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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偷偷打開內室的側門兒,她去了隔壁的房間,看了一眼那個靜靜立在窗前等待的女人,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無奈的低喊了一聲。
「你去吧。」
那女人默了一下,轉過身來,對她福身。
「多謝梓月公主成全。」
「你不必謝我。」趙梓月有些煩躁,「對我哥哥好點,好好侍候他。他那個人看著不近人qíng,可你若真成了他的女人,他是不會薄待了你的,還有我,我母妃,也會感謝你,我父皇也會感謝你,你的家族都會為你驕傲……」
那女人目光微微一閃,「是,公主。」
內室那鏤空的紫銅香爐里,燒著幽幽的蘼蕪淡香。
那女子月白色的輕緞寢衣裡頭,是一件淺粉色的柔紗衵服,頭上一頂同樣月白色的薄薄紗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看不見容貌,可從那窈窕婀娜的身段兒來看,是一個嬌好清和的女子,穿得雖不艷麗,卻淡雅而清貴,自有一番女子淑靜的風韻。
她走得很慢,腳步是用挪的。每一步都極輕,極輕,屏氣凝神,每挪一步,都似有幽香從她剛剛沐浴過的身上傳出來。她慢,卻不猶豫。一步步堅定地往那榻上的人走了過去,燭光之下,她長長迤邐的裙擺將玲瓏的身形兒拖得老長……
趙樽沒有睡著,面色有些cháo紅,半眯著眼睛看她,袍子的領口被他自己扯了開去,露出一片緊繃結實的肌理,一張從來冷寂的俊臉因了藥xing在燈火之下,泛著一種讓人心醉的惑人氣息。
即便做好了準備,她的心還是跳得很快,臉還是很燙。
都說美男的魅力在於眼神兒,被他那半闔著似有萬千種鉤人魂魄的眼神一瞅,她慌亂得越發狠了,喉嚨像被人扼住,想要逃開,更多的又想要靠近。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有機會端詳這個高高在上的男子,第一次有機會用如此虔誠的目光膜拜他滿是力量的身子。
他近在咫尺。
比任何一次都要近。
他向來習慣了疏離與冷漠,酷烈與肅殺也早就刻在了骨子裡,從來不允許哪個女子多靠近他一步。也只有此刻,這尊貴得讓人不可觸碰的晉王殿下,才會給人機會靠近。
站在榻前,她看著他,慢悠悠地跪了下去。
磕頭,將頭貼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沒有抬起。
「爺,妾身有罪。」
沒有人回答她,良久,她又抬起頭來。
「可妾身不悔。」
她低低的,似嘲似笑地說了一聲兒,站起身來走到榻前,想要去撫一下他的眉眼。可手剛剛伸出去,沒有想到,那原本神志不清的男人卻突地偏開頭去,一揮手,便扯開了她頭上的紗帽。
「好大的膽子。」
「爺……」她大吃一驚,嚇得跌坐在地,
趙樽一隻手撐著chuáng沿,一隻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xué,默默地盯著她,一張cháo紅的臉上,全是冷酷的,yīn鷙的神色,那眼神兒如同刀子一般剜過來,像一頭準備捕殺獵物的láng,眼風掠過,滿屋都是凜然的冷意。
「謝氏,爺倒是小瞧你了。」
謝清芷身子一顫,抬眸看著面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可被趙樽那森涼冷漠的目光一掃,她覺得全身都像結了冰,整個人都凍住了,一層yīn霾籠罩過來,鎖住了她想說的話。
她知,一切都解釋不清楚了。
她更知,連同上一次對東方婉儀下藥的事qíng,都會被他理解為她的自編自演。
輕呵了一聲兒,想想,她卻是又笑了。
「公主讓妾身沐浴準備的時候,妾身還有些奇怪,依了爺的心xing兒,又怎會隨便讓公主給下藥戲耍了?想來,爺為什麼吃下那些酒,喝下那些湯,就為了抓住妾身,順便看看到底是誰在指使公主吧?」
趙樽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冷冷盯著她,一汪深不見底的眸子,深邃冷漠,瞧不出半點兒qíng緒。
「可惜,你知道得晚了。」
謝清芷沒有動,也沒有的掙扎,只是看著他。
「如果妾身告訴你,不是我做的,爺您會不會信?」
趙樽有些頭痛,不太耐煩聽她多說什麼,甚至都沒有再多看她一眼,只是對匆匆推門而入的兩名侍衛淡聲說,「謝氏教唆公主,有失婦德,帶下去,明日遣回謝府。」
「是。殿下!」兩位侍衛面無表qíng地走了過來。
謝氏身子整個兒都軟了,半跪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著燭火之下宛如天神一般的男人,輕輕抬起手來,像是要隔著空氣撫一下他的眉眼,又像是後悔剛才沒有做好那個動作,失去了一個近距離觸摸他的機會,眉眼之間滿是濃濃的澀意。
「妾身太傻了!妾身該知道的……爺的身邊常年都有侍衛跟著,如果不是爺自個兒願意,又怎麼會落入了公主的圈套?是妾身……太貪心了,鬼迷了心竅。」
「如夫人,請。」
一名侍衛躬下身來,提起謝清芷的胳膊,她也不怎麼掙扎,起身踉蹌了一下,臉上帶著一種莫名的自嘲,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多謝爺留清芷一命。」
她定定地看著滿面冷意的趙樽。
然後,含著笑意一轉頭,看向侍衛,「我自己走。」
再怎麼說她都是府上的如夫人,侍衛垂著眸子便鬆開了她的胳膊,可愣是誰也沒有想到,她悽然一笑,整個人突然往趙樽身上撲了過去,張開的雙臂,像一隻撲火的飛蛾,帶著一種求死般的絕望……
「爺,抱抱我吧。」
換了別的男人,很難拒絕一個這樣兒的女人。
可謝清芷太不了解他。趙樽最討厭受人脅迫,不論是何種形勢的脅迫。
只見他冷臉一黑,雖說吃了趙梓月的藥,反應卻未遲鈍,袍袖狠狠一揮,那謝清芷便撞在了他手臂上,整個人彈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撞得那青瓷的花瓶滾了兩圈兒,碎了個七零八落,也把剛剛聽到消息闖進來的趙梓月給嚇得尖叫了一聲兒。
「十九哥……」
趙樽眸色赤紅,可赤紅里又滿是冷意。
他看了趙梓月一眼,什麼話也沒有對她說。直接一拂袖子,轉身出了屋子。
「回宮前,不許公主出青棠院。」
哇啦一聲兒,趙梓月被他的樣子給嚇住,聲音嗚咽了起來,想要上去拉他,可看著他寒得透骨的身影,卻又是不敢。
「十九哥,你聽我解釋……」
她大聲兒哭了起來。
十九哥對任何人都不算太親近,可他以前待她是極好的。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她發過脾氣,而他曾經有過的bào怒樣子,她都快要記不清了,更是想都沒有想過,會是對她這樣兒。
那種孤傲寒冷,像是他涼透了心。
又像是,他再也不會對她這個妹妹好了。
「十九哥,梓月錯了……」
哭喪著臉,可她怎麼哭,都沒有哭回來趙樽的安慰。抹著眼淚,她滿肚子的委屈都找不到地方發泄,看著地下的謝氏,吸著鼻子狠狠一跺腳。
「你也真是無用,怎麼連個服了『入門歡』的男人都勾引不了?」
謝氏面色變為蒼白,卻是又笑了。
「是妾身無用。」
她的笑很複雜,有自嘲,有譏諷,也有釋然……
三年前,在她出府的前一晚,她娘親曾對她說過,男兒是鐵是鋼,女兒是水是泥,男兒的心再硬,也抵不過女兒的柔軟。只要她溫馴聽話,懂事體貼,晉王總會善待她的。
她娘親還說,男人要女人,大多不與qíng愛有關,在房闈之事上,也與男人的教養和道德無關,一個正當盛年jīng力旺盛的男子,怎麼可能長久的禁yù而不碰婦人?娘親希望她能成為晉王心裡那個人,為她爭一口氣,能讓她在父親面前多一份臉面。
一個婦人的好與壞,總是維繫在男人的身上。
她娘親如此,她也是如此。
所以,她總是聽娘的話,乖乖地等待,可一等三年,晉王待她薄麼?不薄。認真說來,不管哪個王爺府上的侍妾,都未必有晉王府上的來得輕鬆自由。她們不需要侍候主子,不需要去討主母的歡心,只要她願意,也不需要與誰勾心鬥角,因為誰也不比誰得寵……而她娘的話,卻從來沒有在晉王身上得到體現。可也就是那樣禁yù而自愛的趙樽,深深的迷住了她。
想曾經,她信心滿滿的入晉王府,對他充滿了好奇,充滿了探索,想要近一步,再近一步,直到信心一再被消磨,消磨了個gāngān淨淨,突然看見梓月公主遞過來的稻糙,她想要抓住,瘋狂地想要抓住,想得忘了她娘的囑咐,要安分……
是她不安分,才有了如今。
打了一個冷戰,她知道,她沒有路了。
……
為了避免趙梓月那個小魔女來搞破壞,夏初七這幾日都睡在良醫所里。平素要像今兒一樣累跑了一天,她一占枕頭就能睡過去。可今兒白日裡她搞死了夏巡,晚上卻有些睡不安枕。
她救過很多人,卻從來沒有殺過人。
這是第一次,雖然不是她親自動的手。
想像與實際其實有出入,殺人之後,心總是不太淡定。
她承認,自個兒還是太過善良。不好,不好,真的不好。
她扯著頭髮胡思亂想著,又拼命想要岔開思緒,不去想夏巡脖子上汩汩湧出來的鮮血和一雙瞪大的死魚眼睛。嗯,想她的青黴素。如今她已經收集了一批食物腐爛後生成的青黴,注入了她自行做出來的培養液里。再過一些日子,便可以進行過濾和提純了。
迷迷糊糊中,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而良醫所在晉王府的前殿範圍,離後面的承德院和青棠院都非常遠,所以那邊發生的事qíng,她完全不知qíng。可這好不容易與周公見上面兒,突然覺得身邊的榻沿往下一陷,接著一個沉重的物體便壓了上來,嚇得她睡意全消,噌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誰!?」
「你家爺……」
低低的嗓音,帶著熟悉的韻味兒,頓時趕跑了她的瞌睡蟲。
就說嘛,外頭有守衛,別人又怎能進得來?
吁!她鬆了一口氣。伸出手去,在黑暗中撫上他的臉,嘻嘻直笑。
「想我了?來看我?」
輕「嗯」了聲兒,那人濃重的呼吸噴灑在臉上,同時,手上滾燙的觸感也嚇了她一大跳,腦袋嗖的一下就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