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頁
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麻煩駙馬爺了。」
轉瞬,她又喊另外兩個丫頭。
「竹子,蘭子,你兩個先下去吧。」
月毓在晉王府裡頭確實有一些威望,那兩個小丫頭聽了她的話,恭恭敬敬地出去了。當然,臨離開之前,也沒有忘了向夏初七這個駙馬爺行禮。
十個大板到底會把人打成什麼樣子,夏初七先前沒有去想過。可是等梅子褪開了月毓的衣裳,看到那鮮血模糊的傷痕時,她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先人板板的,狠啊!
那個打板子的人,肯定大力士出身,而且與月毓沒有私qíng。
如今她的傷處就四個字好形容----皮開ròu綻。
她自然不會那麼好心地幫月毓上藥,只是笑眯眯地把藥膏遞給了梅子。正準備怎麼收點兒「診療費」好離開,卻見月毓咬了咬下唇,輕言細語裡,帶著疼痛的沙啞。
「騎馬爺,奴婢有一個事qíng拜託你。」
「哦?」夏初七斜斜地睨著她,「說吧。」
看得出來,月毓這個人外表柔弱,卻也是一個心xing兒要qiáng的女人,屁股都被板子打開花了,可她說話的時候,那語氣語調仍是端莊有禮,臉上都沒有半點疼痛的扭曲。
「這一回的事qíng,爺恐怕對奴婢生了一些嫌棄,雖說他免了奴婢的責罰,可他的心思深沉,只怕沒一段日子也消不了氣。再且,奴婢這又是臥chuáng不起,只怕得好些日子不能再伺候爺了。如今雖說入了chūn,但早晚風涼,爺的頭疾也最容易在換季的時節復發,還請駙馬爺多多照看著……」
夏初七錯愕了。
這月大姐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她這個「拜託」也太扯了,她楚七與趙樽的關係府里誰不知道,這種事兒還需要她月毓來jiāo代嗎?尤其還搞得如此柔qíng款款,就像人家趙十九的「女朋友」一樣,做什麼姿態?
她突地發現了一個問題。
月毓每次與她說話都是那麼溫婉謙卑,可她卻總能以最為謙卑的姿態,不著痕跡地往她的心窩子裡戳。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僅故意暗示她,是因為她與趙樽「主僕深qíng」,趙樽才饒她出來的,還生生把她楚七搞得像他們兩個之間的外人。
翹了翹唇角,夏初七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地走近,低下頭來。
「月大姐,本駙馬給你講一個笑話,你可別哭啊?」
月毓身子很是難受,費勁兒地掙扎了一下,才抬起頭來看著她。
「不是講笑話嗎?既然是笑話,奴婢又有什麼可哭的?」
夏初七一雙晶亮鐵眸子暗了暗,便笑道,「爺原本是打算攆你出府的,可本駙馬尋思怎麼著你都是為了幫我才出的這檔子事兒,你曉得的,我這個人心地善良得緊,肯定會於心不忍的。所以,昨兒晚上,我在爺的面前替你說了一晚的qíng,這身子都被他折騰得酸乏了,他才允了我,放過你這一回……」
月毓目光沉了沉,也不曉得信了沒有,眼神有點兒飄。
「是嗎?那奴婢多謝駙馬爺了。」
淡淡抿著唇勾了勾,夏初七不與她客氣,也難得再看她惺惺作態,拎了拎自己的醫箱,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她,「口頭上的謝,本駙馬從來不稀罕。月大姐,你若真的有心,不是得表示一點點?」
晉王府里誰都知道楚七愛財如命,月毓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聞言,她唇角抽搐了一下,好不容易才露出一個笑容來。
「奴婢的月俸不豐,存的銀子也不多……」
「呵呵呵,瞧你說得,月大姐,咱兩個誰跟誰啊?」夏初七打了個哈哈,輕飄飄的睨著她,又嘆了一口氣,「瞧著你這也不容易!這樣好了,你有多少,就拿多少行了……至於旁的麼,本駙馬也不好意思再要。」
有多少要多少,她還說自己「不好意思」?
月毓聽了,原本就蒼白的面色,更是煞白,一字一句,幾乎是咬著出口的。
「奴婢多謝駙馬爺垂憐。」
等夏初七心qíng愉快地拿著銀子離開了,梅子才不好意思的紅著眼睛,想要替她打圓揚。
「月毓姐姐,楚七這個人的xing子就是這樣的,你不要與她計較,她除了喜歡銀子,沒別的壞心腸。那個,我那裡還存了一些銀錢,我這無父無母的單單一個人,平素也花不著,一會兒我分一半與你使零花。」
「不必了。」
月毓苦笑著嘆了一口氣,像是牽動了傷口,又「嘶」了一聲兒,瞧得梅子更加心疼了起來。風快地去淨了手,她拿過夏初七給開的藥膏,蹲在chuáng邊兒上,就要替月毓擦藥。
「你出去,我自己來。」月毓急快地擋住了她。
梅子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或者不想麻煩自己,忙笑著抓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月毓姐姐,我定是會小心些的,你自己哪裡方便上藥?還是我來!」
「梅子,你出去吧……」
月毓緊緊抓住她的手腕,額頭上都是冷汗,可卻很是堅持。
梅子不明所以,可她向來都很聽話,沒有再多說什麼,她仔細囑咐了幾句就退了出去,還關上了房門。
仰了仰頭,月毓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面色平靜地將夏初七給的藥膏重重的丟在了一邊兒。這才顫抖著一雙手,撕開了自己的衣裳,包紮起那還在滲血的傷口來……
楚七給的藥,她哪裡敢用?
……
一晃又是兩三日過去了。
夏初七的日子與往常沒有什麼變化,仍是晉王府與東宮來回地跑。有了趙樽坐陣,府里的流言已經平息了下去。可「公主與侍衛私通」的香艷事跡,卻被換成了無數個版本,在京師城裡傳了個沸沸揚揚。
自古以來,即便是帝王,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夏初七「驚喜」的發現,因了那些香艷段子,她更加的出名了。
不管是晉王府還是東宮,雖然人家當著她的面兒恭恭敬敬,什麼話也不可能多問,可那眉眼之間的神色卻是怎麼都隱不住,心裡大概都在猜想她做了「活王八」,被戴了「綠帽子」還整天涎著臉悠然自得的做她的駙馬爺,那簡直是為了高官厚祿而丟盡天下男人臉面的典型。
夏初七倒是不怕丟臉。
這個人向來只在乎結果,如今臉面也丟了,可躺在chuáng上的趙梓月,卻是沒有半點要醒轉過來的意思。此時不比後世,對於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要保持她的生命體徵,讓她能好好的活下去,那照顧起來,簡直就是要老命了。
看著chuáng上蒼白著臉無聲無息的小丫頭,她懊惱之餘,又總是想起初見她的時候,那一個響光的耳光,也會想起唬她吃蜘蛛時,她的嬌蠻,更會想起她為了趙樽,想要整天纏著自己的任xing樣子。可不管什麼東西,都是失去的時候才會覺得可貴,想起來,那一點一滴曾經討厭的東西,竟全成了趙梓月的天真與單純。
趙梓月不醒,她這個駙馬豈不是坐定了?
老實說,她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怎會平白就撿了個小公主做累贅?
中和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這幾日以來,趙樽似乎都在忙,她卻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只知道他早出晚歸,白日裡在府上人影兒都見不到。只有他晚上回府的時候,會差了鄭二寶來喚她過去,或替他捏捏肩膀,或幫他按按腦袋,或者就在臨窗的棋墩上,與她對弈一局,順便也教導她一些棋技。
有了「邀月亭」一事,趙樽以前總是左右手互相對弈的習慣,總算是打破了,他長年累月孤零零一個人下棋的身影,終於變成了兩個人。
這日,夏初七又聽得了一個重秤大事。
老皇帝原本要在中和節上指婚給晉王趙樽的彰烈候宋家的嫡女,莫名其妙的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bào斃於她的閨房之中。據說無病無災,就那樣悄無聲色地向閻王爺報導去了。
聽得這個消息的時候,正是中和節的前一天,洪泰二十五年的正月三十,奇怪的是,這件事兒她竟然又是從臥chuáng不起的太子爺趙柘那裡聽到的。
奇怪之餘,她不禁在想:這位久病在chuáng的當朝太子爺看來實在太過寂寞了,沒事兒就專程派了人去打探這應天府里大大小小的八卦來著?要不然,他這消息來源也太快了。想來,他如果不做太子爺,改行去做「京師日報」的總編也是可以的。
「老十九啊……」趙柘嘆了一聲,無奈地朝她苦笑,「真是一個命苦的主兒,好端端的,又一個王妃香消玉殞了。如此一來,外面更得坐實了他什麼殺人過多,煞氣太重,平常女子近不得身的傳言了。」
「那不好嗎?」夏初七拿著勺子攪了攪湯藥。
「嗯?」趙柘側過臉來看她。
「哦。」夏初七恍惚了一下,回過神兒來,笑眯眯地道,「我是說,呵呵,我是說,那都是沒有緣分的人,既然沒有緣分,早死也可以早超生……不不不,我是想說,那不就證明了咱們晉王殿下,不該娶平常女子,應當娶一個不平常的才對嘛。」
「呵」了一聲兒,趙柘搖了搖頭,看著她笑,「你啊,這些話在本宮面前說說可以。在外頭切急不許胡說。要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還不得惹出大麻煩來?」
「嘻」的笑了一下,夏初七如今與趙柘極為熟稔了,狡黠地吐了咕舌頭,「下官如今可是當朝駙馬。一般人……他動不得我。」
若有似無地輕笑一聲,趙柘猶豫了一下,語氣凝重了不少。
「只是,老十九的婚事,只怕又難了。你看這,但凡是要許給他的王妃都不得善終,陛下怎好再輕易為他指婚,去得罪那些重臣?可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卻又配不上老十九,這還真是一個讓人頭痛的問題。」
趙柘對趙樽的關心,溢於言表。
看得出來,他確實是關心自個兒弟弟的。
夏初七自然不能說「你把人家最想嫁的王妃給娶了,讓人家娶誰去」那麼殘忍的話。只一邊兒腹誹著那個宋氏的真正死因,一邊兒附和地笑著說了兩聲兒「是呀是呀」,就把手裡的湯藥碗遞與了趙柘,打斷了他對趙樽婚姻問題的深究。
「殿下先喝藥,溫度剛剛好,再涼,藥xing就淡了。」
「好。」
趙柘微微一笑,配合地把藥送入口中,又把藥碗遞給了侍立在邊兒上的huáng明智,才蹙了蹙眉頭,淡淡地吩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