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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聽說那qíng況甚是怪異,一群赤條條的漢子反捆著手走在官道上,惹得那些為了避戰的老百姓都紛紛出門來看,可那些北狄人還真就那樣走入了青州府衙。」

    「那人長什麼樣?」

    「屬下不知。」

    看著懵懂不解的斥候兵,趙樽眉頭又是一皺,幾乎下意識地就想起了一個人來。聽了那個「火頭兵」罵夏衍的話,還有他做的那些事兒。他實在想不出來除了阿七,還會有誰會這麼gān。

    冷厲的面色稍稍緩和了一點,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只沉默了一下,一雙幽暗的眸光里又浮上了一層寒意,拳頭緊捏了一下,才壓著火氣,淡淡地問,「如今他人在哪?」

    被他目光一剜,斥候兵肩膀顫了一下。

    「回殿下,那個小旗一共十個人,當場死掉了一個,逃跑了三個,還剩下六人,他們把北狄俘虜jiāo給了青州知府就離開了。接下來的事屬下還不知qíng,應該是去追輜重營的大軍了。」

    趙樽沉思了片刻,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元祐坐在他邊上,挑著眉頭,看著他深沉如墨的臉,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qíng,要不然天祿也不會變得這樣神神叨叨。

    「天祿,難不成……你是想要重用那火頭兵?」

    冷冷掃了他一眼,趙樽斜斜倚回了椅子上,揉著額頭考慮了良久,才低低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的說:「我懷疑,她是阿七。」

    「啊?!」元祐張大了嘴巴,都忘記了合攏。看了趙樽好一會兒,他回過神兒來,仔細一琢磨,又驚又喜地笑了開來。驚的是阿七竟然那麼大的膽子,敢gān出這等瞞天過海的事來,喜的是她沒有得「痘瘡」,那就是生命無憂了。

    「我這表妹,也真能啊。天祿你沒有發現嗎?她與旁的女子真是不一樣。她似乎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皇權地位這些東西對於她來說就是個屁,她做事的目的,就一個,得看她姑奶奶高興不高興……」

    說著說著,他瞄了一眼趙樽黑沉沉的臉,又低笑了一聲,「要不是你先看中了他,我非得把她弄到手不說。奶奶的,為了這樣的姑娘,就算讓我放棄一片森林也是值得的……」

    「滾蛋!」趙樽瞪他一眼,「你放棄了一片森林,可你的森林邊上還栽有一片樹林。」

    「哈哈,你太了解我了。小爺我還真就不是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整片森林的男人,那是傻蛋gān的事兒。」元祐哼哼唧唧的笑著,看著趙樽似有所思的表qíng,又疑惑的嘆。

    「嘖嘖,你說我這表妹啊,怎就這麼能折騰呢?哎!」

    趙樽沒有回答,似是突然琢磨明白了什麼,低低喊了一聲。

    「陳景!」

    陳景總是跟在他的身邊,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王府,只要喊上一聲,保證數不到「五」,他就會出現。果然,他話音剛落,外頭就響起一陣腳步聲,營帳的帘子撩開了,陳景黑色的錦靴踏入帳中,身上的鎧甲和鐵丁發出清脆的響聲來,一拱手抱拳,便是單膝一磕。

    「殿下!」

    拿起桌上的茶盞,趙樽喝了一口,又淡淡地擱在桌上,那yīn郁冷悶的表qíng,像是生氣又像是無奈。可卸去了身上的冷冽,在他向陳景說到那個女人的名字時,原本銳利的眸子裡,生生牽出一抹柔和來。

    「找到她,你親自送她回京師。」

    陳景抬頭看了一眼尊貴冷傲的十九爺,正準備答應,卻分明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叫著「想念」的qíng緒。頓了一下,他躊躇著說:「殿下,郡主她不會聽屬下的話……不如就讓屬下把她帶過來吧。」

    「不行!」

    趙樽俊臉一沉,言辭間幾乎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此去開平,與北狄的戰爭剛剛打響,留一個女人在軍中像什麼話?再且,越往北,越是兇險,怎好讓她涉險?」

    「是。」

    再一次拱手,陳景看著他緩緩別開的臉,終究是什麼也沒有在說,徑直退了下去。心裡卻是又嘆息又奇怪。多少年了,人人都說晉王殿下冷漠無qíng,包括陳景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可從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考慮這許多了?

    不僅陳景搞不懂,元祐也有很多事不懂。

    坐在椅子上,他瞄著趙樽,修長的指節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在扶手上。

    「天祿,你也真是的。她人好不容易來了,你又gān嘛巴巴把她帶回去?我那神機營里正需要她呢。對了,上次按她說的辦法改良的一批新式火銃,這次咱們打永寧的時候,威力你都見到了吧?她這樣的人才,哪一點也不比男人差,你就不能為了咱晏軍的長遠發展考慮一下,不要因為她是女人,就làng費棟樑之才?」

    趙樽黑眸沉沉地看著他,看了許久。那眸子裡的神色涼得給了元祐一種他想要掐死自個兒的錯覺。當然,他不會真的掐死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在我眼中,她只是我的女人。」

    元祐眉梢微微一挑,與他冷冷的目光對視著,無法理解他的邏輯。在他看來,能用的人才就可以用,這根本就不無關乎夏初七是不是女人的問題,也不能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衝突。

    當然,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當一個男人真正想要保護一個女人的時候,其他的一切都是虛的,他只會在意她安不安好,尤其是戰場這種福禍難料的地方,男人是不願意自己的女人一同承擔風險的。可是世事難料,等有一天他終於悟了的時候,那漫長的追妻路,卻讓他看不到盡頭,惱恨得不僅想要砍森林除樹林,連抹脖子的心思都有了。

    話說回來,元祐見他一臉「執迷不悟」的表qíng,清了清嗓子,沒好把心裡那些想法說出來,只是攤了攤手,表示了鄙視。

    「反正我是不懂你了。天祿,你沒有發現嗎?自從在清崗縣遇到了我表妹,你這腦子就不好使了,一日不如一日。嘖嘖,有時候我就在想,這到底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祿了?」

    趙樽看著他,冷哼一聲,「你想知道為什麼?」

    元祐眉梢一挑,笑彎了眼,身子前傾了過去,「為什麼?說來聽聽,小爺我真是好奇死了?」

    趙樽唇角微微一掀,遲疑一下,才剜過去。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若答對了,便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什麼問題?」

    「一加一,什麼時候才可能等於三?」

    元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還以為是什麼高深的問題呢,沒有想到他向來嚴肅古板的十九叔居然問了這麼一個幼稚的問題。想了想,他若有所悟地生出了一些猥瑣的心思,舉起修長的兩隻手來,兩個大拇指對著繞了繞,皮笑ròu不ròu地說,「我懂了,哈哈。chuáng上唄,只有在chuáng上,一加一才可能等於三。怪不得啊……原本是這樣?果然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猶其高談闊論著,趙樽卻冷冷睨著他,抬手伸向領口的盤扣,面不改色,聲音平淡如水。

    「錯了。只有遇到你這種笨蛋的時候,一加一才會想出三來。」

    故意整治他呢?元祐漂亮的丹鳳眼停住了,死死盯在趙樽的臉上,思考了一下才摸了摸下巴,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裡,全是糾結的光芒。

    「天祿,你跟我表妹學壞了。」

    「本王一直很壞。」

    「呃……」元祐抿了抿嘴巴,看著他無波無瀾,很難和「很壞」聯繫起來的臉孔,彎了彎唇角,「好吧,你很壞。」

    ……

    薊州城。

    硝煙散盡了,可原有的繁華還是沒有恢復。一個受過戰火洗禮的地方,再怎麼安定,也不復以前的車水馬龍和商鋪林立的盛世畫卷了。這裡被北狄人統治了近兩多月,老百姓休養生息還得一些日子才能緩過勁兒來。

    連續好些天的趕路,丁字旗剩下來的六個人走在清清冷冷的大街上,都有些垂頭喪氣。他們的馬匹在仰天山的時候,被北狄人給she死了,一路過來追著大部隊的腳步,雖然盡了全力,可兩條腿的哪裡有四條腿的走得快?

    如今費盡了力氣,好不容易到了薊州地界,一打聽才知道永平失地收復了,輜重營兩日前已經開拔,前往開平了。而趙樽的隊伍也會前往開平與陳大牛合師,準備渡灤河攻打大寧。

    六個人又飢又渴又累,幾天下來,都不像來打戰的軍人了,風塵僕僕的樣子,比那些南來逃難的流民qiáng不了多少。

    「老孟,咱們難不成真的要走到開平去?」黑皮抬袖抹了一把額角的汗水,咧著一口的黑牙,有氣無力地問。

    老孟看了他一眼,「不走到開平去,老子背你去?」

    黑皮呲了呲牙,嘆著氣拿手扇風,「這馬臉死了,小布他們三個又跑了,我看咱幾個估計也被營里給除名了。老孟,你說咱回去不會被指揮使當成逃兵處理吧?」

    「你當都像你一樣傻?」

    「好好好,我傻我傻。」黑皮嗤了一聲,「可我覺著吧,只有傻子才會去追大部隊。你說咱慢點走,誰又知道?」

    「這還不慢?怎樣才叫慢?」

    「你看這天兒都黑了,不如今兒晚上,咱先找個客棧歇歇腳?」

    「歇個卵!」老孟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歇一晚,huáng花菜都涼了。我估摸著啊,咱再趕兩三天的路程就能追上大部隊了。輜重營走不快。」

    聽著幾個人的爭論聲,夏初七低著頭,看著路,沉默了一會兒,突地轉過臉來打斷了他們的話,「老孟,我也覺得應該歇一晚。兄弟們都累了,找個客棧,好好睡一覺,洗個澡,明兒再搞幾匹馬,咱們騎馬上開平。」

    這男人之間jiāo往與女人不同,越是狠的人,越是能得到別人的尊重。自從仰天山那一「戰」開始,這丁字旗的幾個人對夏初七就另眼相看了,個個都佩服她是條「漢子」,如此一來,她在丁字旗里的地位也就非同凡響,就連老孟也敬重她。

    可聽到她說要弄馬,老孟卻是倒抽了一口氣。

    「小齊,咱身上可沒多少銀子,怎麼搞得到馬?」

    要說在非戰時還好一點,如今是在戰時,又是在戰區,馬匹這樣的東西,好多都被官府徵用去了,是稀罕物件兒,薊州雖然是一個大鎮,可一次xing要搞到六匹馬,就算有銀子也極是不易。更何況他們根本沒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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