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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夏初七低低問趙樽,「爺,看那幾個人,不像普通人。」

    「嗯。」

    趙樽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又往她的碗中倒酒。

    「吃你的東西。」

    「趙十九……」夏初七抬頭,咬著牛ròu眯了眯眼,「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那句話,什麼叫有得吃就不錯了?難不成這征北軍幾十萬人,朝廷還能讓他們餓著不成?」

    趙樽冷冷的抿著嘴巴,遞給她一個「你不懂」的眼神兒,卻不接她的話茬兒,只態度友好的往她碗裡夾了一片牛ròu。

    「吃。」

    夏初七哼了一聲,猜測是這事兒他不好說,也就罷了,只專注地吃她碗裡的東西。同時,即便她不想看,也因為桌子位置的關係,不得不注意到剛進來的那幾個男人。

    初初一看,幾個人長得都還不錯,尤其那個絡腮大鬍子,雖然滿臉都是毛,可鼻樑高挺,眼睛深邃,視線凌厲極有英氣,眸子對上陽光時,似乎還有一層淡淡的琥珀色光芒……讓她生出一種面熟的錯覺來。可仔細在腦子裡搜索,她又沒有見過這個人。

    「阿七!沒有哪個姑娘會一直盯著男人看。」

    被趙樽這麼一提醒,夏初七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好久都沒有收回來了。尷尬地笑了一下,她側眸看向面色變黑的男人,低低湊過頭去,小聲調侃說:「我如今是男人,不是姑娘。男人打量男人,不算什麼吧?主要是……」

    又飛快地瞥了那個「大鬍子」一眼,她皺了皺眉頭,極為嚴肅。

    「我咋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趙樽冷哼,「長得好看的男子,你都面善。」

    「嘿嘿!算你懂。」夏初七被他戳中了心裡的「軟」,也不反駁,只笑眯眯的逗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難道你看見長得好看的姑娘,不會多看幾眼?那不是很正常嗎?」

    「爺可不像你!」

    「嘿!」她低低笑了一聲,又道,「你別說,那男的長得……還挺有男子氣概的,英俊。要說缺點吧,就是毛多了一點。」

    「楚、七----」

    聽見他的冷笑和咬牙,夏初七拍了拍了嘴巴。

    「阿彌陀佛,其實我是為了多積善緣……你知道的,長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兒,這輩子才修得了這五官端正的福分。所以多看長得好的人,一定也會感悟善緣,為下輩子積攢功德。」

    「哦,原來如此。」趙樽淡淡地掃她,「那阿七你上輩子一定作惡多端。」

    夏初七還在研究那個人到底在哪兒見過,聞言隨口「啊」一聲,問他,「為啥?」

    「自己想。」

    聽見他冷下來的聲音,夏初七腦子激靈一下,明白過來了。敢qíng丫這是說她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才長得這樣難看?嘴巴惡狠狠的抽搐一下,她的手默默地伸到了桌子下頭,死死掐住他的大腿,冷冷一笑。

    「趙十九,你說我該怎麼收拾你才好?」

    他回手抓住她,「等你有了收拾爺的本事再說。」

    兩個人低低鬥著嘴,突聽那桌人突然喊了一聲,「老闆,結帳。」夏初七瞄了趙樽一眼,視線又被好奇心引了過去,只見那老闆點頭哈腰的走過去,笑眯眯地撥著算盤珠子。

    「幾位爺,一共是三兩五錢銀子。」

    「阿古。」大鬍子喊了一句,偏頭看向他的隨從。

    「是,老爺……」叫阿古的隨從答應著,突地面色一白,那隻伸入懷裡的手,又使勁兒搗鼓了幾下,再沒有拿出來。接著就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他慢慢轉頭看向大鬍子,緊張得額頭上都是冷汗。

    「老爺,銀錢袋……不,不見了。」

    「你說什麼?」

    一屋子的人,都替他們捏了一把汗。看來這個大鬍子老爺身上沒有放銀錢,隨從阿古就是專門管錢的人。如今他的錢袋沒了,飯錢都給不上了,大鬍子老爺的臉色很是難看。

    「老闆,可否先賒著,回頭我再給您補上。」

    沒有錢,店老闆的臉色比他還要難看,「幾位客官,如今這剛打完仗,什麼東西都貴,能開這間小店,小老兒這是下足了血本,就差賣老婆賣兒子了,你們這要是不付錢,我這生意可就沒法子做了。你們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犯不著與我小店為難才是。」

    出了這種稀罕事兒,整個店裡的食客都看了過來。瞧熱鬧是人的本能,誰也沒有客氣,幾乎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看得出來,那幾個人也都是好面子的人,為難了一下,大鬍子老爺就從身上掏出一塊玉佩來。

    「我先把這塊玉押在這裡,你看可好?」

    「老爺!」阿古驚呼一聲,一把攔住大鬍子的手,聲音聽上去緊張不安,「老爺不行啊,這是夫人留給您的唯一物什兒了,夫人去了這些年,您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怎能拿這個抵押了,不如把小的押在店裡好了……」

    隨著眾人的議論聲,夏初七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個玉佩。玉質清澈通透,看上去是一個好東西。想想,果然一文錢bī死英雄漢,把夫人過世留下來的唯一物什兒都抵押了,實在可惜。

    心裡忖度著,眼看老闆要去接玉佩,她捅了捅趙樽的胳膊。

    「爺,再借我一點銀子……」

    她沒有明白,可趙樽又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放下筷子,他轉頭看向老闆,從懷裡掏出銀子來,放在桌面上。

    「老闆結帳,連同那桌的一起結了。」

    原本正高興的老闆聞言眸子一暗。

    那塊玉佩值多少銀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件好事被他給攪和了,多少有些不高興。可畢竟他們是正經做生意的人家,只要能收到酒菜酒,也就罷了。

    與老闆結了帳,趙樽正準備領了夏初七離開,那幾個人卻走了過來,大鬍子老爺手上的玉佩沒有收回,直接放在了趙樽的面前。

    「這位兄台,今天的事qíng沙某感激不盡。但大丈夫不吃白食,這個東西你且收下,改日我再拿銀錢來贖回。」

    趙樽沒有看那塊玉佩,面色淡淡的,「不必了,小事。」

    說罷他又要走,可那大鬍子卻很是執著,愣是再次攔在了他的面前,在趙樽帶著一雙寒意森森的目光注視下,鎮定地說,「你若看我是條漢子,就收下。」

    趙樽面上沒有表qíng,語氣沉了下來。

    「既是尊夫人留下的東西,該好好保管才是。」

    大鬍子目光沉下,看著趙樽,突然抽出腰刀,將左手放置在桌上,慢條斯理地說,「你執意不肯要,那我便宰了這手指,以報今日的一飯之恩。」

    這樣看來很是熱血,手中腰刀話落就往指節砍去,趙樽面色一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慢慢拿起桌上的玉佩,看著他說,「我收下便是。要玉佩,就到盧龍塞大營找趙十九。」

    「多謝兄台。」

    大鬍子似乎長鬆了一口氣,收回腰刀,對趙樽抱拳揖了一禮,說了句「後會有期」,便領了幾個人上了馬呼嘯離去了。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讓飯莊裡的人都議論紛紛。時下的人很在意一個人的品xing,都說是兩個人都是高潔之士云云,可夏初七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卻一直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趙樽解下拴在馬樁上的馬繩,遞給她。

    「在想什麼?」

    眉心緊擰著,夏初七搖了搖頭,總覺得自己是在哪裡見過那個大鬍子,可想了好一會兒,腦子愣是像短路了一樣,還是沒有絲毫的頭緒。

    「你說那人也是,不就三兩銀子嗎?值得宰手指頭?我剛就在想啊,如果你不攔他,他那一刀是砍呢,還是不砍?」

    趙樽眉梢一揚,「他不會真砍的。」

    夏初七奇怪了,「何以見得?」

    冷哼了一聲,趙樽淡然低語,「他就等著我攔他呢。」

    嘴裡「嘖嘖」一聲,夏初七感慨了,「原來這樣啊?這個人還真有心計。不過人家也是為了讓你收下他的東西嘛。玉是好玉,不要白不要,反正咱們是賺到了。」

    他白了她一眼,「財迷!」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看著趙樽淡定自如的身姿,慢慢地走在陽光下。可走了沒幾步,她腦子裡激靈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爺,上馬,快追他們!」

    看著她面色嚴肅,趙樽微微一眯眼,什麼也沒有多問,飛快地翻身上馬就往那幾個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可追出了好長的一段路也沒有見到人影。再追下去,那邊兒就是北狄軍的占領區了。趙樽勒住了馬,停了下來,眉頭皺緊看向夏初七。

    「是哈薩爾?」

    沒想到他會反應得這樣快,夏初七拽緊了馬韁繩。

    「我不是太敢確定……我感覺他是……」

    趙樽眸光一暗,沒有說話,慢慢地攤開了掌心,仔細看了一眼那玉佩。通體清透的玉佩是一個jīng致的半圓形。看玉佩的結構,它應該只是半塊玉佩,一定還有與它相生的另外一半。另外,在玉佩的半圓接壤處,還雕琢了一個篆體字,可字也只是顯示了一半,不太能辨認。

    「爺……」夏初七心裡略有一些不安,「如果他真是哈薩爾,怎會喬裝跑到晏軍的地盤上來,還沒有帶錢吃飯?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趙樽輕唔了一聲,似是而非。夏初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覺得如火一般的烈陽之下,他的目光越發的寒冷,冷得仿佛渾身上下都凝結了一層陽光都曬不化的冰塊兒,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一直看他們,就是覺得他有些面熟。但是一時真就沒有想起來。我統共見過哈薩爾兩次。一次是在晚上,當時我心qíng緊張,隔得又遠,並沒有看清他的面容。第二次雖然在白天,也只是遙遙一瞥,我那時認出他來,是因為他身上的蒙族太子服飾。如今他貼了滿臉的大鬍子,我真是沒有反應過來……」

    她語氣里很是自責,趙樽卻老僧入定一般,沒有qíng緒。

    「無事。」

    「作為一名特種兵,我太對不起我的職業了。」

    她很是沮喪,趙樽卻聽出來了她話里的新鮮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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