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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是,侯爺,妾身這就回去。」

    陳大牛看她一眼,又喝,「耿三,派人送夫人回府。」

    趙如娜遞上烙餅,「不必了,妾身這有馬車,原路返回就是。」說罷她沒有看他,徑直調頭上了馬車,在車夫的「馭」聲里,馬車輪子骨碌碌轉動著離開了。

    耿三友墊了墊烙餅,擠眉弄眼的笑,「大牛你也真是,嫂子人都來了,你又何必趕人家走?真是搞不懂你,這麼俏的媳婦兒不睡,留著看啊?」

    「滾!」陳大牛扯了把韁繩,低吼了一聲,這才發覺自己嗓子gān啞得緊,脊背上有汗,「營里的事jiāo給你了,俺得入宮去,陛下緊急召見。這戰,要打起來了……」

    「大牛,烙餅來一個先!」

    陳大牛接過烙餅,「駕」了一聲兒,策馬奔了出去。可烙餅咬在嘴裡,他才發現這麼一路過來,餅子還是熱乎乎的,一點兒都沒有涼。停下了咀嚼,他不由望了一眼馬車的方向,又埋頭啃了一口烙餅,覺得身上很是舒坦。

    趙如娜聽見了他從馬車邊上策馬而過的聲音,不過她沒有撩開帘子去看。不珍視她的人,她沒有必要太過在乎。日子怎麼過都是過,這樣更好。

    馬車裡點著一盞桐油燈,灰暗的光線,映著她白生生的臉,一路到定安侯府都沒有變過。就在馬車停在侯府大門,那車夫馭馬離開的時候,她剛剛踏了一級侯府大門的台階,就聽得牆角有人喊了一聲「菁華」。

    熟悉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不想理會,可那人又喊了一聲。害怕他的喊聲引起旁人的注意,到時候沒事都惹出事兒來,她瞥頭看了一眼綠兒,囑咐她守在外面,這才四處看了看,走了過去。

    「你怎會在這裡?這裡是定安侯府。」

    顧懷看見她很是激動,一把將她拽入牆角大樹的yīn影里。趙如娜這才發現,他手裡挎了一個大包袱,語氣有些焦急。

    「菁華,我問小廝說你出去了,在這裡等了你好久。」

    「你找我做什麼?」

    「菁華,這些日子我吃不香,睡不著,每日都想你。我想好了,我願意跟你一起走。從此海角天涯,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

    趙如娜心裡一驚,不輕不重地甩開他的手。

    「早做什麼去了?如今遲了。」

    「菁華……」顧懷拔高了一點聲音,又抓住她。

    「你這是做什麼?」趙如娜低喝了他一聲,「這裡是侯府,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與你的事,還是你怕我日子太好過了?顧懷,實話告訴你,我是喜歡過你,可從我入定安侯府那天起,我便是他的人了,你我再無相gān。以後你不要來找我,即便遇見,也麻煩你叫我郡主。」

    說罷不等顧懷吭聲,她扯開他的手,提著裙裾轉身就要走,可顧懷卻上來死死拽住她,聲音滿是痴戀,「菁華,對不住,那天都是我不好。我現在真的都想好了,什麼都不顧了,為了你,做什麼都可以,你跟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趙如娜眼睛有些熱,死死摳著他的手。

    「放開我。我說,遲了。你不要再纏著我,要不然……」

    她話沒說完,突然聽見綠兒「啊」的輕喊了一聲兒,她正準備詢問出了什麼事兒,一道黑影從樹上跳了下來,緊跟著又是一道。耳邊風聲掠過,她便被人扼住了嘴巴,那抵在脖上涼涼的東西,正是一把匕首。

    「側夫人,跟我們走一趟。」

    趙如娜嘴巴被捂著,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那顧懷嚇得身子顫抖著,不住拱手討饒,「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放開她,放開……」

    那黑影低低一笑,「有意思,定安侯的側夫人夜會qíng人。兄弟們,一併帶走……」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顧懷聲音有些發顫,剛喊出一句,脖子一痛,就被人打暈在地上。趙如娜看著兩個黑衣人扛起了他,又撿起了他落在地上的包袱,狠狠一閉眼。

    從此她跳到huáng河也洗不清了。

    ……

    乾清宮暖閣里,洪泰帝為漏夜前來的趙樽和陳大牛賜了座。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坐下說話。」

    皇帝賜坐,那是恩典。兩個人謝了恩,在下首坐定。崔英達殷勤地躬著身子上了茶,等幽香的茶氣瀰漫在了大殿中,洪泰帝的手才從茶蓋上抬起,摸了摸嘴角,笑著嘆氣。

    「朕啊真是老了,一有點兒事qíng,就著急上火。這不,嘴和舌頭都冒泡了,哎!」

    崔英達抬起頭,懂事地笑著附和,「十九爺,您甭怪老奴多一句嘴。陛下這身子骨,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結實,老奴這廂著急啊,可怎麼勸都勸不住,陛下日夜cao勞,不把事qíng解決嘍,不把奏摺看完嘍,就是不肯歇著。哎,十九爺你今兒來了,得多多勸勸陛下才是。」

    「崔英達!」洪泰帝瞪了他一眼,「在朕的面前,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多嘴了?還不滾下去。」

    崔英達「哎」了一聲,扇了一下嘴巴。

    「是是是,老奴多嘴了,老奴外頭候著去。」

    這樣jīng彩的雙簧,趙樽又怎會看不懂?

    拿起茶盞的白玉蓋子,他在手裡彈了彈,又輕輕放下,在茶蓋與茶盞撞擊出來的清脆響聲兒里,他目光淡淡的看過去。

    「父皇龍體要緊,朝中的事,自有朝中眾臣為您分擔,不必上火。」

    洪泰帝重重一嘆,搖了搖頭,「要是都像老十九你這樣就好了。」末了,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咳了兩聲,看著趙樽,又看了看陳大牛,拍了拍案几上厚厚的奏摺,「看看這些!朕睡得著嗎?豆子大點事,也要朕來做主,真是白養活他們了。」

    殿內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

    洪泰帝掃視一眼,接著道,「老十九,陳相,朕為什麼急著召你們來,你們心裡應當有數了。想我大晏兵qiáng馬壯,國力昌隆,何時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可如今事qíng出了,朕以為,陶經武縱然該死,北狄更該死。這一次,必得給他們一個重重的教訓,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叫著天朝上國。」

    自顧自說了一通,他目光微微斂起。

    「話雖如此,卻不可輕敵,哈薩爾是個人物,北狄難得的大將之才,又身負太子之職,如今在北狄威望甚高,就連色目人也都對他青睞有加。這個人將來定會成為我大晏勁敵,必須除去。」

    帝王威儀在燭火下,越發凜冽qiáng勢。

    趙樽與陳大牛默默聽著,沒有說話,只有老皇帝鏗鏘有力的聲音,此起彼伏,「朕想好了,你二人分兵兩路北征,合擊哈薩爾,必能一舉拿下。陳相你從大同府側翼包抄,老十九你率部直cha慶州、永平,給陶經武一個迎頭痛擊……」

    不得不說,洪泰帝在兵事能力上,不是庸才。短短時間裡,他已然胸中有成竹,就著漏夜的燈火,布置好了這一次北征的大局。一言一語,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對大晏的軍事系統了如指掌,包括出征的將軍,副將,參將,全部都一一布置。

    這一部署下來,趙樽發現,這次北伐的陣容之qiáng大,可以說是大晏歷史之最。看得出來,洪泰帝是誓必拿下北狄不可了,幾乎派遣出了大晏所有叫得出名號的將領,歸於二人麾下。

    「三日後整裝出發。朕在京中,等著你們的捷報。」

    陳大牛看了趙樽一眼,起身拱手拜下,「陛下,臣必定會盡全力趕走北狄韃子,但是臣覺著……」頓了頓,他才粗著喉嚨道,「臣覺著,這次北伐,臣一個人就足夠了,不必要晉王殿下親自出征。」

    他之所以如此進諫,並不是好大喜功。而是他太知道趙樽為了娶到那楚七到底都付出了多少。如今大婚大即又橫生枝節,一旦出征少則三年兩載,多則五年六年,戰場上風雲變化,誰又說得清會發生什麼變故?先前他獲罪在天牢,是趙樽幫了他。如今即便這話會觸怒皇帝,他也得為了趙樽籌謀。

    洪泰帝看了他一眼,嚴肅地抬手拿過茶盞,又喝了一口。

    「定安侯是在置疑朕的決定?」

    陳大牛垂下眸子,「臣不敢!臣只是……想到啥就說啥。」

    洪泰帝笑著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像是無奈,又像是心qíng放鬆了一樣,揉了揉吃痛的嘴角,這才慢悠悠地說,「陳相啊,你的意思,朕明白。起來說話!」

    「是!陛下。」

    陳大牛起身坐了回去,洪泰帝側過頭,看著趙樽沒有qíng緒的面孔,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老十九,還有十來天,你就要大婚了,這個時候朕讓你北伐是委屈了你。可朕也知道,驅除胡虜,救濟斯民,這不僅是朕的願望,也是你的願望。男兒之志,當在四方啊……」略略一頓,他才笑道,「當然,若是你不願意去,朕也不會勉qiáng。」

    趙樽冷厲的面色不變,只慢條斯理地抬了抬眼皮,視線落在他身邊那一張花梨木的御案上,看著那上面高高堆砌的奏摺,好半晌兒才淡淡開口。

    「父皇,當日在邀月亭,兒臣答應過的事,必會照辦。」

    「好!」

    洪泰帝一拍御案,哈哈大笑。

    「這才是朕的兒子!老十九啊,放眼一看,朕有這麼多的兒子,可朕這兩日就在琢磨,一個個兒子數過來,卻只有你最像朕的xing子。不瞞你說,若不是朕老了,受不得那長途奔襲之苦,這一次朕必定御駕親征,與吾兒一同策馬糙原,驅逐北狄滾回老家。想想,那才是人生快事。」

    「父皇老當益壯,何必言老?」

    趙樽不輕不重的回應,聲音里有著淡淡的沙啞,洪泰帝卻很是高興,朗聲發笑著,雙手擊掌。

    「崔英達,抬輿圖出來。」

    輿圖很大,得兩個小太監抬著。

    洪泰帝老眼布滿了血絲,可qíng緒卻極是高昂。

    「來來來,老十九,陳相,再與朕商議一下行軍路線。」

    乾清宮暖閣里,燈火一夜未滅。誠國公府的景宜園裡,夏初七躺在chuáng上也是輾轉反側,不得安眠。趙樽是從她的chuáng上被陳景急匆匆叫走的,說是老皇帝有急召。幾乎不用多考慮,她也知道,山雨yù來風滿樓,一定是與北狄戰事有關。

    想到很有可能泡湯的大婚,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上輩子恨嫁不成,相親了無數次,這輩子好不容易網了一個男人在手中,眼看就要成婚了,卻出了這檔子事,老天這是玩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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