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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直覺不好,她正要去拉開車簾,帘子卻從外頭打開了,露出來的是焦玉緊張的臉。
「屬下不問自請,請郡主見諒。」
心裡一驚,趙如娜大抵知道發生什麼事兒。
可想想山海關的事qíng,不免又有些奇怪,「你等如何逃出的?」
焦玉恭敬道,「那日哈薩爾突然跳了山海關,我等趁著城中大亂,逃了出來,一路追蹤郡主到了奉集堡,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郡主的消息,生怕郡主不肯配合,這才……偷偷把郡主帶上了車。」
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趙如娜沒有說話。
然後,她伸手過去,拉下了車帘子,亦沒有反抗。
靠在馬車壁上,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雖然此行沒有見到陳大牛,可事qíngjiāo代給了麗娘,她也算放心了。只要陳大牛不笨,就能猜測到她千里迢迢過來送一副畫的意圖,並且從畫中悟出什麼來。如果他實在太笨,領悟不了,那也怪不得她。
「郡主,您要不要吃點什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焦玉擔心地問。
「不必,我休息一會,不要吵我。」
她低低吩咐著,其實沒了困意,腦袋越發的重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
從奉集堡出來,一路行了兩日,趙如娜都沒有反抗焦玉等人的安排。該投宿投宿,該吃藥吃藥,看上去平靜而淡然。焦玉等人見她這樣,擔心少了很多,臉色也是好看了很多。雖然她的態度很是疏冷,但只要不給他們為難,他們就謝天謝地了,更是想方設法的將就著她。
在他們看來,這個郡主確實好伺候。
只有趙如娜自己知道,其實她不怎麼在意回不回去了。
為人妾室,她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平心而論,沒有在奉集堡見到他就被哥哥捉回去,她有沒有一點遺憾?確實是有的。自古女子的心,無外乎與她一樣,身子給了哪個男子,人也就是他的了,怎會不想見上一見?可這一年多來,他每一次托人捎信回府,都只問及爹娘兄嫂,隻字片語都未有提過她。她又怎敢以為,他會念著她這個侍妾?更何況,眼看他就要娶妻了,她若留下,等高句公主過了江,到了奉集堡,侍妾身份更是尷尬。
思維亂極,她也倦極,慢慢地昏睡了過去。
馬車在官道上有些顛簸,外頭風雪又大了,一行幾個人速度不快不慢,她被搖晃得頭暈,正打盹的時候,馬車後面突然傳來一陣極快的馬蹄聲。
她沒有太在意,也沒有睜開眼。
可那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馬車邊掠過去,卻是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她身前的馬兒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嘶聲大叫著驟然一停,帶著馬車也是突然停下,慣xing之下,她身子猛地往前一傾,差點兒從坐枕上滾下去。摸了摸被撞的額頭,她沒有吭聲兒,只聽見車外焦玉的聲音。
「幾位軍爺,何事攔了在下的馬車?」
是啊,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她正想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渾厚嗓音。
「把車門打開,老子要檢查。」
一年多未見,一年前也不熟,可她卻奇怪自己竟能準確地聽出他的聲音。電光火石間,她心cháo極亂,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卻馬上就反應過來,他是來找她的,就像突然間被注入了一股子神秘的力量,心知他並不認識焦玉等人,幾乎沒有多想就出了聲。
「侯爺,我在這裡!」
她清脆的聲音穿過風雪,驚了一地的人,也聽得陳大牛頓時蹙了眉。
他慢慢拔刀,指向焦玉,「放人!」
心知瞞不下去了,焦玉愣了愣,拱手施禮。
「侯爺,我等奉皇太孫之命,帶菁華郡主回京,請侯爺莫要阻止。」
整整追趕了幾天才找到,陳大牛這會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哪裡會與焦玉客氣?手上鋼刀迎風一舞,在破空的「鏗」聲里,他打馬上前走了幾步,端坐馬上的身子,滿是凜冽之氣。
「少他娘的放屁!當俺是十歲孩童?皇太孫怎會千里迢迢來奪人之妻?你等匪徒,還不速速把人留下,俺饒你們一命。不然,就不要怪俺不講qíng面了,不留人,就留下腦袋吧。」
焦玉緩緩拔刀,與同行的幾個大內侍衛jiāo換了一下眼神兒,顯然也是被陳大牛的態度給激怒了,語氣也不太好,冷冷道,「我等敬你是侯爺,才與你知會一聲。既然皇太孫殿下的命令,侯爺都不肯遵守,也不講qíng面,那我等自然也不必與你客氣,今日定要向侯爺討教幾招才是。」
看著他們手上的佩刀,陳大牛微微眯了眯眼,像是相信了他們的身份,嘿嘿一笑,「當真是好笑之極!難道你等沒有聽說過,婦人出嫁應當從夫?老子走南闖北多年,愣是沒有聽過,天下有管得了人家夫妻團圓的哥哥。讓開!」
「侯爺!」
焦玉幾個這次從京師追到遼東,本就是帶著任務來的。可他們這個任務不包括與陳大牛正面衝突。再說,陳大牛這句話確實有理,即便皇太孫是郡主的哥哥,但陳大牛卻是菁華郡主的丈夫,人家丈夫來要人,他們確實沒有理由硬把人帶走。
想了想,他軟了聲音,「侯爺,遼東眼下局勢不好,又是戰區,皇太孫也是關心菁華郡主的安危才出此下策。想必侯爺與皇太孫的想法也是一樣?與其把郡主留在遼東,不如讓我等帶回京師,更是安全?」
陳大牛握刀的手微微一緊。
在追上這輛馬車之前,他隨麗娘趕到府中,只見到了熟睡的綠兒,卻沒有見到趙如娜,守衛的兵卒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他追趕尋找時,確實不知道這些是趙綿澤的人。如今一聽這話,他想想,覺得有些道理,不由猶豫了。
隔著車簾,他蹙著眉頭問趙如娜。
「你是要回京,還是暫且留下?容後俺再派人送你回去?」
一聽這話,趙如娜乍見他時的滿腔欣喜,頓時有點涼了。
暫且留下,容後送回,與跟著焦玉他們回去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會更麻煩他罷了。他能夠找上來,也沒有問那副畫,想來他已然明白個中的意思,那麼她留下也沒有意義。想了想,她靜靜靠在車壁上,沒有去撩車簾,仍是隔著馬車,淺淺咳嗽一聲,才微笑著回了他一句。
「侯爺公務在身,不必為妾身奔波。你我就此別過吧,妾身在京師恭候侯爺凱旋。」
她說得很輕,語氣帶著笑意,卻說不出來的疏離與客套。
說完了,外間久久沒有聲音。
好一會兒才聽得他說了幾個字,「如此,也好。」
聽著焦玉再次上馬駕車的聲音,她暗自一嘆,閉上了眼睛。
看來這千里之行,到底只是她搞出來的一場笑話罷了。
馬車徐徐往前走著,她一直沒有睜眼。可本以為會就此別過,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正在移動中的車門「砰」一聲突然被人打開了。她嚇得吃驚的一睜眼,面前便出現了那男人黑瘦的臉,下巴上還帶著一層淺淺的鬍渣,看見了她的驚慌失措,他目光極亮,神qíng像是有點惡作劇似的小得意。然後也不管她如此驚愕,他二話不說,跨上馬車將她攔腰一抱就跳了下去,然後將她整個兒打橫扛在肩膀上,大步走向了他的戰馬。
「侯爺這是要做什麼?」誰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搶人,焦玉等人震怒不已。
不僅他們,趙如娜更是整個人都懵掉了。視線晃動間,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積雪,還有焦玉氣到極點的臉。而那扛著她的男人身量極高,赤luǒ的肩膀更是格得她身子生痛,他說話的聲音更是中氣十足,與那山上的土匪差不了多少。
「站住!你等千萬莫與俺搶人,就憑你們幾個的身子?來一個老子打一雙。」
來一個打一雙?焦玉哭笑不得,不免有些發狠,「定安侯你竟如此不講規矩?出爾反爾?」
陳大牛橫了他一眼,「老子的家務事,要你管?告辭,不送。」
☆、第142章孩子留不得!
有一種人生來就是為旁人添堵的。而且他能堵了旁人,還能快活自己。陳大牛便是這種人物的典型。就在焦玉幾個大內侍衛還有包括趙如娜在內的一眾人瞠目結舌的眼神注視下,他大大方方的愣了一下神,返回馬車裡拉出趙如娜先前使用的被子,往她身上一裹,不再向任何人解釋,直接將她扛上馬,重重一後馬背,便策馬而去,徒留焦玉等人在寒風中發呆。
「侯爺,你……」
意外被劫上了馬背,又驚又奇的趙如娜,籠罩在他高大的懷裡,只覺眼前金星直閃,喉嚨口一陣陣癢,想咳嗽又咳不出來,極是難受。在馬背上顛簸了好一會兒,她才從頭暈目眩中回過神兒來,見他也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也就把身上的不適壓了回去,只冷靜下來,淡然問他。
「您這是帶我去哪兒?」
陳大牛沒有看她,雙臂微微一收,「奉集堡。」
輕輕「哦」一聲兒,趙如娜閉上嘴巴,什麼都沒有再問。
陳大牛此人以武行天下,揚名軍中,人如其名,長得那叫一個牛大馬壯,把她鎖在懷裡就像扣了一隻金絲鳥入籠,不要說與他講理和掙扎,她就連動彈的機會都沒有。人裹在被子裡,發不出聲來,只覺得與他身上冷硬的鎧甲蹭來蹭去很是不適,還有那種久別之後陌生的羞臊感,更是讓她呼吸困難。
「俺是聽你咳得慌,想來那幾個小子也照料不周,不如把身子養好再回京。」
頭上突然傳來他不高不低的聲音,像是在解釋他先前的行為,又像只是隨口說說。趙如娜微微垂著頭,低低壓著咳嗽聲,不曉得如何回答。
沉默著,只有馬兒的揚蹄聲,還有獵獵的風聲。
良久,不曾想他卻補充了一句。
「俺是個大老粗,做事就這般,不像你會識文會斷字,還會畫畫兒。你若是覺著心裡不舒坦,也只好將就……忍耐幾日。」
不曉得他到底是諷刺還是稱讚,或者還有沒有旁的qíng緒,趙如娜抿了抿唇,低聲「嗯」一下。兩個說來關係極親密,實則還很陌生的人在一處,往往很是尷尬。她一點也不了解這個人,不了解他的xing子,更不了解他的脾氣和處世原則,害怕說多錯多,索xing閉嘴不吭聲。
他也沒再說話,只是把馬騎得更快,兩邊冷風穿過被子,惹得她一陣陣發冷。他似是有所察覺,低頭看她一眼,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的孔六等人,大聲吼了一句。
「你幾個慢騰騰做啥?快點,去前頭城裡給老子找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