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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父女兩個膠著在那裡,誰也說不服誰。
夏初七站在邊兒上,不好隨意cha話,可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崔英達的一聲急喝。
「站住,做什麼的?」
「崔公公,緊急軍qíng,必須急奏陛下。」來人聲音很焦急。
「陛下吩咐過……」崔英達有些猶豫。
「崔公公!」來人打斷了他,「陶經武反了,誰敢耽誤正事?」
「你等著!」
聽著外面的對話,不等崔英達進來稟報,向來以國事為重的洪泰帝眉頭一蹙,看了趙梓月一眼,說了一句「梓月,聽父皇話」又吩咐夏初七勸說她,便大步出去了。
軍qíng重於泰山。
與國家大事相比,作為皇帝的女兒,趙梓月就輕如鴻毛了。
聽著老皇帝遠去的腳步聲,趙梓月卻很是高興,「父皇不在這裡,就數本公主最大了,本公主說要留,你們就得聽我的。」說罷她看著夏初七,有些委屈的道,「你也得聽我的,你如今也不是駙馬了……」
夏初七頭痛了。
上前一步,她又坐在了chuáng邊兒,無奈的看著她。
「公主,你年紀太小,生孩子對身子有虧。」
「虧什麼啊虧?我大皇姐十三歲就生了我大侄子呢?我快要十五歲了,已經很大了。」
夏初七抿著唇,看著她,眉頭緊蹙。
趙梓月見她不語,昂著頭,一臉都是央求,「駙馬,不,楚七,嫂子,你看我如今這樣子也不好再嫁人了,我要是有一個小寶寶陪著,是一件多麼威武不屈的事,要是沒了寶寶,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這種事夏初七哪裡做得了主?
「公主三思。」
「思過了,不止三思,我已經七思十思過了。反正你聽好了,你們不讓我生,我就去死,看著辦吧……」
她耍著橫,試圖說服夏初七,末了見她不表態,又聰明地換了招數。
「本公主的肚子好餓,要吃東西,本公主的小寶寶也餓了……」
看著她提起小寶寶時柔和的眼神兒,有那麼一瞬,夏初七真的有點兒不忍心了,想想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把她的身子養好才是最重要的。
青藤下去讓人擺飯了,趙梓月唇角微微翹著,不停地摸著她的肚子,大概是想瞧瞧小寶寶究竟在哪個地方,她在chuáng上動來動去,一刻也不能安生,那滿眼好奇的樣子,又何嘗不是一個小孩子?
「本公主的小寶寶……」她還在樂。
「……」夏初七抿著唇,很是糾結。
「駙馬,不對不對,嫂子,你說寶寶藏在哪裡呢?」
「肚子裡。」
「我的肚子裡裝了一個小寶寶?真好。我以前見過大皇姐懷小寶寶,那肚皮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小寶寶就生出來了,呱啦呱啦的哭,粉嘟嘟的很是可愛,但大皇姐她也不許我抱,嫂子,等我的小公主生出來了,我要天天抱,誰敢不要我抱,我就要他的腦袋……」
她說得興起,臉上稚氣又嬌蠻的笑容都回來了。
可夏初七聽了哭笑不得。
念頭上來,又一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母子連心?她治了那麼久,趙梓月都沒有甦醒,卻在準備滑胎的關鍵時候醒了過來。如今,母親定要救孩子一命,孩子也給母親帶來了生存下去的希望,這樣也許真的很好。
走出雲月閣的時候,她身上有些疲乏。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就好像突然被人抽走了力氣一樣,看著這高高的紅牆,覺得這紅牆裡能產出一個像趙梓月這樣的「怪物」,也真是不容易。那個孩子,要是真的能活下來,也是幸運的吧?鬼哥在天之靈,也該瞑目了。
「貢妃娘娘到……」
她正走到院門口,便聽見了一聲尖利的通傳。
夏初七心裡突突跳了一下,趕緊與旁的宮女太監們一起退到了邊上福身低頭。這位貢妃娘娘不論走到哪裡,排場都極大,在宮中也素有威儀。
老皇帝年紀大了,這些年鮮少有年輕妃嬪入得他的眼,說起來如今的大晏後宮還得勢的,除了始終屹立不倒的張皇后,就數這位貢妃娘娘了。人人都知道貢妃娘娘是當今老皇帝的心頭好,膝下一子一女,都被老皇帝疼到了骨子裡,據說老皇帝為什麼那麼疼寵趙梓月,也正是因為貢妃當年生趙梓月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差點兒就一屍兩命,後來人雖然救了回來,身子卻虧損了,雖恩寵無數,卻再也不能生育。
貢妃大概也是得了趙梓月醒來的消息,走得又急又快,低低喊了一句「平身」,就大步入了雲月閣的正殿,等夏初七抬頭看過去時,只瞧見了一片迤邐如雲霞的裙擺,僅單看那背影身姿,已然是楚楚動人。
可是,夏初七卻愣在了原地。
她從沒有見過貢妃,可這聲音,怎會那麼熟悉?
「平身……」
「平身……」
她默默念叨著,反覆在心裡琢磨了一會,卻沒有想起來究竟在哪裡聽過。考慮了一會兒,她也就釋然了。她是趙樽的親娘,早晚也能見上的,何必急於一時?
……
謹身殿。
為了女兒醒過來的事,前不久才心qíng大好的洪泰帝,這會兒正黑著一張老臉坐在殿中鎏金的龍椅上。他的下首,站了一群人被他急召過來的朝中重臣。偌大的宮殿裡,空氣中飄浮著bào風雨前的yīn霾。
「馬朋義,到底怎麼回事?」
「陛下!」跪在下面的人,是一個約摸五十來歲一身戎裝的虬髯男子。他是大晏朝的薊州總兵,平時駐紮在外,很少看見皇帝本人,如今被老皇帝一喝,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聲音都有些顫。
「罪臣該死,該死----」
「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朕原原本本的道來。」
洪泰帝一臉的怒火,可不遠千里奔回京師的馬朋義,年紀大了,面對老皇帝冷颼颼的質問,卻是顫抖半天兒都說不明白。他想了想,磕了下頭,得了老皇帝的允許,望向了大殿外面。
「讓他進來……」
很快,謹身殿門口出現了一個人。說他是一個人,還不如說他是一個血人。他的前胸,腹部,下擺,渾身上下都已經被鮮血染紅,身上原本穿著的甲冑破損不堪,已經看不清楚原來的顏色,鋼盔下的臉,又是血又是灰,幾個血淋淋的傷口只糙糙包紮過,滲出來的鮮血滴在地毯上,很是猙獰刺目,讓好幾個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文官,當時便嚇得煞白了臉。
薊州總兵馬朋義皺了下眉頭。
「你來說,把事qíng經過都告訴陛下。」
那人腳步踉蹌,想要下跪,可像是體力透支過度,還沒有走到殿中,便「咚」地一聲摔倒在了地上,gān裂的嘴唇上,全是一個又一個口子。
「陛下……陶經武……投敵叛國……」
「混帳!」洪泰帝雙目著火,「他不是打了大勝仗,生擒北狄俘虜兩萬餘人?他不是讓北狄元氣大傷,讓北狄太子哈薩爾率殘部逃了嗎?朕不是還頒旨給他升官加爵,讓他接管地方軍隊,讓他乘勝追擊,徹底剿滅北狄殘孽?」
「假的,陛下,全都是假的……」
那人聲音很小,氣得洪泰帝當場又發了飆。
「誰能告訴朕,到底怎麼回事?」
「陛下……」
那人艱難地撐著雙手,趴在殿中,抹了一把臉才說,「陶經武早已與北狄太子哈薩爾勾結,一面對朝廷謊報軍qíng,一面卻叛歸了哈薩爾……如今,哈薩爾已率兵南下,陶經武占了我大晏灤州、遷安、撫寧、昌黎、樂亭、臨榆、盧龍一帶的城鎮。而陶經武把不願投敵的將士,全部集中關押起來,放火……燒死……」
三月初一的時候,才從慶州府傳來捷報,讓整個朝廷歡騰鼓舞。
如今不過三月二十五,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形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讓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愚弄過的洪泰帝qíng何以堪?
死死捏住椅子扶手,他冷冰冰看著殿中的「血人」。
「那你怎麼活著回來的?」
那人只剩腦袋還能昂起來了,卻咬著牙,字字有力,「那天晚上……陶經武請營中兄弟喝,喝酒……卑職發現不對勁,就裝醉……趁他們不注意……逃了出來,他們一路追殺,卑職,九死一生才逃出了榆關,找到薊州總兵……入了京……」
洪泰帝眉頭一皺,擺了擺手,「先帶他下去,找太醫。」
「是!陛下!」
侍衛衝上來抬了人就要去太醫院,可還沒有走出大殿,洪泰帝目光一眯,突然又喊了一聲。
「等一下。」
「陛下。」
洪泰帝扶著龍椅的手,慢慢的摩挲著,目光卻銳利地看著那血泊一個的人,「你在軍中任什麼職務?」
那人遲疑了一下,「回稟陛下,卑職征北先鋒營……普通先鋒兵。」
洪泰帝皺眉,聲音又是一沉,「名字?」
那人咬了咬gān裂的下唇,「卑職名叫晏二鬼。」
一聽這個名字,洪泰帝面色一變,「姓晏?你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姓國姓?」說罷不等旁人反應,他已然寒著臉看向侍衛,「不用治他了!來人啦,直接把這個藐視朝廷的先鋒兵拖下去,給朕砍了。」
「嘩」一聲,全場譁然。
這個晏二鬼能從敵占區逃回來,並且將如此重要的消息傳回京師,那得是多大的功勞?如今居然因為姓了一個國姓,就把人宰了,怎麼說都有些牽qiáng。可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中王侯公卿們雖面面相覷,有些不可置信,但卻沒有人吭聲。
「陛下……」
趙綿澤遲疑著站了出來,跪在地上,「孫兒以為不妥。」
洪泰帝冷冷瞥他一眼,「有何不妥?」
趙綿澤埋下頭,聲音卻斬釘截鐵,「此人功在社稷,誤姓國姓那也非他本人所願……」
「功?什麼功?」洪泰帝冷冷打斷了他,沒有看趙綿澤,卻是看向了二鬼,語氣裡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憎恨,「你覺得自己有功嗎?朕說你該死,你覺得你是該死,還是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