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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huáng明智,去把人給帶進來。」

    huáng明智應了聲兒「是」,便退下去了。夏初七不知道趙柘的葫蘆里賣得什麼藥,也沒有去多問,只是出去仔細淨了手,又親自為他處理起身上的病痂來。

    看著她的專心致志,趙柘又是一陣唏噓。

    「這些日子以來,得虧你了。」

    夏初七笑道,「殿下不要這麼說,這是我應當的。」想了想,她又抬起頭來,「殿下,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後天,不,得等過了二月初二的龍抬頭,我就能拿新藥過來了。只要沒有過敏反應,您的病,很快就能痊癒。」

    「新藥製成了?」

    溫和的笑問著,趙柘的臉上,卻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多欣喜。

    大概他是吃藥太多,已經不太相信了吧。

    夏初七也沒有與他解釋青黴藥的效用,只是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您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好!」趙柘笑了笑,話鋒突地一轉,「你想要見的人,本王給你找來了。」

    她想要見的人?

    聽了這句話,夏初七心臟隱隱的被吊了起來。

    難道是……

    她思緒不寧想著,不多一會兒,果然見到huáng明智領了一個人進來。六十出頭的年紀,花白的鬍鬚,臉上有著可以夾死蒼蠅的皺紋,唯唯諾諾的樣子,從進了太子寢殿開始那腰杆子就沒有再直起來過,直到走到太子跟前,重重地跪下磕頭。

    她不認識這個老頭子,卻是認得他身上的醫官袍。

    「這位是……」

    她剛剛遲疑出聲兒,趙柘就淡淡的開了口。

    「他就是你要找的崔良弼。」

    不出所料!夏初七假裝驚喜地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口裡直呼「崔太醫好」,可是,那老頭兒就像沒有聽見似的,置若罔聞,沒有絲毫的動靜。

    趙柘又是一嘆,加重了語氣。

    「huáng明智,告訴他,這位是駙馬爺。」

    huáng明智恭聲應了,低下頭來,湊近那個跪在地上的崔良弼。

    「老崔,還不快參見駙馬爺。」

    崔良弼抬起頭來,看了看huáng明智,嘴裡「啊啊嗚嗚」著,也沒有說個明白,只是很快又指了指自家的耳朵,露出一臉的迷茫來。

    「他、是、駙、馬、爺!」

    huáng明智一字一頓,那原就不yīn不陽的尖細嗓兒,一拔高了,顯得格外的刺耳。

    「啊唔啊唔啊啊啊……」

    崔良弼又是不停的指著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在與huáng明智來來去去的「jiāo戰」了幾個回合,才好不容易聽明白了,膝蓋在地上挪了個方位,沖夏初七磕了幾個頭,仍是說不出話來。

    「難道他的耳朵也不太好?」

    趙柘沉吟片刻,有些無奈地道,「是啊,崔太醫年紀大了,如今在東宮典藥局,也只是做一些雜活。原本早兩年就要遣出宮的,是本宮看他年邁老朽,家裡又有幾口人要養活,這才特地向陛下請旨,討了他過來。」

    啞了不算,還搞成了半聾?

    這個崔良弼很倒霉,當然,她相信,他不會是主動去倒霉的。

    就在尋思間,趙柘卻又是淡然一笑,替她想出了法子來,「楚醫官,你有什麼要與崔太醫討論的方子,可以寫出來給他看,他的眼睛還是好使的。」

    對啊,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眼睛陡然一亮,夏初七真誠的向他一揖。

    「謝太子殿下。」

    微微一笑,趙柘給了她一個溫暖又得宜的笑容。

    「去吧,本宮乏了。」

    「是,下官這就去----」

    慢吞吞的走出了寢殿,夏初七像是感受到了背後他專注的目光,又冷不丁回頭一看。果然,那個瘦削得不成樣子的男人,還帶著那一股子她已經十分熟悉的暖和笑意看著她。

    那笑,就像一個慈父看著自家的孩子。

    有縱容,有關愛,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愛護意味兒。

    那是夏初七從未有感受過的一種溫暖……

    ……

    想到趙柘那仿佛dòng悉般的眼神兒,夏初七多多少少有點兒利用了他一般的不自在。但很快,她就在現實面前收斂了心神,在安子公公的帶領下,與明顯惴惴不安的崔良弼,一前一後的出了寢殿,到了外間的偏殿裡,坐了下來。

    偏殿中,候立的宮女太監也不少。

    眼角餘光環視了一周,夏初七裝腔作勢地讓安子拿了趙柘近期的醫案過來,與那崔良弼看了看,又在安子備好的紙上對他寫寫畫畫,一頓描繪病qíng。

    有了紙和筆的輔助,她與又啞又聾的老太醫jiāo流起來就容易了許多。而那個崔良弼看上去恭謙有度,可對於她今日莫名其妙的「請教」,除了有一些正常範圍的迷惑之外,他什麼也沒有多問,只是一直就她的問題,很認真地在紙上與她探討了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溜走。

    夏初七想找個辦法探探他的口風。

    錯過今日,就不知要等到幾時了。

    說不定,還會永遠的失去機會----

    今日趙柘今兒沒有預警的差了他來見她,難保不會讓人生疑。

    正常qíng況下,那些人應該怎麼辦?肯定要把他殺人滅口吧?

    她寫寫畫畫,說說停停,時不時瞄一眼崔良弼的表qíng,腦子裡一直翻江倒海。要怎樣問,才能保證安全,還能得到一些線索?

    考慮了一會兒,她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崔太醫,防風xing味辛甘,防己味辛平。《本糙崇原》有云:風寒之症,藏於腎臟,發為先熱後寒之溫瘧。故此,我以為像太子殿下這般經久難愈的風寒,必用這一副二十二味『散寒湯』,而這副藥里,除了防己,還需防風。」

    防風?防己?

    雖然都是中糙名兒,可她離奇的搭配,還是引起了崔良弼的注意。

    「啊唔……啊……」

    他看過來,眼睛裡有一抹驚慌。

    夏初七眼睛微微一眯,沖他肯定的點了點頭,又寫。

    「或者,再加一味……huáng連?」

    寫完,她頓住了手裡的筆,一眨不眨地盯著崔良弼略有驚慌的眼睛。

    那幾句話,她可費了好些個心思。

    二十二是指洪泰二十二年,「味」即通「魏」,那麼二十二味散寒湯,就是指洪泰二十二年的魏國公案。至於防風和防己,除了引起這位崔太醫的醫學常識衝突之外,也是要告訴他,如果不說出來,只怕是xing命難保,同時,也是要告訴他,小心被人滅了口。

    當然,再加一味huáng連,意思就更清楚了----啞巴吃huáng連。崔良弼啞了,為什麼啞的?他說不出來。如果不告訴她真相,估計也不用「防風防己」了,用不了多久,他會再一次「有苦難言。」

    顯然,她句子裡的「巧意」崔良弼弄懂了。

    一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他像是認出她來了,那一隻握著毛筆手微微顫抖著,就連嘴皮子都顫動了起來。

    夏初七害怕他失態,沖他使了個眼神兒,又寫。

    「崔太醫以為本駙馬這方子如何?」

    垂了下頭去,崔良弼顫著手,醮了醮硯台里的墨汁,先寫了一個「好」字。遲疑著,額頭上隱隱有細汗冒了出來,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說,或者是在考慮究竟要怎樣說……

    夏初七正專注著崔良弼的筆下,突地聽見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在討論什麼?」

    那熟悉的聲音一入耳,夏初七心裡「咯噔」狠抽了一下。

    趙綿澤怎麼來了?

    媽的!她低咒了一句。

    好不容易就要得逞了,卻被這廝無端端來破壞掉了,她心裡不由有些發狠。眼看崔良弼仍然一無所知的在那裡發愣,她靈機一動,笑眯眯地喊了一聲兒,「表哥,你怎麼過來了啊?」

    說罷她一推面前的硯台,冷不丁的起身轉了過去,故意重重地撞在了趙綿澤的身上,帶著「殺父之仇」力道用得極大,撞了他一個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你……」趙綿澤低呼一聲。

    「哎呀……長孫殿下……」

    好像壓根兒就不知道是趙綿澤似的,夏初七也大吃一驚般,瞪大了銅鈴似的雙眼,驚叫著,雙腳站立不住地踉蹌著就朝他倒了過去。而揮舞中的雙手,就著那一支醮了墨的毛筆,「唰唰唰」不客氣地畫向了趙綿澤的臉孔。

    不幸的事qíng發生了……

    只見那不似人間煙火的皇長孫殿下,一張溫潤得如同玉質的白皙面孔上,被夏初七亂飛的雙手染上了黑墨不說,還非常「巧合」的在他右臉畫了一個「X」,左臉畫了一個「O」。衣冠楚楚的形象,配上這怪異的「XO」兩個字母,顯得滑稽之極。

    事qíng發生得太快,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時間,宮女太監們紛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看著同樣愣在了當場的趙綿澤,夏初七想笑卻不敢笑,只能憋住了肚子裡的笑意,趕緊「驚慌」地丟掉了毛筆,十分「抱歉」的蹙起了眉頭,沖他深深作了一揖。

    「對不住了,長孫殿下!我正與崔太醫討論太子爺的病qíng,沒有想到是您過來,您,您沒什麼事兒吧?哎喲,你下回也出點聲兒啊,瞧把你這臉弄得,我真是太不好意思……」

    「無妨。」趙綿澤看不到自己的臉,自然也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喜劇效果有多麼的神奇。微微一怔之後,他優雅地輕咳了一聲,沒有去胡亂擦臉,只彬彬有禮地回應。

    「是我讓他們不要出聲兒吵到你們的,這事,怪不得你。」

    「哦。你不生氣?那就好,呵呵,那就好。」

    在丫頭太監們慌亂地喊著趕緊為長孫殿下備水備巾子的當兒,夏初七憋了一肚子的笑意,與她寒暄了兩句,見崔良弼收拾妥了qíng緒,正一臉緊張地跪在那裡給趙綿澤行禮,不免小小的遺憾了一下。

    就差那麼一點點!

    這個該死的趙綿澤----

    心下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她臉上仍是帶著笑。

    「長孫殿下,找我可是有事兒?」

    「沒有什麼大事,就是過來看看我父王。順便也問問你,我父王如今這個身子骨,明日可否去中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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