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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你應我一聲啊。趙十九!」

    她大聲喊著,吃了不少灌入嘴裡的冷風。甲一默默地跟在她的身邊,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直到生氣地看著他低吼,「喂,甲老闆,你嗓門大,不能跟著我一起喊啊?」

    甲一仍是開啟的機器人模式。

    「他若能聽見,已然應了,喊了也白喊。」

    夏初七終於沒有了與他鬥嘴的興趣。

    他們沿著沒有路的風雪走著,風起時,chuī得人睜不開眼睛,積雪被風捲起來,像是在不停的跳舞。風雪越來越大了,積雪厚得身上的馬匹行動都不便利了,甲一終是跳下馬來,在她聲嘶力竭地叫喊聲里,拽住了她的馬鬃,粗著嗓子低吼。

    「風雪大了,不能再找,我們先回去。」

    「不行。」

    夏初七心裡慌亂,很是固執。

    她知道趙十九如果是有事不能回營,一定會提前告訴他。現在他什麼也沒有說,就帶著陳景出去沒回來,一定是無法預知的原因,這讓她如何放心。

    「走。」甲一很堅持。

    「要走你走。」

    「我不能留下你。」

    「那就一起找。」

    「說不定營里兄弟已經找到了。」

    甲一面色凝重,但他永遠比她更固執。看著他堅持拽著馬鬃不放的樣子,夏初七很是抓狂,又騎在馬上喊了幾聲「趙十九」,無奈的眼睜睜看著甲一拽了她的馬鬃往回走。

    她正準備與他急眼,突然聽見甲一的聲音。

    「快看!」

    她猛地抬頭,極目遠眺。

    然後,她驚喜地跳下馬來,往那邊飛奔過去。

    「大鳥----」

    那一匹等在坡下的馬兒,正是趙樽的戰馬大鳥。夏初七就像見到了親人似的,歡喜地過去摸了摸大鳥的馬臉,左想右想,心裡更驚了,「大鳥在這,趙樽哪去了?他為什麼把馬停在這裡?不對,甲一,他肯定出事了。」

    甲一眉頭一鎖,「我們先回營叫人。」

    「來不及了。」夏初七從來就不是一個悲觀的人,可這會子,心裡無端端升起一種恐懼來。她害怕趙樽出什麼事,她也不敢想像如果他出了事,她該怎麼辦。

    愛得越深,擔心越甚。

    霎時,無數種悲觀qíng緒下滋生的可能xing,在她腦子裡盤旋,她想也沒想,就牽了大鳥就騎上去,「甲一,你回去叫人過來,我繼續找。」

    「不行。」甲一重複,「殿下jiāo代,寸步不離。」

    「我靠!你這個人怎的這樣固執?就不能通融一下,我在這裡等你還不成嗎?你速去速回,晚了就遲了……」

    她越說越急,越說越激動。

    不料,斜cha里突然傳來一聲,「什麼遲了?」

    淡定低沉的嗓音,仿若一盞黑暗裡的明燈,令她整個人僵硬了一下,頓時又像注入了一股子新的活力,猛地一回頭,看著那個佇立在風雪裡衣袂獵獵的男人,濃濃的驚喜加上濃濃的擔憂,就變成了又哭又笑。

    「趙十九,你個混蛋。」

    她滿身滿頭都是風雪,跳下馬,踩著積雪就撲了過去。

    「你哪兒去了?可急死我了。」

    趙樽雙臂一展,順勢接住她,摟在懷裡,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讓你憂心了,我不會有事的,只是這東西入了冬不好找,花了些時間。」

    聽他說起「東西」,夏初七回過神來。

    從他懷裡抬頭,她看見了立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陳景,這才發現,陳景牽著的馬背上,馱了好幾隻屍體----動物的屍體。

    大晚上冒雪出去,就是打獵?

    夏初七愣了愣,奇怪地看著他,心疼地壓沉了聲音,「兀良罕不是剛送了五千頭牛羊來嗎?趙十九,你這是饞了啊?」

    趙樽緩緩抬手,正了正她的帽子,「就知道吃。」

    「屍體不是拿來吃的?gān嗎的?」

    她問得極是「血腥」。屍體和吃聯繫在一起,讓周圍的三個男人幾乎同時抽了抽唇角,不過卻都沒有就屍體問題發表意見。只有趙樽問了一下她為什麼在這裡,然後解釋說:「這是雪原上的紫貂,毛皮最是名貴,穿身上暖和。」

    「然後呢?」她斜著眼問。

    趙樽看了看身邊的陳景和甲一,大概有些不好意思,朝他倆使了一個眼神兒,那兩個人才自動帶著獵物走在了前面。而他牽著夏初七的手,牽了牽嘴角,慢慢走著。

    「後天便是你的生辰,爺想為你做一件紫貂斗篷。」

    夏初七心窩狠狠一熱,看著他頭上和肩膀上還沒有融化的雪花,咽了一口唾沫,踮著腳為他拍了去,然後抱著他的腰,貼過去,小聲兒叨叨,「不是後天才過生日嗎?何必這樣急,大晚上的多危險……」

    他低頭看著她,沒有回答。

    夏初七嘟了嘟嘴,在他面前自動變小了年紀,嬌憨地笑,「趙十九,我倆生日就差一天。我初七,你初八,可如今你送我紫貂皮做衣裳,我卻沒有什麼可送你的。」

    「阿七若有心,不如把爺欠你的銀子都免了?」

    他打趣的低笑,急得夏初七頓時翻臉。

    「想得美!你都欠多少了?回頭我得記帳本上,不能讓你抵賴。」

    「無妨,爺繼續欠著。」

    「看你這樣子,還得越欠缺多。」

    「那阿七得多多努力才是?」

    聽了他似笑非笑的話,想到那銀子的來處,夏初七被雪花chuī涼的臉嗖地一熱,剜了他一眼,抿著唇不好意思,好久都沒有說話。趙樽卻以為她在意了,嘆氣抬起左手,將那個他一直隨手攜帶的護腕遞到她的面前。

    「看這是什麼?阿七的禮物,一件足可用一生。」

    「算你識相。」

    夏初七樂了,挽住了他的手臂。

    回營的路上,風雨越來越大。

    她被趙樽半摟半擁著,在半尺厚的積雪裡跋涉,也不覺得冷,只一路走,一路興高采烈的聊天,「雖然你送我一堆屍體,但我必須告訴你,我不會做衣裳,這屍體還是屍體,就算變成了皮,也變不成衣服。」

    「不勞王妃cao心。」趙樽語氣也是輕鬆,調侃道:「等回了京師,爺找宮中最好的裁fèng為你做。」

    回京?

    聽到回京,夏初七不免就想到了李邈嘴裡的京師。想到了那秦淮絲竹,煙雨江南,小橋流水,還有一派歌舞昇平的盛世繁華。再對比一下這蠻荒的雪原,不由重重嘆了一口氣。

    「不知何時能回京。」

    趙樽低頭看她一眼,環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很快就能了。」說到這裡,他腳步停了下來,在風雨中專注地看著她的臉,「阿七,計劃提前,我明日帶兵去yīn山。你等著我。」

    「明日?」

    夏初七抽氣一聲。

    怪不得他非得今天晚上去獵殺紫貂,為她準備生日禮物,原來是明早就要離開了?

    「不要擔心。」趙樽聲音沉下,在風聲的嗚咽里,捧起了她的臉來,低低將一個吻壓在她額上,說,「爺聯絡了元祐和大牛。這一趟yīn山之行,必將扭轉局面。」

    「爺,你是要……」咽了咽口水,她才惶惶說,「起兵?」

    「哈。」趙樽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當然不。君父還在,我如何敢行大逆不道之事?不過----」

    「不過如何?」

    「到時阿七便知。等著爺的好消息,營中那件事,按計劃來。你放心,甲一他們會配合你。」

    想到先前他與她jiāo代的那個計劃,又想到李邈的事qíng,夏初七覺得時間好擠。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對告訴他哈薩爾的事,可那個人危在旦夕,如果他死了,表姐怎辦?

    一咬牙,她終究還是一五一十地說了。

    果然,趙樽想也沒想就拒絕。

    「阿七,爺不是顧及哈薩爾是北狄人,更不因他是對手,只是此去阿巴嘎實在不便,北狄的地方,也不安全。」

    「表姐有辦法,還有甲一跟著我,不會有事的。」

    「阿七……」

    「趙十九!」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出來,然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又在風雪中佇立了許久,夏初七才嘆了一口氣,慢慢靠近,雙手環緊了他的腰身,一字一頓地問,「你知道先前我找不著你的時候,什麼感覺嗎?」

    「嗯?」他應著,攬緊了她。

    「覺得天都塌了。」

    趙樽沒有回答,她將頭靠在他的胸口,「我想,我表姐此時的心境與我先前是一樣的。哈薩爾若是有事,我表姐她一生都不得安生。可如果是因為我不出手相救,讓我表姐一生難安,那我也會一生難安。」

    久久的,他沒有說話。

    就在她以為還要費些口舌的時候,他終是雙臂扣緊了她的腰,長長一嘆。每一次趙十九這樣嘆息的時候,夏初七就知道,這是他無奈的妥協。他不管多麼不qíng願,總是會在她的堅持下妥協。

    「趙樽,謝謝你……我,我愛你。」

    她紅著臉,喊著他的名字,第一次鄭重其事的表白。

    可緊摟著她的傢伙,卻什麼回應也沒有,就在她羞臊得恨不得挖一個地fèng鑽進去的時候,他突地將她攔腰一抱,大步走在風雪裡,淡定的回應。

    「爺准了。」

    ……

    山海關外。

    馬蹄的「嘚嘚」聲傳來,冷風中,馬上跳下來一個身著錦袍華服的男子,腰間一根寶相花紋的錦帶上,鑲了一顆碩大的寶石,風qíng萬種的丹鳳眼一眯,撩了袍子便大步入了營房。

    他正是駐軍在此的元小公爺。

    今日營中無事,他未著甲冑。比起趙樽在漠北的苦寒來,這裡已然是人間仙境,附近還有幾個不算熱鬧的市集。他這便是剛從市集回來。

    他一入內,副將楊宏光便迎了上來,「小公爺,我們屯兵在此有些時日了,朝廷也不來旨意,大將軍王也不來命令,不能一直這樣等下去吧?」

    「不等你想怎的?」元小公爺斜斜瞄了他一眼,讓人拎了熱水來,坐在椅子上,將兩隻腳往熱水桶里一泡,舒服的嘆息一聲。久久,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睜開眼來,又問楊宏光,「前日魏國公轉送過來的舞伎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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