……
陳大牛不想應付的人,到底還是來了。
剛過,就接到消息,禮部右侍郎蘭子安差人先送了一封信來。
想到那酸秀才,他就有些抓狂。
看了文書經歷盧永福一眼,他頭痛。
「念!」
「是,侯爺。」盧永福展開信紙來看了一眼,然後告訴他說:「蘭侍郎說,他出使高句國極是順利,隨著他返朝的有高句國寧安公主和文佳公主,還有高句國送親使臣一gān人等。蘭侍郎還說,如今山海關不安生,為公主安全考慮,他們得在奉集堡多待起時日,再行回京。」
「啥啥啥?他說啥?」聽他說了一堆,陳大牛叉著腰,眉頭都蹙緊了,「姓蘭的不趕緊滾回去,還要留下來?山海關有啥不安生的?魏國公不是屯兵二十萬在北平嗎?拿下山海關不就像那個探,探什麼來著?」
「侯爺,探囊取物一般。」
「對,就是這意思。」陳大牛點頭,隨即氣咻咻地坐在椅子上,語氣里無一絲好氣,「蘭侍郎想如何安置都是他的事,老子管不了。」
盧永福小心翼翼說:「侯爺,可蘭侍郎還說,他本人不打緊,但二位公主身嬌體貴,奉集堡驛站實在簡陋,想把二位公主安置在您的宅子裡?」
「啊」一聲,陳大牛瞪圓了眼睛。
盧永福被他瞪得嚇了一跳,接下來的話說得更是委婉,「還有,蘭侍郎信中還說,這些都是按聖上旨意jiāo辦的。來之前,聖上說了,讓您與文佳公主,多多培養感qíng。」
「啪」一聲拍在桌子上,陳大牛急眼了。
「他娘的,拿著jī毛當令箭。」
盧永福咽了咽唾沫,害怕這位侯爺的bào脾氣,終是唯唯諾諾的提醒了一句,「侯爺,好歹他也有根jī毛不是?咱也不能得罪了他,不把jī毛當令箭啊。」
……
定安侯的宅子裡,扶疏的糙木朦朦朧朧。樹葉像被霜鋸了的一般,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趙如娜坐在臨窗的炕桌邊上繡著花,屋子裡燒著地龍,很是暖和,可她身上仍是有幾分寒意。今日從宅子的親兵口中,她曉得蘭子安已然從高句國回來了,也帶回了高句國公主,具說會在奉集堡住下。
原以為會無所謂。
可當家主母真要來了,她心裡卻像壓了一塊石頭。
這幾日她身子不慡利,陳大牛不來,她也落得個清閒。不然,他jīng力充沛,不知疲倦,兩個人見了面根本無話可講,一概事qíng都在chuáng上解決,她實在有些吃不消。但是如今聽得這消息,她卻希望他來,然後請他派人送她回京。
入夜了,濃濃的暮色下,天光晦暗。
他仍是沒來。
她早早睡下,可愣是睡不著,裹在被子裡,看著帳頂發愣,心思不知飄向了何處。直到綠兒在門外驚喜的喚了一聲「侯爺」,她才回過神來。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了。
她略略一驚,側過眸去,就見綠兒滿臉是笑的挑起門口的帘子,把那人迎了進來。看著他一身隨時準備衝鋒陷陣的盔甲,她心跳加快,臉有些熱,正準備起身請安,卻被他阻止了。
「睡了就不必起了。」
他這樣說,她只得半躬身子,頷首致謝。
「妾身多謝侯爺體恤。」
他擺了擺手,大步過來,人還未近前,便帶入了一股子男子特有的汗味兒,與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相比,男女間的區別,極是明顯。
「身子可好些了?」他坐在她chuáng前不遠的椅子上。
「托侯爺福,已是大好了。」她慢慢悠悠地回答,語氣極是溫和而客氣,「侯爺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聽得她有禮有節的詢問,陳大牛目光古怪地盯著她,盯了片刻,像是為了掩飾失態,突地咳嗽了一聲,才大著嗓門兒道:「營中軍務忙完了,過來瞧瞧你。」
「哦。」
遲疑一下,他終還是說了,「俺明日要出趟遠門,大概得耽誤些時日,你在家裡好生養著,有事找耿三。」
高句公主就要來了,他卻要走?
趙如娜沒有多問,仍是點頭,「好的。」
極是平淡的幾句對白說完,兩個人又沉默了。
趙如娜倚在chuáng頭看著他,見他身上甲冑未退,臉上似還有塵土的味兒,只盯自己不說話,也沒有提今晚要走的意思,稍稍窘迫了一下,她偏頭看向綠兒,吩咐道:「去為侯爺備水沐浴吧。」
「噯,好。」
綠兒看見侯爺過來,自然是高興的。如今得了趙如娜的吩咐,前腳打後腳,便匆匆掀了帘子出去了。原先屋子裡有旁人在,陳大牛像是不好冒犯,如今只剩兩個人了,屋子又暖和,他起身褪去了外頭的盔甲,坐在了她的chuáng沿,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紅潤,沉默了許久,似是有話不好開口。
「侯爺可是有事?」趙如娜發現他不自在,溫柔地笑問。
陳大牛坐在那裡,搔了搔頭皮,覺得原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只需要jiāo代一聲就可以了,但看著她平淡溫婉的面孔,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很難出口。
「侯爺?」
趙如娜是個jīng明的小婦人,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他有難言之隱,微微一笑,抱著膝蓋坐端正了,理順自己的頭髮,才對著他,溫和的說,「有事不妨直說。」
陳大牛咬了咬牙,終是吐了話,語氣全是憤懣。
「蘭子安那個沒cao行的東西,把那兩個娘們兒弄了過來,明日就要到奉集堡了,說要安置在俺這宅子裡……俺原是不想理會他,可他手裡拿著jī毛……不對,拿著聖諭,那倆娘們兒好歹也是公主,俺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聽他支支吾吾,趙如娜明白了,笑著打斷了他。
「侯爺不必為難,高句公主來大晏,與大晏聯姻,那不僅是侯爺的家事,也是大晏的國事。妾身雖是深閨婦人,也懂得大事為重。公主來小住,與侯爺增進感qíng,那自是好的。」
見她面上並無異色,陳大牛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能這樣想,那便好。」
趙如娜看著他抹了抹額際上的細汗,知道他是覺得對不住她,心裡一松,笑道:「其實這些事qíng,侯爺原是不必告訴妾身的。妾身雖有郡主身份,可出嫁從夫,如今只是你定安侯的一個侍妾,如何擔得起侯爺這樣鄭重的相詢?」
「俺不是這意思……」陳大牛看著她秀氣的眉,溫柔的笑,咬了咬牙,說得極是彆扭,「俺不瞞你,當初你過門的時候,俺心裡是不樂意,那般刁難你,也確實是……」
停頓一下,他沒有深說,轉了話頭,「反正俺也不是那種láng心狗肺的人,你如今是俺的人了,俺也沒那份花花腸子。那狗屁公主,俺本就無意,但蘭子安捧聖旨來砸俺的腦袋,俺也不能把她們哄出去……」
「侯爺!」微微搖了搖頭,趙如娜面上依舊帶笑,「有你這番話,妾身便知足了。」想了想,她稍稍坐近一點,慢慢抬手理了理他翻出來的衣角,溫柔地撫平,然後才道,「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貴為侯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不必介懷這許多。高句公主想必也是極好的女子,妾身恭喜侯爺,得此佳偶。」
陳大牛愣住了。
他十來年的行伍生涯,過的是苦行僧的日子,平素並不怎與婦人接觸,在他的思想里,有認知的夫婦並不多。如他嫂子就是個妒婦,容不得他哥與旁的婦人眉來眼去。還有他娘,他記得他的小時候,也因為他爹為鄰村一寡婦擔了一回水,便大發雷霆,生生哭了一個晚上。
他娘說,正是因為在意他爹,這才容不得旁的婦人。
如今,他面前這婦,面帶微笑,滿是喜色,半句抱怨都無,還巧笑吟吟的對他說「恭喜」,仿佛對他要納新婦半點不滿都沒有。按說,這才是婦德,可他覺得有些不舒坦,說不出來的不舒坦。
突然的,他便想起了一年前的往事。
松子坡上那個姓顧的太醫,還有那個像是要私奔的包袱。
咳了一聲,他站起了身。
「郡主大量,那你歇著,俺還有事,走了。」
他突然變了臉,趙如娜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他是男人,他是侯爺,他要走要留,也容不得她置喙,只勉qiáng微笑著從榻上下來,曲膝福身。
「妾身恭送侯爺。」
陳大牛討厭這些禮節,眉頭蹙起,看了看她背後那張帶著香味兒的chuáng榻,臉色越來越難看。可她都已經「恭送」了,他再不走似乎也沒意思,不是那個道道。
他曉得自個兒該走,可腳下就像被稀泥黏住了,愣是挪不開步子。就覺得那榻上有什麼東西在招喚他,手指有些痒痒,想要抱了她睡到那被窩裡去。幾乎霎時,他也想到了她的好處,那柔軟得不長骨頭似的身子,那不像大老爺們兒似的香味兒,那摟在懷裡就讓他血液逆流的膩白肌膚……
「侯爺?」
趙如娜抬頭起來,看著他,目光滿是疑惑。
被她一提醒,陳大牛才發現自己在發傻。
「咳!俺這就走了,你躺著去……」
「侯爺!」這一聲是綠兒喊的。不等陳大牛的話說完,他便紅著臉風一般沖了進來,兩邊臉蛋兒像熟透的櫻桃,大概在備水時浸濕了,像是被熏蒸過似的,格外紅潤好看。
「奴婢給您備好水了,您去洗吧。」
綠兒的到來,給了陳大牛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對啊,他明兒就要走了,憑啥不留下?媳婦兒是他的,憑啥不睡?在營中不方便,他兩三天都沒有好好洗洗,憑啥不洗?一想到這個,他心qíng好了,嘿嘿一樂,給了綠兒一個極是溫和好看的笑容,看得綠兒臉頰一紅,飛快瞥了趙如娜一眼。
趙如娜自然知道這一眼意味著什麼。
她早看出來了,綠兒喜歡陳大牛。作為她的貼身丫頭,從她出嫁開始,綠兒便是為侯爺準備的通房。當初在松子坡,綠兒為了她沒了一根手指頭,這些年來也是盡心伺候。既如此,只當成全了。這個男人本就不可能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一念至此,她微微一笑,「綠兒去侍候侯爺沐浴吧。」
綠兒心裡一喜,朝她感激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