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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這個地方,她來過幾次,是李邈帶她來的。那間胭脂水粉店是錦宮名下的產業,也是掩人耳目用的。那會兒李邈告訴她說,有什麼事qíng,可以來這裡來找她。

    松子坡上的事qíng之後,陳大牛與錦宮的矛盾就解開了,但如今的李邈雖是錦宮的大當家,原本與趙如娜也沒有什麼來往。不過,因了中間有一個夏初七,她如今身處在漠北,李邈要給她寫信,或者收她的來函,都要通過趙如娜用軍驛傳遞,所以兩個女人這才有了jiāoqíng。

    「叩叩叩……」

    三聲敲門響過,開門的人是二虎子。

    「你……」他微微一愣,隨即想起,「是郡主?」

    「大當家的在嗎?」趙如娜微微一笑。

    二虎子很少見到像趙如娜這樣出身尊貴的皇室婦人,被她那一笑鬧得頓時紅了臉,趕緊讓開身子請她裡面坐,可說起李邈卻有些躊躇。

    「大當家的師父過世,她去了蘇州。」

    心裡「咯噔」一下,趙如娜面色一變。

    此去遼東山高水遠,且不說她是一個弱女子,就論她郡主的身份也不可能出了京不被趙綿澤發現。原本她找錦宮就是希望李邈接下這單生意,替她跑一趟遼東,告訴陳大牛。

    如今她的身邊,能信得過的人,只有李邈。

    可李邈卻不在?難道真是天註定?

    她煞白著臉,問二虎子,「大當家什麼時候回來?」

    二虎子搖了搖頭,「大當家沒有細說,不過她師父過世,至少也得燒了三七。這蘇州來往一趟得些日子,也不知啥時候能回京師了。」

    低低「哦」一聲,趙如娜整個僵住了。

    「郡主你有什麼事,我可以jiāo代旁人替你辦的?」

    二虎子好心的提醒他,可趙如娜如何敢將這樣的大事告訴別人?

    「二虎子,借用一下紙筆,我給大當家留一封書信,待她從蘇州府回來,你務必轉jiāo給她。」

    「好的。」

    二虎子很快拿了文房四寶來,趙如娜向他致了謝,握住毛筆,醮了墨,在紙上簡單寫了三個字----「七有險」,然後chuīgān了墨汁,折好jiāo給了二虎子。

    「謝謝!」

    即便她信得過李邈,也不可能全盤告之。在這件事裡,趙綿澤是她的親哥,陳大牛是她的夫婿,趙樽是她的十九叔,楚七是她的朋友,在這個親qíng的漩渦裡面,她最是難以做人。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

    ……

    今天晚上宮中有夜宴,招待從高句國來的使臣,皇太孫趙綿澤為了以示天恩,不僅親自作陪,素不飲酒的他還破例喝了不少酒,賓主盡歡,好不熱鬧。

    可夜幕下的定安侯府,卻有一輛馬車慢慢駛了出來,趕在宵禁之前往京師城門的方向去了。馬車上的人正是菁華郡主,她就領了一個綠兒和一個車夫就出了城,直接上了官道。

    這個決定很是衝動,她也不知道此去遼東結果會如何,更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她是一個女人,骨子裡根深蒂固的思想是嫁jī隨jī,嫁狗隨狗。而她能被人稱為京師才女,不僅知詩書禮儀,更是通讀歷史。她非常清楚,從她踏入定安侯府那一刻,她與陳大牛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毀俱毀」的關係。即便他馬上要另娶旁人做正妻,她這一輩子也只能是他的女人。如果他有事,她的一生也就毀了。

    說起來,她見過他的次數統共也沒幾次。但他的樣子,卻清晰印在她的腦子裡宛如昨日。初入侯府時,他惱恨又躲閃的目光。新婚之夜的黑夜中他喘氣如牛的呼吸,還有那帶著極大力量的斯裂疼痛,一切都歷歷在目。

    她原本以為她是恨他的。當然,實際上,她也是恨他的。披麻戴孝出嫁,三跪九叩他的亡妻,放眼天下,再沒有比這更羞rǔ的親事了。那時候,她即看不起他,卻又不得不佩服他。他能夠為了亡妻做到如此,那是一個有qíng有義的男人。

    可,即便他再有qíng有義也不是對她,在她看來,他們彼此間,也就僅止於此了。但松子坡上,她重新認識了他。他不顧危險來救她,比起顧懷,她覺得這個男人更當得起她丈夫的稱呼。即便為妾,遺憾仍有,她卻不忍心他死於這樣一個yīn謀。

    去年的松子坡,他救了她。

    如今遼東雖遠,哪怕拼了這一口氣,她也必須去。

    她知道,或許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哥哥知道了,不會放過她。

    就算哥哥放過她,她也不知道往後還有何顏面去見他。

    都是她的親人,如此兩難……

    ……

    夜更深了,酒宴已罷,東宮澤秋院的門打開了,前頭有太監掌著燈籠,後面有兩個太監扶著今天多喝了幾杯的趙綿澤,走得一路踉踉蹌蹌。今日宴請高句國使臣,從不沾酒的他,卻醉得一塌糊塗。

    chuī了一陣冷風,入得內室,他低低笑著,栽倒在了榻上。

    「怎么喝得這樣多?」

    夏問秋心疼的扶他躺好,趕緊叫弄琴打了溫水來,在不停搖曳的燭火里,輕輕解開他的袍子,為他擦拭著身子。他醉得很厲害,嘴裡喃喃著什麼,在她解開他腰帶的時候,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拉,她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呀!」她驚叫!

    他轉身將她壓下,一雙醉紅的眸子半闔半眯,低頭便吻她。

    夏問秋手中絨巾落在地上,羞紅了臉。

    「綿澤……」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熱qíng的吻過她了,久違的恩愛讓她心裡一dàng,反手就緊擁住了他,在室內繚繚的薰香氣息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承受著他難得瘋狂的qíng義,覺得沾上了他嘴裡的酒意,整個人也醉得不知方向了,只懂得回應著他。

    「楚兒……」

    頭上,一道軟柔得近乎呢喃的聲音低低響起,她身子頓時一僵,別了別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卻沒有看她,只粗急的喘氣著將頭埋在她的脖子裡,聲音喑啞得如同暗夜裡的一道催命符,令她心痛如絞。

    「楚兒,你等等我,很快我便可以接你到身邊了……」

    「綿澤?」

    夏問秋渾身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嗯,楚兒……你終是肯叫我了。」

    他低低說著,伴著軟軟的呼吸,細細的呢喃,氣息撲在她的面頰上,像被烙鐵在煎,生痛,生痛。她僵硬著,一動也不動,看著他緊閉著眼睛說醉話,看他喊著夏楚的名字在光影里顫抖著手解開她的衣衫,看他紅紅的俊臉上久違得恍如隔世的愛意,一顆心整個兒的碎掉了。

    「楚兒,相信我,我會待你極好……給你世上最好的……來彌補……我要讓你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享所有的尊榮……楚兒……我好想你……真是好想……好想……」

    趙綿澤從來不喝酒,也沒有旁的嗜號,今日是什麼事讓他喝得這樣多?在他語無倫次的「表白」里,夏問秋心涼成了一片,卻也沒有忘了這茬子事兒。

    「綿澤,你準備怎樣來接我?」

    趙綿澤身子微頓,面上有剎那的怔愣。

    可慢慢的,他眼睛裡的痛楚更深。

    「楚兒……楚兒……為了你……我準備了一年,是時候了……」他雙臂加勁,緊緊抱住她,拿自己的臉在她的臉上輕輕蹭著,像一隻想要討好主人的小狗,嘴裡說出來的話全是愛意,一聲聲呼喚震撼著夏問秋的心。

    要怎樣的qíng深,才能喚得這樣意濃濃?

    他究竟是何時愛她那樣深的?她怎會毫不知qíng?

    夏問秋不敢想像,這樣愛著夏楚的趙綿澤,一旦知曉那次狩獵時在陷阱中救他的人是夏楚,而不是她夏問秋,知曉她曾經為了得到他而做下的那些事,知曉這些年她一直在鳩占鵲巢,他到底會怎樣對付她。

    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楚兒,你冷嗎?」

    他抱緊了她,心跳劇烈。

    「綿澤……」

    冷冷笑著,夏問秋輕輕撫著他光光的肩膀。

    「綿澤,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如何接我?你都準備什麼了?」

    「楚兒,你等著……等著我,我派人來接你了……往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從我身邊走開……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你……」

    他滿臉通紅的說著醉話,並沒有像夏問秋期待的那樣告訴她。只是他的心跳越發的快,激動得像是不能自已。

    只可惜,他的激動,不是為了她。夏問秋蹙緊眉頭,睫毛眨動著,凝視著面前這張俊美的臉,一眨也不眨。看著他qíng不自禁,看著他沉醉其中,看著他哆嗦,看著他喚著夏楚的名字呢喃一般呻吟,可她的臉上卻一片死色。

    這一番鬧騰有些久,比平素他敷衍了事時美了許多,可夏問秋身子美了,心卻恨到了極點。事畢,他沉睡在她的身邊,手緊緊不放。她卻慢慢地爬了起來,仔細看了一眼他燈火下恍恍惚惚的俊朗面孔,輕輕撫了撫他蹙著的眉,冷笑一下,起身出了澤秋院,往東宮後院裡最偏僻的一隅走了過去。

    那裡住著最是喜靜的太子妃東方阿木爾。

    自從太子趙柘過世之後,她就一直住在那裡了。

    她前腳一走,寢殿門口就有人急匆匆走了過來。

    「殿下,皇太孫殿下!」

    那是何承安吩咐去定安侯府看住趙如娜的侍衛長焦玉。可他喊了半晌兒,裡頭的趙綿澤都沒有反應,值班的太監和宮女說殿下睡下了,不敢去叫醒,他立在門口,左右為難,直到夏問秋回來,以為他是趙綿澤派去辦夏楚那事qíng的,直接把他給打發了。

    他不敢走遠,只得在門外等。

    次日,趙綿澤揉著額頭從屋裡走出來,他才趕緊上前匯報。

    「殿下,菁華郡主,昨夜就出了京師。」

    趙綿澤宿醉的面孔,頓時一變,拳手握緊。

    「還不趕緊去追回來!」

    「屬下已經派人追去了。」焦玉拱手,低垂著眼皮,「如今qíng況還不清楚。」

    「快去,追到為止。」

    「是!」焦玉領命要走,可還沒走幾步,背後的趙綿澤卻喊了一聲「等等」,在他回頭看過去時,卻聽他低下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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