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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晏二鬼,領五千人馬,右翼包抄!」
「是!」
「李銳,領一萬鐵騎正面迎敵!」
「是!」
「諸海,領神機營弓箭手、火銃手兩翼掩護!」
「是!」
夏初七不僅是趙樽的貼身侍衛,還是紅刺特戰隊的隊長,她一直靜靜地立在cao場上,聽他聲音渾厚的安排一個個任務,知曉他是準備包北狄人的餃子了,也有些躍躍yù試。可趙樽卻一直都沒有安排到她,直到每個人都領命下去了,才見他騎馬走了過來,淡淡對她說,「你跟在本王身邊。」
「是!」她笑彎了唇。
夜晚的號角聲可以傳得很遠。
那粗獷、尖利、「嗚嗚」的聲音,像哽咽,更像咆哮,很快便驚動了茫茫的大雪原。營房大門dòng開,成千上萬的戎裝將士,揮舞著手中鋼刀,弓箭,火銃,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嘴裡「喔喔」的吆喝著,在北狄夜襲的大軍還未靠近駐地,就cháo水一般涌了過去,將他們圍堵在了營地外約三里地左右的山坳子上。
「殺啊!」
「韃子們,拿命來!」
「好久不見,爺爺都想你們了。」
趙樽帶領的這支北伐軍,都是常年打仗打下來的傢伙,個個驍勇善戰,戰時眸子裡都是嗜血的光芒。可今天晚上前來夜襲的北狄軍卻明顯弱勢了許多,力度一點都不像哈薩爾的主力騎兵。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他們雖然也在拼命抵抗,可雪地上的屍體卻大多都是北狄人的。
「這不是來送死嗎?」有人嘲笑起來。
「哈哈,你們的太子殿下呢?做縮頭烏guī了?」
北狄軍的隊列散亂成了一團,大晏軍卻越打士氣越是高昂。可拳頭打在棉花上,他們不由也有些失望,看著北狄邊打邊退的樣子,不由紛紛出聲奚落起來。
這樣的散兵打得實在太容易,趙樽與夏初七一直都沒有出手,站在隊伍的後面,趙樽微蹙的眉頭越來越緊,夏初七看著這形勢,也奇怪了。
「趙十九,有點兒不對啊。」
一支準備好了去夜襲的部隊,雖然被她埋的陷阱坑了,雖然大晏軍在人數上占了優勢,但也不該這樣不堪一擊才對。更何況,往常總是親自帶隊來打前鋒的哈薩爾,竟然一直沒有現身。
就在這時,趙樽猛地勒緊馬韁繩,冷喝了一聲。
「李銳!」
「末將在!」李將軍快馬跑回來,抹了一把臉,「殿下?」
「這裡jiāo給你了!」
「是。」
趙樽吩咐完,沒有再多說,只淡淡看了夏初七一眼,調轉馬頭就往營地方向飛奔而去。兩個人相處這樣久,做事已有默契,夏初七也是心裡一凜,卻也不問,只領了一群人緊緊跟在他的背後。
「趙十九,你是擔心調虎離山?」
「嗯。」他聲音很是冷寂嚴肅。
心裡一緊,夏初七稍稍遲疑片刻,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不可能。咱們營中留守的人馬比出動的都多,怎麼可能……」
她的話剛說到這裡,只見營地方向突然耀出一片沖天的火光,伴著濃煙將白茫茫的雪原映成了一片詭異的紅色,火舌吞卷著營帳,看上去極為駭人。
「不好!」
「快回營救火!」
將士們驚呼起來,夏初七亦是驚愕不已。她瞥了一眼趙樽冷寂的背影,還有他身後獵獵飛舞的披風,雙腿一夾馬肚,「駕」了一聲,心臟都緊張得蹦到了喉嚨口。
此時的營中,火勢已然控制不住。
更重要的是,著火的地方是至關重要的輜重糧糙。
他們趕到的時候,營中的將士正在奮力鏟雪撲火,整個營房都動作了起來,穿cha其中的人全是大晏將士,根本就沒有敵人。看那qíng況,也不像被北狄人入侵的樣子,怎會突然起火?
「老孟,怎麼回事?」
夏初七跳下馬,衝過去,看著正在撲救的老孟。
如今的老孟是她紅刺特戰隊的一個分隊長,先前並沒有隨軍出戰,而是留守在了營房。聞言愣了一下,搖了搖頭,眉頭蹙得很緊。
「我也不知道,小齊,快,先救火,糧糙燒了,就出大事了。」
老孟說得很對,他們的大軍如今深入漠北糙原,如果糧糙燒了,在這樣的大冬天,實在太危險了。要知道,在錫林郭勒糙原上,除去元祐帶走的兵力,趙樽手上還有將近十五萬人,沒有了過冬的糧糙,十五萬人喝西北風去?
「大家加把勁,快……」
「快快快!兄弟們,快點啊!」
為了能夠有效的撲滅大火,免得人員擁堵,將士們很快分工合作,在趙樽的指揮下,排成了一列又一列,傳遞積雪,不停往糧糙庫運送撲火。
「先救口糧啊!」
「對,先救口糧。」
營房中嘈雜一片,說什麼的都有,吼聲陣陣,議論紛紛,可誰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起了大火。
「黑皮呢?」夏初七就在老孟的邊上,運送積雪的時候,她看見了好些熟面積,包括原來丁字旗的小二和小六,卻偏生沒有見到黑皮,不由有些奇怪。
「不知道。」老孟額頭全是汗水,聲音粗嘎,「火起的時候,就不見他了。」
「啊!」
夏初七蹙了蹙眉頭,有些擔心,卻也沒有考慮太多。
到底人多勢眾,大約半個時辰左右,火勢慢慢地控制住了,空氣里只餘下了燒焦的味道。同時也初步確定了,這是一次人為縱火,糧糙庫里被人噴灑了桐油,所以燒起來才會這樣的快。而且可以確定,縱火的人,應當就是大晏軍中的人,只有他們才能有這樣的便利。另外,在火起的時候,糧糙庫中的守衛兵士,大多都是被人迷昏,被活活燒死的。
「大將軍,這裡還有一個沒死!」
一名兵士從焦糙堆中刨出一個人來,大聲驚呼。
夏初七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跟著眾人快步走了過去。
那個人痛苦的呻吟著,在地上像只蟲子似的不停蜷縮身子,外表只能依稀看出來是個人的形狀了,四肢縮動著,滿身滿臉焦黑一片,從焦黑的皮膚中溢出來的鮮血,又流淌在焦黑中,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形勢之下,看上去恐怖之極。
「說,誰放的火?」
趙樽冷冷喝問,那人眼睛都睜不開了,腦袋卻突地一轉,朝夏初七伸出手來。那雙流淌著鮮血的眼睛,在忽明忽滅的火光里,看上去像鬼似的,驚悚無比。
「小齊,他是黑皮!」
老孟突然大喊一聲,擠了上去。夏初七怔忡一瞬,心裡沉下,也終於認出來了。搶在老孟的前面,她伸手阻止了他想要扶起黑皮的動作,從懷裡掏出瓷瓶,掰開黑皮的嘴餵了一粒,然後在他胸口的中庭xué上狠狠推壓了一把,才厲色問他。
「黑皮,是誰?」
黑皮孱弱地張了張嘴,嘴角只有汩汩流出鮮血來。
「啊……啊……」
他發出來的聲音,已經不像人聲。
「快說,到底是誰?」
黑皮看著她,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這個人原本就生得黑,如今更是燒成了一塊焦炭。看得出來,他想說點什麼,但嗓子被火和煙燻過,張了幾次嘴都沒有說出話來,卻顫歪歪地對夏初七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略帶著歉意的笑。
沒錯,是抱歉。
每個人都從這個笑容中看懂了----放火的人正是他。
「黑皮,你個混蛋啊!」老孟痛心疾首的看著他,一邊狠狠捶地,一邊兒痛哭流涕,地上的雪被他捶得飛濺而起,但黑皮的「鬼臉」上笑容卻沒有隱去,他慢慢伸出手來,在夏初七面前攤開了掌心。
「啊……」
一個音符從喉嚨擠出來,他腦袋突地一偏,人便癱軟了下去。
「黑皮!」夏初七飛快地探他脈搏,可他已然氣絕身亡。從頭到尾,他什麼有用的話也沒有說出來,夏初七又氣又恨,咬牙切齒地低頭看向了他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個做工粗糙的荷包,荷包里裝著的是他兒子的胎毛。前些日子他媳婦兒才託了人從關內送過來的,他一直隨身帶著,時不時拿出來看一下。
如今他連兒子都沒有見上一眼,到底是為了什麼?
夏初七冷冷一笑。
「黑皮,你死了,往後誰為我們唱那樣蹩腳的崑曲?」
「黑皮呀,你個王八蛋,你死了到gān淨,怎麼能gān出這樣的事qíng來?你到是說啊,到底誰bī你的啊!你個王八蛋啊!」老孟與黑皮相處的時間最長,感qíng也最深,他狠狠拽住黑皮的屍體,一陣哇哇大哭。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當初在輜重營時,丁字旗統共十個人,都由老孟帶著。如今死的死,斬的斬,黑皮也沒了,只剩下四個人了。老孟是最傷心的,他們曾經親如兄弟,可誰也沒有想到,也不明白黑皮他為什麼會突然間火燒糧糙。
「黑皮……」
小二和小六也蹲下來,低低哭著。
哭聲里,是呼呼的北風。
夏初七沒有哭,但心裡的糾結不比他們少。對於整個大晏軍隊來說,這都是毀滅xing的打擊。他們如今遠在漠北,遠離中原,十五萬人的口糧,過冬的貯備,一夜之間毀去了一半,剩下來的日子要怎樣過?
「阿七……」
趙樽以為她傷心,掌心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沒事。」夏初七直起身來,沖他搖了搖頭。
抿著唇看了她一眼,趙樽面色冷沉了下來。
「陳景,搜!」
陳景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很快帶人在廢墟裡面搜索了起來。整個糧糙庫都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了,但並沒有搜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最後,卻在挪開黑皮的屍體時,在他的身下找到了一個被燒得焦黑的哨子。
哨子原本的圖案已然看不太清楚。
在夏初七死死盯著黑皮的屍體發怔的時候,趙樽從陳景手裡接過哨子,攤開在掌心,借著火把的光線看了看,慢慢握緊,面色極為難看。
「殿下。」
夏初七吸了吸鼻子,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這個哨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