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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一轉頭,他面色便斷然沉下,冷冰冰的眼神兒一掃,室內便安靜得落針可聞。而他平靜無波的聲音,卻如同最為尖利的刀子,直接扎向了夏初七。

    「楚七!」

    都不需要人引薦,他就認出了她來。

    也是,在這個屋子裡,就她一個「男人」。

    微微怔了一下,夏初七走上前去,跪到,「臣楚七參見皇上。」

    洪泰帝就坐在趙梓月的chuáng沿兒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似是再難隱藏那一份為女痛心的qíng緒,原本平靜的聲音,突地又有一些激動起來。

    「朕把女兒許配給你,可是屈了你了?」

    「公主殿下天姿國色,溫良恭美,臣不屈。」低著頭,夏初七將這幾個字咬得很是清晰,表qíng恭敬,可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好。那朕來問你,你既然不敢,為何要加害朕的女兒?」

    「臣從未有想過要傷害公主……」

    夏初七徐徐出聲兒,可聲音未落,那老皇帝卻倏地怒了。

    「還敢狡辯?!你未有加害,那朕的女兒為何會躺在這裡,遲遲不醒?」

    這不是不講理麼?夏初七心裡咕嚕著,可又不得不承認,老皇帝他是天子,還真就有不講理的權力。默默地抬起頭來,她咬了咬牙,不得不順著老皇帝的話頭說,半句都不敢提「不願」。

    「臣得配公主,那是祖上榮光,臣求之不得,只是世事難以預料,今日出了這樣的事qíng,臣惶恐,卻也確實冤枉……」

    洪泰帝沉下臉來,緩緩地問。

    「這麼說,你是心甘qíng願做駙馬的?」

    頭皮有些發麻,夏初七垂著眸子,一字一字的咬。

    「臣心甘qíng願。」

    「好,既然你心甘qíng願,那……」洪泰帝冷眼瞧著她,一雙老眼裡帶了一抹複雜的qíng緒,有恨,有怨,有怨,還有威嚴,那些qíng緒生生揉合在了一起,陡增了幾分寒意。停頓了一下,不等夏初七咂摸出他話里的滋味兒來,卻聽他突然別過臉去,低喝了一聲。

    「崔英達!」

    「奴才在----」那隨侍的老太監躬著身子就過來了。

    那洪泰帝就像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或者為她安排了結局似的,qíng緒平和下來,打量著夏初七,半眯著的厚厚眼瞼下,眼睛she出來的全是殺氣,冷冷的,一點qíng感色彩都無。

    「呈上來!」

    「是,陛下。」崔英達一個極懂事兒極為揣摩聖意的奴才,跟隨在洪泰帝身邊兒時日不短了,都不需要他再多吩咐,揮了揮拂塵,一個身裝內侍圓領常服的小太監便端著一個鎏金的托盤上來了。

    托盤底,墊了一層軟軟的紅綢絲布,上面放了一個白玉般晶瑩的酒壺,酒壺的旁邊兒上一個通體玉質的酒杯,酒杯里已經盛好了酒液,與那jīng工鎏金的托盤與點輟,如同白玉落紅,看上去煞是好看。

    「這酒,是朕賞你的。」

    什麼?!洪泰帝一語即出,夏初七腦袋上就像著了一記悶雷。頓時覺得氣血不涌,如今當場被人給判了死刑一般,快要透不過氣兒來了。

    一個「賞」字外加一杯「酒」,從皇帝的嘴裡說出來,那意味兒自然是不同的。而夏初七以前看過太多賜毒酒賜白綾的橋段了,對於這個事兒也不算太稀奇。可唯一稀奇的是,第一回見到老皇帝,他便要賜她一死?他不管他大兒子和小女兒的死活了?

    餘光掃視著他,她不敢斷定這皇帝心中真實的想法。

    心臟「怦怦」上演著混亂的節奏,她正揣摩著聖意想著怎麼回答,肩膀上卻被人安撫地拍了一下。她抬頭,見到的是趙樽一雙深不見底卻讓人無比安心的眼睛。

    詭異的,她沖他笑了一下。

    都要被賜毒酒了,她也不曉得為什麼要笑。

    也許是他能在他爹的面前替自個兒出頭,算是感激吧。

    趙樽用眼神兒阻止了她,卻沒有與她說話,只是端正地跪在了她的身邊。

    「父皇,梓月住在兒臣的府中,出了這等事qíng,如果父皇一定要問責的話,兒臣首當其衝,應當喝下這杯酒。」

    洪泰帝看了他一眼,那臉色早就已經平靜了下來,也沒有人能夠揣測得出他到底什麼心qíng。

    「老十九,你這是在威脅朕?」

    「兒臣不敢!」趙樽側眸看了夏初七一眼,又道,「兒臣只是不想讓事態擴大,有損梓月的聲名。而且梓月喜歡駙馬,若等她醒來,得知父皇殺了她的駙馬,讓她又該如何自處?」

    「喜歡他?」洪泰帝重重哼了一聲,「不要以為朕不知道這丫頭存的是什麼心思?要不是為了你這個做哥哥的,她又何至於此?事到如今,老十九,你還要護著這個人嗎?」

    他斜掃著夏初七,滿眼都是惱意。

    趙樽卻是沒有抬頭,只是將懷裡的東西呈了出來。

    「這是梓月手寫,請父皇過目。」

    崔英達看了老皇帝一眼,躬著身子走過來,將趙樽手上那一封趙梓月的「遺書」,呈遞給了老皇帝。

    薄薄的一條紙,短短的幾行字,確實是趙梓月的親筆手書。那老皇帝不過看了兩行,眼圈已然紅透,雙手顫抖不已,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卻更多添了幾分凜冽之色。

    「好。」

    像是先平復了一下心qíng,他才又看向夏初七,繼續道,「算你好命。既然梓月和老十九都為你求qíng,那朕今日就再給你指一條路。」

    被他森冷冷的聲音一激,夏初七隻覺得膝蓋酸軟,垂下了頭去。

    「多謝陛下,請陛下明示!」

    「你與朕賭一局。」慢悠悠的,洪泰帝說。

    賭一局?

    她以為自個兒聽岔了,「嗖」地一下抬起頭來。

    可洪泰帝的眼神卻告訴她,沒錯兒,這個老皇帝說不準兒就真是一個賭鬼出身的,確確實實是要在這麼一個「殺人」的莊重時刻,隨隨便便說出要與她賭上一局的話來。

    她驚詫不已,那老皇帝卻qíng緒平穩,接著說,「一局定賭贏。你若贏得了朕,朕不僅饒了你,還會繼續讓你做朕的駙馬爺。你若是輸了,這一杯酒,就必須喝下去,誰來求qíng也沒有用。」

    夏初七總算聽明白了。

    原來老皇帝說的賭上一局,是指的下棋,也就是圍棋。

    可她這個人雖然多才多藝,會玩對對碰,會玩飛車,會鬥地主,會打麻將,會血戰到底,也會玩劍網三乃至魔shòu世界,卻偏偏不會下棋,象棋都不會,更不要說圍棋這樣高大上的東西。

    老皇帝就算不知道她不會下棋,還能不知道她下不過他嗎?扯淡!

    說來說去,還不是變相地要她的命?

    深深俯身一拜,她心裡嘆著氣,語氣還算平靜。

    「回稟陛下,臣不會下棋。」

    洪泰帝果然沒有意外,收回視線,也不再看她。

    「崔英達!」

    又喊了一聲兒崔英達,那奴才一得授意,恭敬地應了一聲兒「是」,便接過太小監手上的托盤,上得前來,準備親自「侍候」她喝酒了。

    「駙馬爺,請吧?」

    手心緊攥著,夏初七心臟突突直跳,從一開始的平靜自信到現在酒都快要遞到嘴邊兒了,不得不有些慌亂了起來。

    她大仇未報,男人未得,難道要死在一杯毒酒之手?

    咬了咬嘴角,她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正尋思該怎麼措辭,才能在不得罪老皇帝的qíng況下,委婉的用太子爺和趙梓月的病勢來要脅他妥協,就聽得見趙樽低低地喝了一聲兒。

    「慢!」

    她心下陡然一驚,生怕他為了自己當場與皇帝翻臉,把事qíng惹大發了,趕緊地側眸過去,想給他遞上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兒。然而,趙樽卻沒有看她,只目光深邃地望向了洪泰帝。

    「父皇,駙馬她不會下棋,人盡皆知。」

    「那就怨不得朕了。」洪泰帝仍是不肯鬆口,「老十九,你不必為他求qíng。」

    趙樽抿了下唇,「兒臣可以教她。」

    「教她?」洪泰帝冷哼一聲,「那得教到什麼時候?你有教的閒心,朕卻無等的耐心。」

    「只需半個時辰!」

    趙樽冷靜出口的聲音,沒有把洪泰帝給震住,卻是把夏初七給嚇得三魂六魄都飄走了一半。天老爺,半個時辰,她估計能學會下棋都難,更不要說贏得了面前這頭,哦不,這個老皇帝了。

    這麼荒唐的請求,她想那老皇帝帝也不可以會同意。

    然而,萬萬想不到,老皇帝只是靜靜地看了一會他的兒子,那一張經了風霜打了褶皺的老臉兒,表qíng卻是慢慢的鬆緩了下來,波瀾不驚地擺了擺手,讓崔英達端著托盤退下了,才神色複雜地問趙樽。

    「老十九,你都想好了?」

    「兒臣想好了。」趙樽喉頭動了一下,對上他的視線。

    「好!那朕就允你一次。」

    ……

    半個時辰很短。

    半個時辰就要決定她的命運?

    不明白趙樽為什麼那麼有信心,夏初七心裡沒著沒落兒的,就像被人給堵了一團棉花似的,說不出話來。一直沉默著,她隨趙樽去了青棠院的偏廳。那裡鄭二寶已經擺好了棋盤,備好了茶水,靜靜的侍立在那裡。

    看了一眼那紅木棋盒裡刺眼的黑白兩子,她嘆了一口氣。

    「我這個人雖然聰明伶俐又智慧無雙,可對於下棋真是一隻菜鳥,根本就是一竅不通的,你就不要再白費心思了。」

    趙樽瞄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擺手遣退了偏廳里的其他人,拽住她的手,將她摁坐在了棋盤一方的椅子上,捏了捏他的肩膀,淡淡說。

    「不要緊。」

    不要緊?

    夏初七哭笑不得的翻了一個白眼兒,「不是要你的命,當然不要緊了?」說罷又覺得這句冷笑話,實在不太冷,也不適合用在這個時候。看他一眼,她癟了癟嘴巴,無奈地把玩著棋子,似笑非笑了起來。

    「行了,你也別費心教我了,半個時辰,我就算學會了,也不可能下得過你爹的。不如咱倆趁著這最後的半個時辰工夫,好好地聊聊天,把要說的話都說光,免得我去了huáng泉路,心裡還有遺憾。」

    趙樽沒有說話,只按住她肩膀的手緊了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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