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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第三日去坤寧宮時,她就看見了張皇后病態中的笑容。據說,那個除了夏問秋之外哪個女人都不碰的趙綿澤,第一個晚上,就住進了安排侍妾的院子,夏問秋傷心得緊,卻又不敢去哭鬧。張皇后聽了很是欣慰,夏初七也是心qíng大好。
夏問秋啊,這回得淹死在醋缸里了吧?
不過轉念想想,這男人啊,誰又能守得住?
趙綿澤那麼喜歡夏問秋,不也睡其他女人了嗎?
德xing!
為了方便她入宮與張皇后和趙梓月診治,坤寧宮專門為她準備了一乘輿轎。當然,外面的人都只道她很合張皇后的脾氣,張皇后便常常宣她入宮陪伴了。至於個中的具體環節,旁人自然不懂內qíng。
夏初七一面為張皇后治病,一面為趙梓月調養,日子忙碌了起來,覺得生活豐富了許多。在有了張皇后撐腰之後,她發現了一個道理,男人治天下,女人治男人。這洪泰帝顧惜著張皇后,張皇后得靠著她活命,這就是她最大的資源。
又三日後,夏初七得了一個消息。
這個消息也讓整個京師城都在議論紛紛。
奉天殿上,洪泰帝頒下了旨意,赦免了兵變的將士。
北方還在打仗,這個時候大赦有益於穩定軍心,君悅,臣也服。
可接下來,聖旨一道接著一道。
因兵變事件而入獄的陳大牛,不僅被老皇帝赦免了罪行,還連帶著官升一級,授正一品武官第一階右柱國,加授龍虎將軍,領金衛軍事務。同時,洪泰帝認為陳大牛本名不雅,特賜名為「相」。
皇帝親自賜名,本就是極大的恩寵。
「陳相」一名,更加讓人譁然。
眾人都知大晏朝取消中書省,不設丞相一職,可這洪泰帝卻偏偏為陳大牛賜名為「陳相」,取之諧音,不僅是天大的恩賜,其中的含義,也值得讓人尋味。
洪泰帝這是要重重提拔的意思啊!
都說「禍不單行,福不雙至」。可這定安侯府的好事,卻是一樁接一樁。洪泰帝不僅升了陳大牛的職務,給了他實際領兵之權,還封了他的母親為一品誥命夫人。另外,還追封他那未過門的媳婦兒梁氏為侯府正妻,一品誥命夫人,賜了陪葬之物若gān。
與此同時,有一道聖旨也飛向了東宮。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之皇孫女菁華郡主趙如娜,年十六,xingqíng溫婉,脾xing極佳,自幼知書達理,淑德敏慧,特賜予定安侯陳相為側室,欽天監擇吉日,於三月初八立夏之日納入定安侯府……」
妻為娶,妾為納。
這陳大牛的風頭,一時無人能出其右。
整個京師都在為了益德太子的嫡女入定安府為妾而津津樂道。覺得那陳將軍不知道走什麼好運了,這好事兒一個接一個,盛世繁華,也不過如此了。卻是誰也不知道,接旨的趙如娜跪在東宮大殿之中,頭磕在地上,久久沒有抬起。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久久,才聽得她哽咽的聲音。
親自來宣旨的崔英達合上聖旨,遞給趙如娜,嘆了一口氣,看了看邊上的眾人,又低低說,「郡主,陛下還有口諭。」
趙如娜面色蒼白,抿緊嘴唇,沒有說話。
崔英達沉著老臉,大概也覺得有些殘忍,眉間的皺紋深了深,這才甩了下拂塵,尖著嗓子傳口諭,「陛下口諭:因定安侯府剛辦過喪事,菁華郡主入門時不許披紅掛彩,郡主得身穿孝服,在侯府夫人牌位前……咳!三跪九叩。」
孝服嫁人!
三跪九叩!
即便是世間最低賤的妾,也不必如此。
趙如娜煞白著臉,跪在那裡,久久無聲。
「郡主。」崔英達也是有點兒不忍心,「陛下還有一言,讓老奴轉達給郡主。陛下說,您是他最喜愛的孫女,定安侯是他看重的愛將。把您許給他,陛下他放心。陛下還說,他的孫女,即便為妾,也定能拴住男人的心。他等著有一天,定安侯會親自請旨,為您抬妻位。」
沉默著,趙如娜唇角顫了顫,再次叩拜。
「謝陛下。」
說罷慢慢起身,她拿著那huáng澄澄刺目無比的聖旨,走出了東宮大殿,往後院走去。飄著雨,那青石板鋪成的甬道顯得越發光線yīn暗。她沒有讓宮女和侍婢們跟隨,一個人走入園中,任由淚水橫流,再混合著雨水落下,一張臉上布滿了水漬,卻沒有哭出半聲兒來。
「妹妹,妹妹……」
園子的一株大雪松後頭,鑽出傻子的大腦袋來。
他咧著嘴笑,手裡抱著一隻黑貓。那隻貓是趙如娜平常養著玩的,見到她,黑貓「喵」的一聲,就要撲出來,卻被傻子敲了敲頭,又縮回了腦袋去,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嘴裡「呼呼」作響。
趙如娜抬起袖子抹了把臉,勉qiáng地笑了笑。
「大哥,你怎的在這裡?」
傻子抱著貓走過來,歪著腦袋看她,「我帶著小黑玩耍,聽見她們在說,妹妹你要嫁人了,嫁給什麼猴子做媳婦兒。妹妹,你可是不高興?」
趙如娜吸了吸鼻子,望了望飄著雨的天,隨即又看著傻子笑。
「高興,我怎會不高興?」
「既然高興,那妹妹為何還要哭?」
「正是太高興了,我才哭的。」
「哦,這樣啊,我高興的時候才想笑呢,笑得很大聲。」傻子憨傻傻的看著她,笑眯眯地說,「妹妹要嫁人了,新娘子是高興的,我是見過人家娶媳婦兒的,新媳婦兒都戴著大紅花,蒙上紅蓋頭,坐了喜轎,chuīchuī打打,一路往新郎倌家裡去,很是熱鬧呢……」
蒙上紅蓋頭,坐了喜轎,chuīchuī打打……
趙如娜再也忍不住,蹲身,頭擱在膝蓋里抽泣。
傻子彎下腰來,抱著貓,不解地看著她。
「妹妹……你怎麼又哭了?嫁人真有那麼高興嗎?」
肩膀不停的抖動著,趙如娜低低說,「大哥,你妹妹啊,得穿一身雪白雪白的衣裳,系上麻繩……」
輕「咦」了一聲,傻子道,「那不是死了人穿的嗎?」
即便是傻子也知道,那是死人才穿的?
趙如娜看著他,看著他臉上單純得近乎憨傻的擔憂,鼻子一酸,突然抬起淚眼來,咬著下唇道,「大哥,你幫我做一件事可好?」
☆、第110章撞見!
菁華郡主與陳大牛的那點事兒,傳遍了京師,夏初七自然也是曉得的。不過她一開始只知道聖旨的內容,而那一道「另類又重口」的口諭卻是梅子以八卦的形式告訴她的。
「太狠了吧?」
她一邊兒在院子裡搗藥,一邊兒偏過頭去看梅子。
「梅子,那菁華郡主是益德太子親生閨女?」
「郡主問得稀罕,當然是親生的。」梅子嘟了嘟嘴,瞥著她搖了搖頭,嘴裡「嘖嘖」有聲兒,「先前奴婢還羨慕她來著,雖說是給陳將軍做妾吧,可陳將軍他人好,也沒有妻室,她自家又是郡主,入了侯府里,還不是她最大嗎?可如今聽了這個。哎,這不是糟蹋人嗎?」
目光一眯,夏初七停下了手上的活兒。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想起了東華門的門口,趙如娜那一雙眼睛。有點閃神,有點憂鬱,有點受傷,更多的卻是隱忍。不管陳大牛那未過門的媳婦兒是怎麼死的,可那雙眼睛讓她覺得那姑娘真是挺無辜的。
貴為天家之女,卻不得不淪為政治的犧牲品,成為帝王籠絡人心的工具。再想想如今還躺在雲月閣的趙梓月,她越發覺得這個時代的女人地位低下。高高在上的公主郡主尚且如此,何況民間婦女?
什麼最惡?政治最惡。
什麼最毒?人心最毒。
無jīng打采的捋了一下袖管,她搔了搔面前的糙藥,捧起來湊到鼻間,深深地嗅了一口,好久都沒有說話。糙藥的藥香味兒,才是世間最為純粹的東西了。
她閉著眼睛,梅子卻還在叨叨,「依奴婢說啊,那菁華郡主也是可憐人,像她那樣的身份,正妻做不成,做人家的妾室,還得穿孝服過門,行三跪九叩之禮,還反抗不了……」
「梅子。」夏初七突然打斷了她,睜開眼睛看過去,「到底什麼是三跪九叩。」
這個詞兒她總聽,卻不是很了解。
梅子看她一眼,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睛,「三跪九叩是咱這兒最隆重的大禮了,從進門起,得跪三次,叩九次頭。三步一跪,一跪三叩……」
說著說著,梅子又有些唏噓了。
「奴婢要是嫁人啊,誰讓我這樣,我定是不肯的。」
夏初七瞥她一眼,「想嫁人了?」
梅子害臊的低下頭,臉都紅了,「才沒有。」
夏初七笑了笑,不再說話,可梅子卻聊興很高,「說來說去,還是郡主您是最有福分的人了,像咱家爺那樣神仙般的人物,都對你服服帖帖的,誰也欺不著你。不要說三跪九叩了,奴婢覺著,您要是叩一下,咱家爺就得心疼壞了……」
「小蹄子又在犯酸了?!」晴嵐從院門口進來,笑著打斷了梅子的話,接過夏初七手裡的東西來,說,「郡主,咱爺過來了,正在前頭與國公爺和小公爺敘話呢。國公夫人差人來給您傳話,讓你去前頭……」
梅子嘻嘻一笑,瞄向夏初七。
「看,奴婢沒有說錯吧?咱家爺啊,就是惦念你,要不能三天兩頭地往這兒跑?」
「你個不正經的!」
夏初七嗔她一眼,洗淨了手放下袖子,「爺這個時候來,肯定是有事兒的。」
前院,誠國公府的客堂里,誠國公元鴻疇和元小公爺陪了趙樽坐在一處品著茶,敘著話,府里侍候的下人們都被遣了出去,立在堂外。看著蓋碗,元鴻疇看了趙樽一眼,面上似有憂色。
「老臣這兩日心裡總是不太踏實,早朝的時候見了陛下都不敢抬頭看他。哎,但願不要出什麼事兒才好。」
看他愁眉苦臉,元小公爺卻滿是不羈的笑。
「能有啥事兒啊,陛下不也都默認了嗎?」
「你懂個屁!」剜一眼過去,元鴻疇斥他,「陛下的心思多深?哪個人能猜得透?不要看到他現在重用你,許了點好處你就得意。祐兒,你得記住一句話,君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