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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見她會了意,夏廷德點下頭不再多談。
再次看了外頭的院子一眼,他手裡的兩個麻核桃轉得更快了。
「這個楚七----留不得了。」
……
原本去鳥棚的路上與趙綿澤聊天只是為了敷衍,可夏初七卻沒有料到,一路侃大山下來,居然還能真的聊得那麼投機。
趙綿澤從小養在深宮,xing子隨和,人又溫文爾雅,在不談局勢,不談那些彆扭的話題時,他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少年兒郎。
說起他小時候見到十九叔能將一柄寶劍舞得虎虎生風時的艷羨,說起羨慕十九叔能夠大江南北的遊玩見識天下風光的唏噓,他臉上全是笑意。一會兒引經據典,一會兒旁徵博引,說詩詞歌賦,說棋風酒樂,很是有一番不同的滋味兒……
當然,他說得夏初七了解得都不多。
可她慣常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抓著三分生,也能說成七分熟,愣是把個趙綿澤給說得神采飛揚。而她越是顯得虛心求教,趙綿澤便越是說得盡興。趙綿澤越是說得盡興,她的笑容便越是燦爛。
「長孫殿下知識淵博,在下今兒真是受益匪淺。」
看著她的笑臉兒,趙綿澤突然一問。
「楚醫官似乎總是很快活?每次見你都掛著笑容?」
「那是,人活著不笑,整天苦著臉兒,招鬼啊?」
「可人活著便會有煩心之事,又如何快活得起來?」
嗤的笑了一聲兒,夏初七側過臉來,抱著雙臂得意洋洋地瞄著他,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飛轉亂轉幾下,突地斜過肩膀去,狠狠頂了一下他的胸膛,就像哥們兒似的,哈哈一笑。
「因為我沒有什麼東西可失去,也就不煩了。」
迴風院裡的鳥棚比夏初七想像中搭得更為寬敞豪華。全木架子撐起來的鳥棚外頭,蒙著一層素淨的絹紗,在風中搖曳飛舞,鳥棚的四周種植的果木在外頭大雪紛飛的季節,居然還能保持著鬱鬱蔥蔥,仿佛全然不知冬日的寒冷,甫一走近,便聽見了鳥兒們快樂的嘰嘰喳喳聲音,果然是一處極好的養鳥所在。
「這鳥棚如何?楚醫官。」
看著眼前的鳥棚,趙綿澤像看見了他的王國,語氣有著小小的得意。
「長孫殿下您親自搭建的?」
夏初七隨意地猜測著,沒有想到趙綿澤卻是點了頭,修長的手指戳了下那隻百靈鳥的籠子,面兒上帶著微笑,「秋兒她沒有別的喜好,就樂意養鳥,我念著她平素在府里也寂寞,便親自給她搭了這一處鳥棚……」
說到此處,興許是想到他滑胎的孩兒了,嘆了一下才接著道。
「也好讓她有個相伴的。」
看著趙綿澤滿含深qíng的樣子,夏初七目光微微眯了一下。
如此看來,趙綿澤對夏問秋是真真兒用了心的。親自搭鳥棚到是其次,依了他的身份地位,沒有兒子還沒有納侍妾,從這一點兒上來說,那夏問秋確實是賺大發了。
一陣兒冷風chuī過來,想到那枉死的夏楚,她又滿心窩子的冰冷。
「長孫殿下對夫人qíng深意深,看得在下我也是羨慕得緊。」
「你與我十九叔……」隨口說到此處,趙綿澤又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她身上的男裝,才尷尬地笑問,「十九叔他待你,不也很好嗎?」
呵呵一樂,夏初七輕笑,「他啊,嫌棄我多一點。」
嘴上那麼說,可她臉上的笑容,卻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眼。
「可是你又甘願被他嫌棄?」
「對啊,他嫌棄我,我也嫌棄他,我兩個天天打架。」笑眯眯地說完,夏初七一頓,又撩眼望向趙綿澤,目光深了一些,「可是,他不會容許別人嫌棄我,打我。而我也不會容許別人嫌棄他,打他。」
趙綿澤靜靜的,看著她。
一雙若有所思的黑眸里,有困惑,有不解……
夏初七翹了一下唇角,勾起笑意打斷了他的思考。
「長孫殿下,側夫人喜歡的鳥兒,我若討了去,她不會不高興吧?」
「不會的。」趙綿澤回過神兒來,帶著溫和的笑意,「秋兒的xing子最是好,平素除了喜歡小鳥兒和小動物,也喜歡與喜歡小動物的人jiāo流。她若是知道楚醫官也有些愛鳥的雅興,定會非常高興的。」
「這樣啊,那便好。」
在偌大的鳥棚里,夏初七逗逗雲雀,撩撩畫眉,捅捅翠鳥,聽著它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來回走了一圈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轉過頭來,勾唇看著趙綿澤。
「聽聞坊問傳言,魏國府曾經進獻過一隻紅嘴綠鸚鵡給陛下,陛下又給了長孫殿下,那隻鸚鵡特別會學人語……在下一直很是好奇,今兒好像沒有見著它呢?」
趙綿澤面色一凝,「楚醫官對那隻紅嘴鸚鵡感興趣?」
輕輕一笑,夏初七收回了放在他臉上的目光,只專注地盯視著他袖口上的繡紋,笑得很是愉悅,「那必須的唄。但凡是一個喜歡鳥兒的人,恐怕都會對那隻鸚鵡感興趣吧?想來側夫人也是愛極了它?」
「是,那是秋兒的心愛之物。」
趙綿澤緩和了過來,只是眼睛多有一些qíng緒,卻又故意表現得無所謂似的,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
「楚醫官初來京師,卻也知道這樣兒的傳聞?」
夏初七一笑,露出幾顆潔白的小牙來。
「我啊就好八卦。長孫殿下,不曉得我有沒有福分看一下那隻鸚哥?」
「這裡的鳥兒,楚醫官都看不上?」趙綿澤臉上掛著淺笑。
「是的。」夏初七勾起了嘴角,瞄向他,「畫眉鳥的腳杆太粗,凹凸不平,八哥的爪墊太薄,雲雀的背毛卻太厚……長孫殿下,好鳥要顏色分明,喙要直而尖,骨骼要標準,您這些鳥兒全是低劣品,沒有什麼可稀罕的。」
她點評得太不客氣,趙綿澤的面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
可是,也正因為她說得確實太過專業,他除了有些下不來台之外,先前的疑惑卻也是散了開去。
「楚醫官見多識廣,到是綿澤孤陋寡聞了。」
夏初七嗬嗬一聲兒,賊笑一下,又逗了兩隻鳥兒,倏地轉過頭來,沖趙綿澤擠了擠眼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個人神神叼叼地捻起幾根手指頭來,若有所思地說。
「容在下計算一下啊----」
「楚醫官不僅會看病,還會算命?」
見他發問,夏初七唇角的笑容更開了。
「不會。可在下有個好朋友她會算。不僅會算,還會猜度人心。她曾經教過我兩招兒,我試試看靈不靈……」
「人心?」
趙綿澤看著她青衣長袍下的瘦小身段兒,又看一眼她言笑淺淺間的風qíng,眼皮微微一跳,「不知道楚醫官在計算誰人之心?」
誰人之心?
能告訴你麼?
夏初七抬起眼皮兒,沖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突地一愣,便歪了頭去,小聲兒說了一句「殿下,別動,你頭上有鳥屎」。然後,便見她踮起腳尖,一隻手勒在趙綿澤的肩膀上,迫使他的身子往下壓,另一隻手抬起來往他的頭上去,像是要替他擦。
趙綿澤多愛gān淨的人?
一聽說鳥屎,整個人都僵硬了,那裡還會反對?
而外頭的人,也就在這一剎那打開了鳥棚的門兒。
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夏初七也騰地一下就閃了開去。
「綿澤----」夏問秋的腔調都有些變聲兒了。
從她剛剛入門的角度看過來,明顯就是夏初七攬住趙綿澤的脖子,兩個人正在那裡摟抱和親吻。那一幕,簡直像在戳她的心肝兒一樣疼痛。
「秋兒,你怎麼過來了?」趙綿澤目光一眯,看了夏初七一眼,心下知道有異,卻也不便多說什麼,大步走過去便扶起了夏問秋,解釋說,「楚醫官也喜歡鳥兒,我便帶她來看看……」
換了正常qíng況下,夏問秋自當會夫唱婦隨才對。
可女人在吃醋燒心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沒有理智的。
眼睛帶了一抹悽苦,她頓時就變了臉色。
「這些鳥兒都是秋兒喜歡的,不想送給別人。」
「秋兒……」趙綿澤有些尷尬。
「側夫人!」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夏初七接過話去,又偷偷瞄了趙綿澤一眼,那飽含深意的一眼啊,看得她自個兒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才略帶羞澀地收回了目光,然後笑眯眯地看著夏問秋,一雙眼睛都快要擠成彎月了,「剛才長孫殿下還誇你慧質蘭心,xing子最是體貼溫馴,與他兩個qíng義甚篤,難不成……?」
她意有所指的質疑,果然把夏問秋給激怒了。
而女人一動醋意,那尖酸刻薄便再也掩藏不住了。
「我與綿澤夫妻間的事qíng,不勞楚醫官費心了。楚醫官有空閒的時間不如多多花在我父王的治療上,不要玩鳥斗花的,做出一些富貴人家的舉止來……」
「秋兒!」趙綿澤打斷了她。
見她委屈地看過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又軟和了聲音。
「秋兒,你身子不好,讓弄琴先領你回去歇著。」
「綿澤……」
自動誤讀了他的迴避之意和維護之態,夏問秋咬了咬下唇,有些後悔剛才一時衝動而口不擇言。想了想,她正準備說幾句話迂迴一下,突然腹中一陣絞痛,讓她不得不捂著肚子,虛白著臉兒呻吟了一聲。
「秋兒,你怎麼了?」趙綿澤扶住了她。
額頭上冷汗直冒,夏問秋突然白了臉看向夏初七。
「綿澤,我今日吃了兩回楚醫官新開的藥,肚子不舒坦了。」
「側夫人,話可不能這麼說。」夏初七笑眯眯的走近,觀察了一下她的氣色,才斜歪歪勾著唇,「人食五穀雜糧,生病是常事兒,側夫人你又不會醫理,也沒有請過脈,憑什麼就說是吃了區區在下我的藥導致的腹痛?這樣的罪責,楚七可當不起啊?」
「你……分明就是你給我下……下毒!」夏問秋痛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側夫人,請您不要亂說!」
夏初七飛快地掐了一下大腿,疼得自個兒眼圈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