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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元小公爺一雙風流眼微微一瞥,尷尬更甚,朝她拱了拱手。
「無事無事!表妹,表哥還有急事,告辭!」
說罷,他就像被鬼給追了似的,飛快地離開了。瞧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覺得今兒這些人都有毛病麼?摸了摸凍得冰冰的耳朵,她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徑直去了東方青玄那裡。
他還住在昨晚送去的醫館裡。
夏初七進去的時候,見到孫正業正在外面寫方子,兩個人寒暄了一陣,他的表qíng仍然有點兒尷尬,夏初七不明白他又怎麼了,問了東方青玄的qíng況,就準備入內室,可如風卻守在東方青玄的臥房門口,看見她來,面上也是一樣的尷尬。
她嘿一聲,奇了,「怎麼了?如風大哥。」
如風咽了咽口水,喉結一動。
「大都督不方便見你,你回吧。」
不方便?夏初七更奇怪了。
今天早上鄭二寶見到她「尷尬」,元祐見到她「尷尬」,孫正業見到她「尷尬」,如風見到她「尷尬」,就連東方青玄也尷尬的不方便見她了。難道她睡一晚上的時間就變成了一隻人中惡鬼,人人見到人人怕?
摸了摸臉蛋兒,她狐疑的往門裡瞄了一眼。
「我只是來看看他的傷。」
「哦……」
看如風極不「方便」的樣子,夏初七咳嗽一下。
「行,不方便那我回頭再來。」
她剛剛轉身,裡面卻傳來東方青玄有氣無力的聲音。
「如風。讓她進來。」
如風微微一愣,低低「哦」了一聲,側開身子,還「貼心」的為夏初七推開了門。夏初七的好奇心被勾起,調頭就大就入了屋子。
可幾步而已,她很快就怔立在了當場。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子裡燒了地龍,很溫暖,東方青玄斜躺在chuáng上,面色還有些蒼白,卻只著了一層薄得像紗一樣的衣裳,潔白如玉的胸膛露在外面,沒有束冠,任由一頭黑色的長髮瀑布般散落在身上,與火紅的衣裳糾結在一起,極是好看,也極是妖媚。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chuáng上還有兩個漂亮的女人。看打扮不像是中原人,裝得極為艷麗,有點像是北狄的胡人舞伎,身材很是惹火,她們穿得比東方青玄還要少。嚴格來說,她們是被脫得身上沒了什麼遮掩的布料,就那個畫面來看,三個人先前在做什麼勾當一目了然。因為那兩個姑娘媚眼如絲,雙頰酡紅,低垂著頭,卻滿帶qíng意地瞄著東方青玄,樣子極為羞澀。
「東方青玄,你瘋了?」
夏初七愣愣看著他,低著嗓子,終是出了聲。
chuáng上那人微微斂眉,莞爾輕笑,「呵,元小公爺送來的,哈薩爾的舞伎,長得還不錯吧?」東方青玄說到這裡時,蒼白的臉上,有一抹紅潤,那不是正常qíng況下的紅,而是男人qíng動時才有的。
夏初七看得懂,可卻覺得很荒唐。
「你不想要命了?在這個時候,還有工夫找女人?」
「本座的身子,本座自己清楚。」東方青玄笑了笑,微微抬袖,「再說,有你這個神醫在,本座即便想死,也死不成吧?」
夏初七服氣了。
她知道,在這個時代,像東方青玄這樣地位的男人,找女人睡覺那簡直就和平常人吃飯喝水那樣簡單。可大概是見他獨來獨往習慣了,從來沒有見過他的身邊有女人,她幾乎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東方青玄也有可能和元祐一樣,是從來不把玩女人當一回事的。他們這些人與女人上chuáng,從來都與qíng愛無關。
只有她的趙十九不是。
這項認知,讓她心裡頗為感嘆。
不過,她沒法兒去置評別人的私生活。
於是,笑了笑,她沖東方青玄豎了豎大指拇,似笑非笑,「行行行,大都督您的身體好。可也麻煩你好好計算一下,你如今這破身子,有多少風流的本錢吧?傷口可開裂了?」
「老孫已經處理過了。」東方青玄半閉著眼,突然朝其中一名舞伎勾了勾手指,她嫣然一笑,乖乖半趴在他的腿上。他抬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烏黑的頭髮,才又瞄了夏初七一眼。
「這樣看我做什麼?七小姐,你在嘲笑本座?」
嘲笑,她有嗎?
夏初七有些無言以對。
稍頓片刻,他突然又笑著補充了一句。
「本座過兩日回京師了。」
為了不看人家的閨房樂趣,夏初七一直半垂著眼皮兒,聞言蹙了下眉頭,終是看向了chuáng上的「美景」,認真的提醒,「大都督,你這傷勢,還是多將養兩日再啟程好一些。」
東方青玄微微牽了下嘴角,唇角仍是笑意,「不妨事。如今本座受了傷,不好拖累殿下的北伐行程,自請回京。」說罷,他低下頭,修長白皙的手指極為專注仔細地梳理著那名舞伎的長髮,就好像他的眼睛裡只看見了她,根本就沒有注意還有她這個大活人一樣。
既然如此,夏初七也不想自討沒趣兒了。
「那好,言盡於此,你歇著,我先走了。」
她拱手告辭,大步出了他的房間。
東方青玄纏在黑髮的手指僵住,調過頭來,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鳳眸淺眯著,慢慢鬆開手,面色蒼白的倒在了枕上,明顯體力不支的樣子。那兩個北狄舞伎見狀,大驚失色地用蒙語喊著他什麼,隱隱聽上去有像「諾顏」這樣的發音。
他無力地擺了擺手,闔上眼睛,語調沒有起伏。
「回去告訴大汗,我自有分寸。」
……
陳大牛領著大軍啟程開赴遼東了,在未來的日子,他將會在遼寧開闢他的主戰場,而此次北伐戰爭的雙線作戰也再次拉開。按計劃,陳大牛打遼東一線,趙樽則會深入漠北。
東方青玄因為受傷,在第三日返回京師。
這一天,天降大雪,趙樽率眾將校一起送他。
建平城郊外,一輛黑漆馬車慢慢駛來。
馬車是錦衣衛事先準備好的。作為大晏的特務機構,錦衣衛的黨羽遍布大晏各個角落,卻只受命於東方青玄。而東方青玄只受命於洪泰帝一人,認真說來,東方青玄本身就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的身份,比起不掌權的皇親國戚更為矜貴。雖然軍中的眾將都不喜歡他,暗地裡罵他是走狗是鷹犬,可卻不得不慎重的對待他。
「大都督,一路慢行!」
一眾將領拱手告別,看著東方青玄被人扶上馬車。
夏初七騎在馬上,就立於趙樽的身側,看著他仍然蒼白的面色,始終沒有吭聲兒。他卻是看了過來,病態之中的樣子,一顰一笑,竟如病中的西施一般,妖冶,嬌媚,美不勝美。
「此去漠北,山高水遠,青玄不能相陪了,殿下保重。」
趙樽看著他,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托東方大人福,本王自當安全回京。」
「青玄對殿下,有信心。」
東方青玄笑,笑得燦若chūn花。
然後他靠在馬車上,拉下車簾,閉上眼睛。
「起程。」
黑漆馬車緩緩開動了,那一面「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的黑色旗幡在寒風中獵獵舞動,飄出一種極為凌厲的姿態。夏初七一直沒有說話。從始至終,東方青玄一眼都沒有看她。當然,她只是一名侍衛,也輪不到她與他辭別。可是,看著黑漆馬車遠遠離去,她還是淡淡從唇邊說了兩個字……珍重。
遠處的山林里,一群寒鴉被錦衣衛的陣勢驚起,拍著翅膀,四處亂飛。城外眾人一動不動,馬車裡的東方青玄緊緊攥著雙手,沒有睜開眼睛,亦是一動不動。
畫面在移動……
可畫面,又像已經靜止。
就在這時,山林里,依稀傳來了一陣砍柴樵夫粗獷的歌聲。悠揚,婉轉,夾著半生的崑曲調子,越過山頭,越過密林,傳入了每個人的耳邊。
山青水綠還依舊
嘆人生青chūn難又
惟有快樂是良謀
逢時遇景且高歌
須信人生能幾何
萬兩huáng金未為貴
一家安樂值錢多
一年一度,時光易過
又是一年了……①
又是一年了,漠北錫林郭勒糙原上的糙兒綠了,又huáng了,天晴了,又下雪了。糙原上一片片廣袤的疏林沙地,馬兒在縱qíng的馳騁,偶有鮮血滴落,駱駝在悠閒行走,時而受驚奔走。達里湖上棲息的白天鵝和丹頂鶴回來了,又飛走了。沙似雪,月如霜,濕地、葦dàng里鳥聲不絕,鳥兒也飛走了。
風chuī糙低不見牛羊,只見處處未滅的烽火。
「趙十九,我幫了你這樣多,你該欠我多少銀子?」
「爺的人都是你的。」
「我不要人,我就要錢。」
「傻瓜,爺比錢貴重。」
「哈,你臉皮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厚了?」
「姑娘,都是跟你學的。」
落晚的糙原上,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兩匹並排的戰馬慢悠悠從湖邊走向炊煙四起的軍帳。大雪下,兩匹馬挨得極近,卻走得極慢,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
他們越來越近,像在討論金錢,更像在討論愛qíng,她的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他卻是一本正經的嚴肅著臉。直到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信鴿在風雪中飛了過來,穩穩地落在了夏初七的肩膀上。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頭頂上有一撮小小的灰綠色絨毛。夏初七微微一愣,託了它下來,抱在懷裡,聲音滿是驚喜。
「小馬?」
鴿子像是很疲憊,更像是冷得不行,嘴裡「咕咕」有聲,夏初七又喜又驚,可仔細一看,它卻不是小馬。因為它的體型比小馬大,腦袋也比小馬大一點,而且它是一個雄鴿,而小馬是一隻雌鴿。
遲疑一下,她看了一眼趙樽深邃的目光,取下鴿子腳上綁著的信筒,在大雪中展開一看。上面的字體如他的人一般妖媚,獨有風格,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一種難以言狀的魔xing,又像是他笑容淺淺的臉。
「這隻鴿子和先前被你們捉去的是一對。不忍它們夫妻分離,一併送給你。----東方青玄,洪泰二十五年冬月初十。」
夏初七的手微微一抖。
那應該是他回京之後寫成的。今天是洪泰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八,這隻信鴿,從南邊飛往漠北,竟然經過了一年四季,飛了差不多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