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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趙梓月懷孕,其實他不太敢想像。
這么小的一個姑娘,居然懷了孩子。他記得,她的腰那麼細,她的皮膚那麼軟,她身上的每一處都那麼的jīng致,她美好得讓他每次回憶起那荒唐的事qíng來,都自覺羞愧無比。尤其憶起那日藥xing催發之下,他在她未經人事的身子裡穿梭,她痛苦的低喊,她溫熱的包裹,還有他無視她疼痛的酣暢淋漓,他就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原本她是一個他永遠也觸碰不到的女子,她趾高氣揚,她看人的時候永遠不屑一顧,她是當今聖上的掌上明珠。那些寵愛她的人,全都是當今世上最有權勢最有本事的男人。可這樣的一個姑娘,他卻把她糟蹋了,還孕育了一個與他共同的孩子。
「楚七,你說他真的會死嗎?」
趙梓月突然說出來的一句話,讓二鬼攥緊的拳頭更緊了幾分。他目光掃了過去,看著趙梓月遲疑地望著夏初七,目光很是複雜。她沒有說「他」是誰,可幾乎下意識的,他就知道她指的是他。這一個發現,令他心跳加速,突然滋生出了一種隱密的歡喜。
「戰場上的事兒,瞬息萬變,誰又說得清?」
提到戰爭,夏初七的聲音也有些幽然。
輕「哦」了一下,趙梓月好久都沒有說話,那隻白嫩嫩的小手在桌角上摳了又摳,捏了又捏,咬著下唇似是考慮了好久,才慢慢地放下手去,撫著自己的小腹問她。
「若是他打仗死了,將來我孩兒知道我如此狠心,會不會不喜歡我?」
她狠心嗎?夏初七知道,其實這不叫狠心。任何一個女子遭遇了這樣的事,估計一時半刻都沒有辦法調整過來。可她卻沒有說話,趙梓月在她眼裡是一個孩子,但她要做母親了,也必須是一個成熟的孩子,這種事還得她自己去想明白。
「要不然……」低低的,趙梓月又說,「要不然這樣好不好?等十九哥哥的大軍開拔時,我偷偷帶著孩兒去看他一眼好了。不是我看他,是讓我孩兒看他……這樣他要是死了,我也不算對不住我的孩兒了,你說對不對?」
夏初七又說了什麼二鬼沒有聽清楚,他耳朵里一直「嗡嗡」作響,看著那個嬌嫩柔軟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姑娘紅著眼睛說這一切,他越發覺得自己該死。如果當即不是他混蛋,她現在又何至於此?
「梓月,那就這樣吧,我得走了。」
四十八個小時,已經用去了幾個小時,夏初七不想再làng費一分一秒的時間,她還有很多事qíng要去辦。不管趙梓月與二鬼有沒有未來,她不是上帝,不是月老,做了該做的事,該別離的人還得別離。
「那……好吧,二十九那天,我等你。」
二十九是大軍開拔的日子。
夏初七撐著桌子站起來,沖她促狹的一笑,「先鋒營會與糧糙輜重先行,二十八就得出發了,記好了日子啊?你不要忘了。我如果有事,不一定會來的。」說罷她起身看了一眼二鬼,遞了一個眼神兒就辭行往外走。
不知道是太過緊張還是太過倉促,從來沒有穿過裙子的二鬼,那腳剛邁出去,就被裙角給絆住了。一個踉蹌撲倒出去,又不小心踢到了一個凳子,腦袋重重地撞在了門楣上,裙子被凳子一勾,「啪」一聲,就摔了一個四仰八叉。
殿中的人,全都驚詫失色。
可在一連串的「咚咚」聲里,趙梓月卻哈哈大笑起來。
「楚七,你這個婢女太好玩了,好好走路還能摔了……」
她向來是喜歡捉弄人的,見到別人出醜很是高興。可聽著她銀鈴一聲清脆的笑聲,二鬼卻幾乎是逃也似的奔出了雲月閣。他不敢大口出氣,心裡的緊張感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不想承認,可他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他不怕死,卻害怕他走了,她真的會帶著他的孩子選了別人做駙馬……或者等他死了,她會帶著他的孩子孤獨地了卻一生。不管是什麼樣的qíng況,都不是他樂意看見的。
「鬼哥,摔到哪兒了?」
看他躬著身子一陣喘氣,夏初七擔憂地問了一句。可二鬼卻沒有抬頭,更是不敢再看身後雲月閣的院門,心臟一陣緊縮,好不容易才迸出幾個字。
「郡主,我太混蛋了……」
「還好吧,那只是一個意外。」
「不瞞您說,我後來回想過很多次……其實我……或許是可以克制的,我為什麼就沒有忍住呢……殿下說得對,我就是該死……」
夏初七看著他喘息著額頭,蒼白憔悴,還有猛一抬頭時紅通通的眼睛,低低說,「行了,別垂頭喪氣的,你先回去吧,被人看見了不好。別忘了啊,答應我的條件。」
二鬼沒有回答,她慢慢地補充了一句。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我有分寸。」
……
從宮中出來夏初七沒有回誠國公府,而是繞道去了濟世堂。
她有好些日子都沒有見過顧阿嬌了,今兒來買藥見了面,才發現這姑娘似乎憔悴了不少,原本白嫩嫩的小臉兒上多了一些愁緒。說是與夏常沒了下文之後,她舅家又為她說了一門親事。但是她不喜歡,與家裡人要死要活的僵持著。
這個時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敢於抗婚的女人,都是巾幗。夏初七心裡佩服她,卻沒有多餘的時間與她說話。在濟世堂里買好了需要的藥材,她拎著藥包就去了丹鳳街找李邈。
那裡有一個宅院,是錦宮眾人的臨時居住地。
從松子坡回來之後,李邈就跟著傅成昊去了。當時為了化解與陳大牛之間的恩怨和危機,她是不得已才承認自己是袁形認可的錦宮當家人。但江湖上的事兒就這樣,話說出來了就得認,不能當成在放屁。如今的錦宮被陳大牛踩得七零八散,不管是為了死去的袁形,還是為了自己在松子坡上的承諾,她都必須去把錦宮的事兒給辦妥了。即便將來要離開,也得等到錦宮走上正軌。
看見她急急忙忙的進來,李邈第一句就問。
「你這是準備與人私奔了?」
夏初七嘿嘿一樂,沖她翻了個白眼兒,「我是那麼沒有出息的人嗎?他走他的,關我屁事啊?」話剛說完,收到了李邈不信任和鄙視的目光,她搓了搓手,只能無奈的嘆息一下,承認了。
「表姐,我今日來找你,是向你辭行的。」
李邈沒有懷疑她辭行的「誠意」,只是目光略略一深。
「楚兒,你都想好了?」
「表姐……我對不住你……」夏初七有些內疚,拉著她的手,吭哧了幾下,卻很難與李邈解釋清楚自己的心思。
她不能告訴她,她與李邈不一樣。李邈仇深似海,她不得不報。可她自己雖然也很想報仇,也想替夏楚出氣,也想替魏國公府和李府的人平反昭雪,但比起趙樽的安危來,這些事qíng,都必須讓路。
在這個世道,於她而言,再沒有比趙樽更為重要的東西了。趙樽說戰場是鮮血是殺戮是墳場,夏初七雖然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可也知道戰場上究竟有多麼兇險多麼恐怖。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必須跟著他,保護他。
「表姐你生我氣了?」
低下頭偷瞄過去,見李邈板著臉沒有說話,夏初七抿了抿唇,又重重地握住她的手,「表姐,你可能會覺得我沒有出息,不配做夏家的女兒。我也不想為自己辯解。我只能告訴你,沒有了趙十九,就是讓我做皇帝……我也不會開心。你能理解我嗎?」
「楚兒……」
拉她過去坐在了椅子上,李邈才與她相對著,語氣沉沉地勸她,「我能理解你的心思,天下女子為了qíng愛,都是傻子。可戰場上你能幫他多少?說不定你還會成為他的負累?你想過這些沒有?」
「我不會的。」夏初七目光堅定,「我一定能幫他。」
她說完了,可李邈一直沒有反應。
嘆一口氣,她彎了彎唇角,又緩和了語氣。
「表姐,我雖然決定要走,但是你放心,咱們兩家的大仇,我都記在心裡。只要我楚七不死,平反翻案、收拾賤人都只在早晚。」
李邈的唇線抿得極緊,「你既然決定了,我也就不勸你了。」
「表姐……」想到離開京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好,夏初七彎著唇角,放軟了聲音,「這場戰打起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你記得多多照顧自己。有一句話,我說了你不要怪。大仇雖然重要,可我以為,活著的人始終比死去的人更要緊。仇要報,但我們更應該活得好,那才是過世的親人們期盼的。」
她這話有現代理念,說得難聽點,也可以理解成是自私。時下的人重孝道重仁義,父母之仇不報,那仇恨可以壓死一個人的神經。可她不是悲天憫人的聖者,她覺得,先保住活著的人,再來替死去的人報仇,那才是生存之道。
說了許多,她也不知道李邈究竟聽進去了沒有。只是看她對著陽光的臉色,似乎比往常更加蒼白了幾分。但不論她說什麼,李邈的嘴角都似乎含了一抹淺淡的失落。這讓夏初七更加覺得丟下她一個人在京師不太厚道。
「楚兒,保重。」
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夏初七與她緊緊擁抱。
「你永遠都是我表姐。」
李邈微微一愣,默然了片刻,似是不太理解她話里的意。夏初七隻是望著她笑,也沒有解釋太多。她怎麼能告訴她,其實她不是她的表妹呢?
回了誠國公府,夏初七第一件事qíng就是讓晴嵐把大嘴婆梅子給打發去做事了,然後才把自己關在了景宜苑,讓晴嵐把她從濟世堂揀回來的藥材拿去熬成湯藥。
晴嵐一直默默的跟著她,但對於她今天的行為也始終不太理解。拎著那幾包藥看了看,她迷惑的問,「郡主,你病了嗎?」
「沒有啊?」夏初七隻是笑。
「沒病你熬什麼藥?」
「誰說藥只能拿來吃呢?我要泡一個藥浴,舒活舒活筋骨。」
「哦?藥浴。」
「晴嵐啊……」看著她素淨的面上若有若無的遲疑,夏初七灌下一盅水,才拉她過來坐在身邊,笑眯眯地說著,語氣里有淡淡的請求,「這一次,你能不能做一個安靜的旁觀者。默默的……什麼事都不要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