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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阿七,爺怎會捨得那樣待你?過來,躺好。」

    「躺個屁啊躺?」

    夏初七心裡憋了一團沒處發泄的火,惡狠狠地拍開他的爪子,賭氣地轉過身子去,不再搭他的話。可腰上一緊,他卻突地勒緊了她,往那榻上一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給壓在了下頭。一時間,榻上流蘇「沙沙」直響,榻楣的珠簾「嘩啦」聲聲,她難堪的掙扎了幾下,惱羞成怒地吼他。

    「趙樽你個混蛋,你還想做什麼?玫瑰糕也吃了,玩笑也開完了,你還不趕緊留下銀子,回你的晉王府去。那裡有的是小娘等著你回去睡……」

    趙樽揚了一下眉,低笑。

    「爺就樂意睡你。」

    嘴裡哼哼有聲,夏初七氣惱得不行。不qíng不願地掙扎著,卻被他束縛了雙手,等指尖兒上的涼意被他gān燥的大手溫暖了,她的氣兒也就下來了。

    「算了,老子懶得理你----」

    趙樽鬆了一口氣,一隻手攬了她的腰身,把她的身子貼在他滾燙的身前,唇角泛出一抹笑意,「不氣了?阿七,你若是真是想得慌,爺自然也不介意……」

    想得慌?

    他全家都想得慌!

    夏初七惡狠狠瞪著他,覺得祖宗的臉都被她丟臉了。

    「去去去,這輩子你都別想了……」

    趙樽黑眸一深。

    看著她,他沒了聲音。

    夏初七急吼吼的喘著氣兒,也沒了聲音。

    屋子安靜了下來,除了呼吸,什麼也沒有。

    四目相對,暖昧的氣息在彼此間流轉。他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再握緊,緊得不能再緊時,她覺得再來一下,她都快要被他給勒死了,可他卻再也沒有動彈,石化了一般僵硬了好久,那一雙手又慢慢的鬆開,鬆開,再鬆開,直到他高大的身子「咚」的一聲,翻倒在她的身側,平躺下來,半晌兒不說話。

    夏初七大口呼吸著,心臟「怦怦」直跳。

    沒吃過豬ròu,也見過豬走路。

    她當然曉得他身子剛才shòu化得不行,知道他很想。

    「初哥初妹」在一起,又是在這樣的時代。

    那尷尬,實在不好提。

    「怦怦怦」----不知道是誰的心跳得更歡?

    夏初七到底是一個現代人。她懂得,在趙樽看來,這樣子夜闖姑娘房間,並且做出這樣離譜的事,已經是很僭越了。與她僅僅只是羞澀不同,他的心裡不知道有多掙扎呢?

    默了好久,她低低的促狹一笑。

    「怎麼悶著了?」

    身邊兒,傳來他帶著喘的低嘆。

    「一個月而已。」

    像是對她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他悶悶的聲音,樂得夏初七「噗嗤」一聲,忍不住鬆開了緊繃的身子,故意伸手過去,碰了他一下。可只一碰,便察覺到他身子硬繃得不成樣子。於是乎,為了不顯尷尬,她眼珠子轉了轉,換了話題。

    「晚上還回去嗎?」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其實這話題也一樣尷尬。

    趙樽側過頭來,黑眸炯炯的盯了她片刻,突然張開手臂。

    「阿七,來爺懷裡……」

    抿著唇一樂,夏初七樂呵呵地滾了過去,任由他抱了,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卻聽見他暗暗嘆了一口氣,一隻手扶在她腰間不再亂動。

    「不回了。」

    心裡怪異的一暖,夏初七「嗯」了一聲,挪著身子靠他更近。

    「外頭那些事,你都處理好了嗎?」

    這一回是真的岔開了話題。

    趙樽靜默了片刻,一隻手輕拍著她,語氣淡淡地回應,「軍心不定,民心則不安,民心不安,社稷則不穩。兵變事qíng雖然解決了。可京軍的軍事主官調度卻是在所難免。」

    夏初七自個兒就是軍人,又怎會不了解其中的意思?

    一個人在一個窩子裡待久了,人就熟了。人熟了,感qíng就深了。當兵的人,大多只聽頂頭上司的話,軍事將領頻繁調度,兵與將則不熟,不熟則不會生變。這個道理,古今通用。

    「頭痛嗎?」她沒有問太多,手在他腰上捏了捏。

    輕「嗯」了一聲,趙樽拉近了她,下巴擱到她的頭頂。

    「阿七,今年六月,最遲八月,我們便可北上了。」

    四月初七大婚,六月北上,真是一個美妙的計劃。北平府,想想那個地方,夏初七心裡其實也是溫暖的。幾百年之後,她曾經也出生在一個歷史上叫做北平府的地方。

    默了片刻,她微微側一下身子,抿著嘴兒笑著,抬手順了一下他的頭髮,又收回手來,雙手來回搓動著,等手指頭都搓熱了,才重新在他太陽xué上慢慢揉了起來。

    「爺,這些日子,我得找找我表姐,有好些事,我得辦。」

    趙樽輕唔了聲,閉著眼享受著她手指的輕柔,隔了好一會兒,才突然說,「阿七,有一件事,爺得告訴你。」

    「什麼事呀,這麼嚴肅?」

    趙樽拉下她的手來,握在手中,輕輕摩挲著,語氣涼涼的說,「大牛的家眷從青州府過來出了事,他未婚妻室死了。爺派人去查了,這事正是錦宮的人gān的……那錦宮當家的,已然伏法。」

    什麼?

    心裡訝異萬分,夏初七幾乎下意識坐起身來。

    「你說,袁大哥他……死了?」

    趙樽拉她躺下來,納入懷裡,拍了拍她的背。

    「是。」

    一個「是」字,代表一個人生病的終結。

    同時也讓夏初七將事qíng聯繫了起來,那日,她去錦繡樓見到虎子的時候,虎子說,袁大哥接了一單大買賣,領了兄弟們出了京師。當時她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兒,可竟然會有這麼巧,原來袁形接的「大買賣」,居然就是去伏擊陳大牛的家眷,並且還砍了他未過門的媳婦兒?

    到底是誰?

    是誰花錢,要買陳大牛未婚媳婦兒的命?

    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她心臟一陣狂亂著。

    「爺,不瞞你,先前我去打探我表姐消息時,知道她曾經與袁形接觸過,我怕這件事也與她有關。你,你那裡可有她的消息?」

    趙樽低頭看了她一眼,掌心暖暖的順著她的後背。

    「爺派人查過了。那些都是男人,沒有婦人。」

    稍稍放下心來,夏初七嘴裡說不出來的澀意。

    「我有些不太明白,怎麼會是這樣的呢?爺,我認識袁形。他這個人很江湖氣,為人也很仗義,還曾經幫過我。他帶的錦宮,雖說是撈黑的,吃的也是偏門飯,可他說過,向來不會與朝廷做對,更不可能會去搶劫定安候的家眷……」

    「阿七!」趙樽不等她說完,語氣嚴肅了不少,「往後,不要與那些人再打jiāo道。」

    撇了一下嘴,夏初七說不上來心裡頭的滋味兒。

    遲疑了良久,她才問,「我的那些事,你都知道?」

    趙樽輕輕「嗯」一聲,qíng緒不明。

    夏初七抬頭,「你……不怪我?」

    又是一聲輕「嗯」,趙樽淡淡說,「你是爺的王妃,爺總得護著你。」

    鼻子微微一酸,夏初七覺得qíng緒突然像衝上了一個頂端。

    說不出是苦,是悲,是難過,還是……崩潰。

    擔心李邈,可惜袁形,又想到趙樽一切都知道,卻從未責怪過她……結果太意外,一個又一個意外,鬧得她心裡很是難受。為陳大牛難受,為陳大牛那枉死的未婚媳婦兒難受,其實也有些為袁形那個慡朗的漢子難受。但這些難受,卻不好在趙樽面前表現過多。

    久久的,她吸了幾下鼻子,含含糊糊地問了旁的事。

    「大牛哥他還在牢里?」

    「嗯。」

    「他不會有事吧?」

    趙樽闔著眼,似是陷入了半睡眠的狀態。

    「自然是不會。」

    夏初七心緒不寧,低低問,「你怎會這麼肯定?」

    略略思考,趙樽低下頭,在她額角上啄了一口。

    「陛下一定會給他兩個選擇。」

    夏初七微微一驚,抬頭看他,「什麼選擇?」

    「他是金衛軍左將軍,要麼被奪爵下獄,甚至判處斬刑或者流配。要麼他就娶了菁華郡主,官復原職……若是爺料得不錯,他很快就會升官。如今夏廷德被褫奪了領兵之權,金衛軍那麼大的攤子,普通人降不住,支不起來,大牛他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夏初七是個明白人。

    一聽趙樽的話,便什麼都清楚了。

    金衛軍本就是一支虎師,驕兵悍將,從南到北不知打了多少硬戰,鮮血中泡出來的漢子,個個都不怕死,用亡命之徒來形容也不為過。戰爭時期的軍隊,與和平時期完全不一樣。他們可以不遵聖命,視皇帝如無物,也可以為了維護他們的尊嚴,說兵變就鬧兵變,除了熟悉他們習慣的人,值得他們尊敬的人才可以讓他們信服。所以,要是額外派人,不論是誰去領兵,估計結果都和夏廷德差不多。老皇帝要降住這支軍隊,要的是一員虎將,陳大牛無疑是他早就看好的,要不然也不會在上次班師回朝時,就想要把菁華郡主許給他了。

    夏初七潤了下唇,「大牛哥他能同意嗎?」

    趙樽頓了良久,才道,「大牛家的老父老母,還有哥嫂侄子侄女,全家人要上京來了。如今被安頓在定安侯府。如何他出了事,他的家人怎麼辦?大牛他,會應下來這樁婚事的。」

    聽著他剖析利弊,夏初七心窩子直冒寒氣。

    可轉念一想,又是放下了些心。

    「到底大牛哥是你的嫡系,他接了金衛軍,那也是好事……」

    「是……」趙樽悠然地拖長了聲音,「因為,陛下還得用我啊。」

    一個「用」字,說得很低。夏初七卻鼻子一酸,從中聽出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愴涼之態。當一個兒子對父親,用這樣的一個字眼來形容時,那他該是怎樣的一種無奈與心疼?

    看著趙樽平靜的面色,夏初七卻一點兒也不平靜。

    「說到底,兵變只是一個圈套吧?從元祐他被人傷了……在家養傷開始,到大牛哥出營去接家人,再到他未婚媳婦兒被殺,然後他入獄,藉此又對金衛軍進行整肅,接下來,陛下會把菁華郡主許給大牛哥。那菁華郡主,是趙錦澤的親妹子……爺,這些事根本就不是巧合,對不對?只不過就像你下棋一樣。一步棋,連接著另一步棋而已,從誰受益,誰最大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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