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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話問出去了,可趙樽卻沒有回答。

    淡淡的,低低的,冷冷的,他又反問了回來。

    「這也正是爺想問你的。」

    「什麼啊?」

    「你與那個長孫殿下,可是舊識?」

    心漏跳了半拍,夏初七身子僵硬了下,才蹙著眉頭奇怪地問。

    「為什麼要這樣說?」

    趙樽涼涼地看了她片刻,又撫上她的臉,使勁兒揉了下。

    「你若不識得他,他會登門來求醫?」

    與他對望片刻,或許是昨兒晚上的煙花給了她勇氣,或者是今兒他在趙綿澤面前的維護給了她力量,也或許是此時整個天下間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夏初七原本在腦子裡存了許久的話,突然就輕鬆地脫口而出。

    「如果他們都說我不是我,而是別的什麼人,你會怎麼想?」

    趙樽面色不變,只盯著她,連多餘的一絲表qíng都沒有。

    「你便是你。」

    夏初七微微一愣,心窩裡一股酸氣沖了上來。

    先前在馬車上,她也對東方青玄說「我便是我」,如今趙樽也對這樣對她說「你便是你」,如此高度的信任度與認知感,讓她這個身處在異世空間的一抹靈魂,突然便像有了一個可以依託的港灣。

    她便是她,從來都不是別人。

    只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連累了他。

    他是一個皇子,知道太多「叛逆家眷」的事兒,便無好處。

    心底擂了一會子鼓,咚咚地胡亂跳動著,她說。

    「長孫殿下……他把我當成了故人。」

    在趙樽並不驚奇的目光注視下,她語氣平靜地將那天出門遇見趙綿澤的事兒說了出來,只不過,在敘述的時候,隱去了與那個袁形之前有過jiāo道的事qíng,只說自個兒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接著便被長孫殿下給請了去,想要驗明正身,幸虧東方青玄出面兒才解了圍,接著又在街上遇見了他,一五一十的全jiāo代了。

    趙樽聽了,沒什麼格外的反應。

    「他既然疑心你,為何還要去東宮?」

    心裡怦怦跳動著,夏初七依舊狡黠地笑。

    「我說過了呀,醫者仁心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小道上,冷風徐徐chuī來,趙樽遲疑了片刻,伸手將她攬入懷裡,非常溫qíng地裹了又裹,蹙著眉頭頓了片刻,才慢悠悠的開口。

    「既如此,爺也不便攔你了……」

    「謝謝……」

    夏初七反手抱住她,裝著乖巧,卻沒想到,他又是一嘆。

    「只是如此一來,想來離阿七你以身抵債的日子又近了。」

    那冷冷的聲音,高冷幽毒,聽得夏初七這個油鹽不進的傢伙,心肝兒都狠狠一抽,奇怪地抬頭看他。

    「喂,這話什麼意思?」

    趙樽淺淺眯眼,懶洋洋地彈了一下她的臉。

    「很快,你便會欠爺很多很多銀子。」

    「……」

    死瞪了他一眼,夏初七gān笑了兩聲,往他的腰上一掐,也不裝古人了,「到底啥意思?咱倆能扯個明白不?」

    趙樽勾起她的下巴來,盯著她,表qíng上沒有太多qíng緒,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依舊噙著一抹冷意,淡淡掃視著她的臉,在與她的目光相接片刻後,才挑了一下眉梢。

    「為太子診治的太醫,去一個,死一個。可懂?」

    微微一怔,夏初七卻是笑了,「那我是得恭喜爺,又要大賺一筆了?」

    「不必恭喜!你只須做好以身抵債的準備便是。」

    ☆、第072章老十九家的人家!

    一場大風雪過去,京師應天府似是又冷了幾分。

    夏初七接下來的三天除了去良醫所與孫正業探討時方,便是與李邈呆在承德院那兩間耳院裡。她搗鼓她的藥瓶子,而李邈大多數時候都在看著她做事兒發呆,一個人靜得聲息都無。

    等了三天,一直沒有等來東宮來人,卻在第四天,等來了「錦宮」送進來的信兒。

    猜測是傻子有了消息,夏初七高興地與孫正業告了假,便拽了李邈風風火火地出了晉王府。

    這回遞信的人給了她們另外的一個地址,並非先前人蛇混雜的錦繡樓。

    在丹鳳街一個青石板小徑的深處,有一個樸素的應天府常見樸素民居,從外頭來看,沒有什麼識別度,大門略顯陳舊,門口有兩顆白楊樹,裡面依稀能夠聽見鴿子的「咕咕」聲兒。

    敲了三聲門兒,開了。

    一個憨頭憨腦的小伙子探頭出來,看了看她倆。

    「你兩個找誰?」

    李邈隨口應道,「吃擱念的,給大當家gān跑合,請我兩個來吃酒。」

    這句話有些奇怪,夏初七聽得一頭霧水,不太懂是什麼意思,只大概猜測出是江湖上的行話,便有些佩服起李邈來。果然,那小伙子一聽,面上的戒備沒有了,神色馬上就緩和了下來,江湖氣兒十足地一抱拳。

    「大當家的在裡頭,二位兄弟請。」

    這是一個三進的院子,地方還挺寬敞。

    入得內室,打了個黑灰色的布帘子,一眼便見到躺在chuáng上養病的袁形。

    還是那高高壯壯的樣子,他躺在那不太寬的chuáng上,一個人就占了大半邊兒,像一座隆起的小山包兒似的,一臉的絡腮鬍子像是更濃黑了一些,只是面色瞧上去紅潤了不少,顯然這幾日病養得好,jīng神頭挺足。見到夏初七與李邈進去,他捂著腹部的傷口就要起身。

    「兩位可算來了?坐坐坐!」

    夏初七趕緊過去制止了他。

    「袁大哥,使不得!你躺著,都是自家兄弟,客氣就見外了啊。」

    袁形知道李邈是個女的,卻不知道夏初七也是個女的,那眼神兒在她與李邈之間來回了好幾次,才豪慡地吩咐。

    「二虎子,還不給貴客上茶。」

    那個領他們進門的人便是二虎子了,笑嘻嘻地應了,便泡了兩盞茶上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晉王府里被趙樽養刁了嘴巴,夏初七隻微微抿了一口,哪怕她只是一個不懂茶的外行,也不得不感嘆,還是晉王府里的茶香啊。

    放下那茶盞,她關心地問了幾句袁形的傷勢,又親自坐過去把了一回脈,見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了,吩咐了幾句,就急急地扯上了她關心的正題。

    「袁大哥,你叫我們來,可是有了我家傻子的消息?」

    袁形是個xing子豪邁的漢子,肚子裡沒有多少彎彎腸子,一問便點了頭。

    「是的,有消息了。」

    夏初七大喜,「他人在哪兒?」

    她問得太急,袁形愣了下,卻是搖了搖頭,「我也是昨日落晚時才得的消息,前些日子,我手下有一幫弟兄與鹽幫的人合夥走了一趟私鹽,在夷陵州渡口遇到一個事兒,說是有個傻子從船上跳下來了,後來又被人給撈了上去,當時那艘船上吵嚷得厲害,但我那些兄弟只是看了下熱鬧,卻不敢靠近,因為那是一艘官船。」

    「然後呢?袁大哥,確認了嗎?」

    「那人究竟是不是你們說的傻子我不敢確定,今兒天剛見亮,我便把那兄弟給找來了,聽他說了下外形,確與你們的描述有幾分相似之處。可據我那些兄弟說,那官船里的人,可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啊?」

    「大人物,可是……寧王?」

    袁形微微一愣,目光閃了下,「那不曉得。」

    夏初七心中已有七八分的猜度,聞言隨口笑了笑,並不急切的追問他。

    「那袁大哥,您那兄弟可曉得那艘船去向何處?」

    看著她,袁形再次搖了搖頭。

    夏初七微微一眯眼,瞭然地從懷裡掏出前幾日趙綿澤給她的銀票來。

    「袁大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等找到了人,定然還會有重謝。」

    她原以為是錢財不到位,袁形故意拿喬,卻沒想到他根本就不要錢,一臉慌亂地擋開了手去,歉意地說,「兄弟,你與邈兒兩個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這等再生之德我袁形沒齒難忘。如果這只是gān系了我一人的xing命,豁出去了也得幫襯的。但如今這事兒扯到了朝廷……我不得不為手下那般弟兄們打算。鬼火都怕見亮,gān我們這等營生的人,不好cha手朝廷的事兒,想來你們能理解我的不易。」

    當然能理解。

    黑社會再厲害也不敢真與警察去火拼。

    夏初七收回銀票,放入懷裡,又抿唇一笑。

    「袁大哥客氣了,您能告訴我這個消息就很重要。」

    「小兄弟是個豁達人兒。」袁形半倚在chuáng上,像是鬆了一口氣。可說到此處,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遲疑了一下,「還有一個事兒,我弟兄們先前在打探消息時,聽聞有另外的人也在找那個傻子。」

    夏初七一怔,「另外的人?誰?」

    袁形像是有些不方便說,在她又追問了一遍後,才考量著壓了聲音。

    「好像是晉王爺的人,不敢肯定。」

    夏初七面色稍稍一變,半晌兒,又吐出一口氣來。

    「那就好。」

    她的話李邈能理解,袁形卻聽得莫名其妙。

    「兄弟,你家傻子到底是什麼人啊?竟然能引得寧王和晉王的注意?!」

    輕輕笑了一下,夏初七裝作不在意地說,「那還能是什麼人啊?就一普通的老百姓,大概是長得俊俏了些,那寧王和晉王不是都愛好男風嗎?估計看上了我家傻子,這人長得俊,就是太過危險。」

    「也是也是……」

    袁形贊成的點頭表示了同意,李邈卻望向了房頂。

    ……

    兩個人辭別了袁形,出得院子,夏初七還在抿著嘴兒自得其樂。

    要是趙樽知道她是這麼說他的,會不會想要殺了他?

    「楚七,你為何總是這麼快活?」李邈突然盯著她問。

    笑眯眯拋了個媚眼兒給她,夏初七嘿嘿一樂,「你來猜猜?」

    李邈顯然沒有她那麼好的心qíng去猜,抿著唇角不再吭聲兒了。

    「你這個人啊,真是無趣!不是告訴你了嗎?人生在世須盡歡!」

    夏初七重重勾了勾她的肩膀,作出一副瀟灑風流的小生狀,笑彎了一雙眼睛。

    「我為什麼快活呢?是因為曉得了原來他也在幫著我找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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