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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爾後,趙樽的身邊兒就多出了一個貼身侍從,陪著他巡視營房,陪著他看兵士cao練,陪著他查看傷兵的傷qíng。那侍從個人不高,做事卻極其認真,每次還寫上工作記錄,一板一眼的樣子,看得趙樽身邊身邊幾個親近的侍衛和二寶公公,都不由得嘆息。

    這個楚七不管什麼身份,不管她是醫官、駙馬、郡主、還是侍從,都當成正事來做,為人處事看似荒誕不經,其實心思縝密還頗有點男子英氣,很快就與他們打成了一片。

    至於那日兩個人在大軍中的烽火擁吻,私底下的議論一直沒有停止,各種各樣的猜測都紛紛出爐,最為流行的一個版本是,北狄公主深愛晉王殿下,不惜為了他火燒北狄大營,bī退了哈薩爾,然後投奔了殿下。而晉王殿下也投桃報李,與她兩qíng相悅,只等戰事結束,估計晉王府就得多一位側妃了。

    也有人說,看當時晉王殿下對北狄公主的「熱qíng」,只怕京師那位誠國公府的景宜郡主,晉王正妃之位岌岌可危了。人家兩個人那是真愛,皇帝指婚的親事能有什麼感qíng?

    說什麼的都有,卻沒有人敢當著趙樽的面兒說。

    不過,卻不妨礙流言蜚語傳到趙樽和夏初七的耳朵。

    趙樽聽著黑著臉不言不語,夏初七卻無所謂。在她看來,這些人當兵在外,生活枯燥乏味,有點事qíng猜測和議論也極大的豐富了他們的軍旅生活,這是多好的事兒?能娛人,也是大功一件嘛。

    第二日她就聽說,軍中已經有人私底下開設了賭局,賭晉王殿下更喜歡景宜郡主還是北狄郡主,賭晉王正妃之位究竟會花落誰家。據說景宜郡主的行qíng非常不好。一賠十的比例,聽得夏初七心裡痒痒,有點摩拳擦掌的意思。

    「爺,我也想去下幾注。」

    「什麼?」趙樽正坐在大帳案幾邊上看奏報,問得心不在焉。

    「聽說他們賭得很厲害呢,景宜郡主一賠十,我也想去賭,贏光他們的銀子。」說起銀子,她一雙眼睛裡全是亮色。

    「……」趙樽沒有回答她。

    「喂,要不要我也幫你下幾注?」

    趙樽從軍qíng奏報中抬起頭來,側過眸子去看她,先是看她的臉。再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不對,準確來說,是落在了她手裡的書上。

    「你怎的又在看這書?」

    「啊?哦。這個呀。」夏初七挑了挑眉,「我這不是閒得無聊嗎?」隨意的翻動著手裡的小huáng本,夏初七無所謂地說,「爺,老實說,這個書的內容真的太單一了,知識量也不太豐富,如果你喜歡,我這些日子閒著,可以幫你寫啊?」

    趙樽的臉黑了,可夏初七卻像是發現了極大的商機,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兒,將書往他面前一放,雙肘撐在他的案几上,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錠錠的銀子,眼睛在發亮。

    「你說,咱軍中的將士們都寂寞得緊,如果我把書寫出來,然後大量刊印,給將士們人手派發一份……當然了,成本費,還有我的稿酬也是不能不要的……咳,這書印發之後,一來可以豐富軍中將士的私生活,二來也有助於穩定軍心,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事qíng,咋樣?」

    「楚、七。」兩個字趙樽是從牙fèng兒里擠出來的,那目光里的火大像是恨不得捏死她。

    夏初七心裡一慌,立馬退後了兩步,舉起雙手來。

    「喂,你不要亂來啊,我就說說嘛,不行就不行唄。」

    看著他繃緊的臉,她又笑了起來,抬頭拿著他面前茶盞里的水來喝,大概覺著有些燙,手剛伸出去摸了摸,燙得吐了吐舌頭,雙手飛快地摸著耳朵,又低下頭去,對著茶盞的水面呼呼chuī氣……

    趙樽盯著她,看她撅起時紅撲撲的嘴唇還有盯著茶盞時不停眨動的睫毛,覺得她chuī出去的氣,不是chuī皺了茶麵的水,而是全chuī在了他的心裡。在她之前,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其實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並不新鮮,並不好看,可她做來卻總有一種不同於任何婦人的美好。

    「怎麼了?這樣看著我?」見他呆住,夏初七端到嘴邊兒的茶盞又停了下來,遞到他的面前,「小氣,你是大爺,給你喝好了。」

    趙樽嘆一口氣,拿下她手中的茶盞放好,然後拉她過來坐在腿上,將她塞在懷裡,想了想,像是很難開口,「阿七,等元祐過來了,讓他把你帶去開平,那裡是大軍糧糙的貯備地,又是前朝的上都,條件會好一些,免得你跟著在營中吃苦。」

    「你呢?」

    「我得了時間,會騎馬過去看你。」

    她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肩膀,「憑什麼?你不是說過的……」

    他卻截住她的話,「阿七,我想過了,你畢竟是個婦人,在營中實在不方便。」

    她嘟起了嘴,「我不覺得不方便,你把我當男人看不就看了?」

    「其實……」他有些遲疑,「其實男人也不太方便。」

    聽得他沉悶低啞的聲音,夏初七知道了,目光斜斜一瞥,「是不是怕人家議論……說大將軍王您耐不住寂寞,不僅與北狄公主要好,還和貼身侍從關係曖昧?」

    「知道就好。」

    夏初七嘰嘰笑著,看著他無奈的樣子,心裡一陣發軟。可她好不容易來了,又怎肯輕易離開?去開平,得兩三日路程,她才捨不得離開他呢?將身子貼過去,他整個人趴在他的胸口上,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輕輕笑著,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只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話題。

    「趙樽,這兩日營中無事,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我陪你去逛街吧?」

    他淡淡瞥她,「做什麼?」

    她唇上仍然掛著笑意,「你看天氣那麼好,我們憋在營里也煩躁,不如找一個附近的城鎮逛逛,感受一下民生,再順便散散心什麼的?」說完見他興致缺缺,她搖著他的肩膀,又撒賴,「這樣好啦,我請你吃好吃的怎樣?」

    「不去。」

    他拒絕得太快,斬釘截鐵,夏初七很是奇怪。

    「為什麼?」

    趙樽的表qíng極淡,瞥著她:「你身上有銀子?」

    「呃」一聲,夏初七眨眼,搖頭,「沒有。」

    「那你拿什麼請我?」

    「先借你的,回頭還給你。」

    「你欠了爺很多銀子,卻從來沒有還過一兩。」

    「我不連人都是你的了嗎?」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笑得很是得意,「再說了,你用不用這樣守財奴?虧你還是個王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家快要窮得揭不開鍋了。」

    沒有銀子,卻執意要「請客」的夏初七,次日還是拽了趙樽一道,一人騎了一匹馬,偷偷離了大營,到了離盧龍塞最近的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是盧龍與大寧的接壤之地,也算是大晏軍與北狄軍的邊界之地,位於必經的主gān道上,在沒有開戰之前,這裡原是極為繁盛的一個城鎮。只如今,雖然被大晏軍打回來了,可民心不穩,民生尚未恢復,街上的店鋪大多都沒有開張,行人也極為稀少,看上去冷冷清清,與夏初七來之前的想像相差了許多,牽著馬走在街上,她搖著頭,長嘆了一聲。

    「這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打完,老百姓日子不好過啊。」

    和大多數時候一樣,她在說,他並不怎麼回答。

    可這完全不妨礙她的即興發揮,一邊兒走,一邊兒吐槽他爹,「你說皇帝怎就那麼喜歡打仗呢?趙樽,若是你做了皇帝,你是願意與鄰國和睦共處,還是願意繼續qiáng征逆伐?」

    「你cao心太多。」

    看了他一眼,她嘿嘿一樂,把手中的馬韁繩塞到他的手上,自己雙手抱住他的手臂,顧不得人家看見兩個大男人當街膩乎會不會嚇得當場斃命,故意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見他身子猛地一僵,低低吃笑著,「那尊貴的爺,你能不能cao心一下,我請你吃什麼才好?」

    說話間,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個木頭搭建的簡陋涼棚,涼棚一頭釘在樹樁上,另一頭釘在木質的房子裡,剛好遮住了夏日的陽光,jīng明的老闆就在涼棚下放了一些方桌。走了這大半天兒,夏初七熱得不行,正想找個地方歇腳,拉了趙樽就過走。

    涼棚下面已經坐了好些食客,生意還不錯的樣子。

    見他們過來,小二很是熱qíng的接過馬去拴了,又殷勤的招呼。

    「二位客官,來點什麼?」

    夏初七眨了眨眼睛,「你們有什麼?」

    戰區人民的生活水平都不高,這個飯莊裡面賣的東西也基本都是北方極為常見的一些食品,以果腹為主。烤地瓜,艾窩窩等等,最奢侈的也不過是滷牛ròu和高粱酒了。聽了小二的介紹,夏初七感慨一下,笑眯眯地說。

    「來一斤滷牛ròu,一碟花生米,一壺高粱酒。」

    店小不欺客,菜都上得極快,看著菜品的顏色有些著急,可味道還算不錯。大概是最近都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一個人在生活水平直線下降的時候,吃什麼都是極香的,夏初七埋頭苦吃,不顧形象的樣子,看得趙樽直皺眉頭。

    「很餓?」

    「嗯嗯,還好。」

    「讓你去開平,你又不樂意。」

    她頓了一下,抬頭沖他發笑,「說什麼呢?我這是本著不làng費糧食的jīng神,才狠狠吃的,懂麼?不過……爺,我這兩日發現了,咱們大晏將士的生活水準都不怎麼好啊?這當兵打仗在外,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玩的是xing命,朝廷不是應該給多派發一些食品嗎?」

    趙樽原本清冷的臉色,略略一沉。

    「有吃的就不錯了。」

    「啊?啥意思?」夏初七問了話還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就見涼棚外面的陽光地里,又過來幾個牽馬的男人。

    那幾個人長得都很是高大,從身上衣著來看,都是富裕人家出來的。尤其是領頭那個滿臉絡腮大鬍子的年輕男人,一身的錦袍極為華貴,顯然是幾個人的頭兒,一入涼棚氣勢極足。

    「老闆,撿好的牛ròu來幾斤,好酒來幾壺……」

    來了這樣的貴客,老闆自然歡喜,又擦桌子又擦凳子的笑臉相迎。那幾個年輕男人也不多話,在趙樽和夏初七一桌之隔的方桌邊上坐下,取了身上的腰刀放在桌上一放,那重重的「啪」聲,駭得店中的食客們大氣兒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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