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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趙樽默不作聲。

    靜靜的,他遲疑了一會兒,低頭問她。

    「吃過了嗎?」

    沒想到他會在這時關心她的吃喝,夏初七愣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他冷峻的面色和qíng緒不明的臉,淡淡地「嗯」了一聲兒。

    「那便好。」

    趙樽放開她,又在門口立了片刻,這才慢慢地向趙梓月走去。夏初七看不見他什麼表qíng,可即便只是看著他挺直的背影,也能qiáng烈地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痛惜,痛恨,還有那一種獨一無二的清冷與肅殺。

    梓月的事,他都知道了。

    那麼他現在,一定會比她更想殺了那個人。

    可……他會懷疑是她楚七gān的嗎?

    咽了一下口水,老實說,她很討厭誤會,很討厭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事qíng不說明白,都藏在心裡猜來猜去。所以,見他立在梓月的chuáng前,沒有主動提起,也沒有來問她,她不由自主的挪了過去,在他的背後站了片刻,突地伸出手去,從背後擁住了他的腰。

    「你會像他們一樣,懷疑是我做的嗎?」

    趙樽沒有回頭,gān燥溫暖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不會。」

    話不需要太多,簡簡單單兩個字就足夠。

    沒有什麼比來自他的信任更為重要的了。夏初七感動得吸了一下鼻子,兩隻手臂鐵鉗子似的,箍在他腰間,緊了又緊,緊得密不透風,緊得邊兒上侍立的丫頭們都不敢再抬頭,緊得她自個兒都覺得矯qíng了,才低低喊了一聲兒。

    「爺,我也有責任,我沒有看護好她……」

    趙樽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只拍了拍她的手,聲音喑啞而低沉。

    「去,讓人給爺備點吃的,端到這裡來。」

    原來他還沒有吃飯?一定是得了消息快馬加鞭趕回來的。可他肯定沒有想到卻會是如今這樣的結果吧?突然的,對於沒有能讓趙梓月甦醒過來,夏初七有些歉疚。

    「我一定會治好她的,你放心,她一定會醒過來。」

    趙樽解開她的手,回過頭來,唇角若有似無的揚了揚。

    「嗯,爺一直相信你。快去,爺肚子餓了。」

    從這一點上看來,她與趙樽是同一種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不管眼前的qíng況有多麼的艱難,都得先把自個兒的肚子填飽了再說。至於其他的事兒,也不是餓肚子就能解決的。

    很快,王府典廚史泰相親自領了幾個人送了趙樽的晚膳過來。入得青棠院,每一個人走路都小心翼翼,大氣兒都不敢出,即便誰也不說,可都知道府里這一回是真的出大事兒,都怕觸到了爺的霉頭,惹上了無妄之災。

    兩個人對坐在炕桌上。

    就在離趙梓月不遠的窗邊兒,誰也沒有說話。

    夏初七先前已經吃過了,就坐在那裡侍候他吃東西,為他盛湯夾菜,就如同平常的妻子,接回了久別的丈夫一般,半點都不假於他人之手,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溫柔來,那股子賢惠勁兒,瞧得屋子裡的丫頭們,一個個都目露驚詫,卻也沒有人敢吭聲兒。

    靜……

    還是安靜……

    只有偶爾的碗匙輕碰聲……

    在這一片安靜之中,不多一會兒,鄭二寶躬著身子走了過來。

    「主子,月毓跪在外頭,說要見您。」

    趙樽面上沒有變化,只淡淡說,「讓她先跪著吧。」

    「是,爺。」

    抬眼兒看了他一下,鄭二寶便低垂著頭退了出去。

    這一頓晚飯,趙樽吃得格外的漫長,也格外的尊貴優雅。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多說一句話,讓屋子裡的氣氛一度陷入了冰點。夏初七時不時瞄他一眼,一直在猜度他的心思,也猜度那外頭跪著的月毓,又打了什麼主意,但她也什麼都沒有問。

    趙樽吃完晚膳已經過了亥時了。

    待把屋子都收拾妥當了,他才讓鄭二寶喚了月毓入屋。

    同時,也把屋子裡的下人,都遣到了外間。

    月毓慢慢的走了進來,身姿清雅秀麗,和以往任何一次見到她時一個樣子,仍是穿得端莊整齊,還先理了理衣服,才跪下向趙樽磕了個頭。

    「爺,奴婢有罪。」

    一聽她這句話,夏初七的心便吊了起來。

    呵,難不成這個月大姐,她是要自首?可在趙樽這裡有「坦白從寬」這麼一條麼?怎麼看,他都不像會輕易饒人的主兒啊?

    趙樽沒有看月毓,只拿過丫頭遞過來的巾帕擦了擦手,淡淡道,「你有何罪?」

    抬起頭來,月毓就像在衙門裡頭過堂似的,跪得極為端正。

    「先前梓月公主出了事兒,奴婢太過焦躁,沒有考慮到那許多,由得府里的丫頭婆子長隨們圍了過來,嚼了一些舌根子,對公主的聲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爾後,奴婢又照顧不周,使得公主……公主有機會割腕自殺……奴婢有負主子重託,罪無可恕,請爺重重責罰。」

    夏初七看著那跪在地上的清婉女子,心裡不由冷笑。

    她這算避重就輕嗎?

    不等問罪,先來請罪,果然是一個厲害的主兒。

    翹了翹唇角,她很想過去呸她幾句,可如今趙樽在這裡,這月毓又是打小就伺候他的丫頭,她也不知道他們主僕間的感qíng深淺,犯不著在這個時候開口,只需要坐著冷眼旁觀,看戲就成了。至於誰演得好,誰演得不好,說來那也不關她多少事兒。

    「月毓。」

    趙樽語氣沉穩,冷峻的臉上,沒有半分變化。

    「你是那樣輕率的人嗎?」

    一句話,他直入重點,月毓身子顫了一下,咬了咬唇。

    「爺……」

    趙樽淡淡掃她一眼,加重了語氣。

    「老實jiāo代吧。」

    「奴婢,奴婢當時知道了那件事,確實是憂思過重,腦子都傻了,沒有考慮到那許多……」月毓眼眶盈了些淚水,看著趙樽雍華無雙卻冷靜得冰塊兒一樣的臉,又側眸,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夏初七,然後才又垂下眸子去,「除了這個,奴婢再沒有什麼可jiāo代的了。」

    不到huáng河心不死?

    夏初七默默地看著她,覺得她不是這麼笨的人。

    依了她的為人,又怎會沒有考慮到趙樽的脾氣和xing格?他是那麼好糊弄的男人麼?如果她月毓真是那麼不堪重用的一個人,趙樽又怎會讓她掌握了晉王府後院的事務這麼多年?

    「青藤!」

    隨著趙樽冷冷的低喝聲,青藤小丫頭從外面進來了。

    「把你主子出事之後,屋子裡被人換掉的薰香拿給她看。」

    ☆、第090章懲罰!(二更)

    青藤答了一聲兒「是」,上前幾步,將手裡捧著的一個小錫匣子打開,放在了月毓的面前。而小錫匣裡面裝著的東西,很明顯是燃過的殘香。

    只看一眼,月毓那端莊的面色就是一白。

    「爺……」

    趙樽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微微一皺眉,並沒有出現表現出太多的qíng緒變化來,只是那漫不經心的聲音里,冷氣兒似乎更重了,「月毓,這個可是你從香爐里換下去的?」說著,他的手指向了黑塗的香几上那一隻jīng巧的青鶴香爐。

    「奴婢,奴婢……」

    月毓緊張地攥緊了手指,修整過的長指甲,一根根陷入了ròu里,漂亮的臉蛋兒死灰一般難看。咬著下唇,她目光楚楚的看著趙樽,像是想要說點兒什麼,可餘光掃著滿目怒氣的青藤時,又無力地垂下了頭來,悵然一笑。

    「是,這個香,是奴婢換掉的……」

    承認了?

    她不太正常的反應,讓夏初七雙眸深了一些。而趙樽冷峻的面色,仍是保持著他一貫高冷清峻的姿態,連多餘的qíng緒都沒有給她。

    「公主出了事,你沒有考慮如何去控制言論,阻止事態發展,卻是忙不迭地換掉了香爐里的殘香,若不是心裡有鬼,為什麼要這麼做?」

    月毓下唇上被咬出了深深的齒印兒來,煞白的面色比先前還要難看幾分。她這個人,平素向來給人一種內斂溫厚的樣子,這會子大概太過驚慌,以至於那臉上的表qíng,明明白白的擺明了「做賊心虛」,反倒給人一種不適應的感覺。

    夏初七沉吟著。

    可月毓就像已經被人定了罪一樣,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奴婢無話可說,但憑王爺治罪。」

    她就這麼就認罪了?

    俗話說得好,「癢處有虱,怕處有鬼」,她這麼慌不迭的承認,除了心理還有別的鬼之外,實在很難用正常思維去理解。看著這個樣子的月毓,夏初七不是奇怪,而是相當的詭異。

    這太不像她的作風了。

    「果真你害的公主----」原本跪在地上的青藤丫頭,那惱意激了上來了,顧不得趙樽在場,指著月毓就大罵了起來,牙齒磨得咯咯直響,「我當時見你鬼鬼祟祟地拿了個什麼東西出去,只是覺得不對勁兒,才偷偷地跟上了你,結果你把那東西埋在了桂花樹下,讓人想不生疑都不行,可即便是這樣,我也是沒有想到,真的會是你gān的……月大姐,你怎地能這麼狠心害我們家公主?公主與你無怨無仇,她才十四歲,你怎麼忍得下心呀?」

    一滴一滴,青藤說起來,全都是淚。

    若問誰與公主相處的時間最多,那就是她了。

    幾乎每天她都會為公主糾正錯詞成語,公主的脾氣雖然不好,可也心眼子其實不壞。偶爾也會整整她,但都是無傷大雅,最多不過在她睡著的時候給她畫花臉,畫粗眉毛,讓人鬨笑……可這些,比起她如今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裡,青藤更希望她能醒過來繼續整人,繼續說她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成語----

    「殿下,您一定要為公主做主……」

    青藤在那裡咿咿呀呀地說著,月毓卻只是深埋著腦袋,死死咬著下唇,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怎麼都不吭聲兒。

    夏初七淺眯著眸子看看她,又託了托下巴,側目望向不動聲色的趙樽。只見他深幽的眸子,仍是冷沉沉一片,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像是考慮了一下,才聽得他冷聲發問。

    「誰人指示你的?」

    月毓垂著的腦袋,微微一抬,眼圈兒紅了一片,卻是沒有哭。

    「回爺的話,無人指使奴婢。奴婢除了換香之外,其他事qíng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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