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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我呢,還是有些想我家小表妹了,當日在清崗河邊兒一別,這許久不見的----」

    「滾!」趙樽冷冰冰剜他一眼。

    元祐賤笑一聲兒,「天祿你越發小氣了,想當年陛下賞你的女人,你不都還送給我幾個,如今我這表妹就不行了?」

    「還吃不吃了?」

    見趙樽愈發臉色難看了,元祐勾著唇角,咳了一下,「開個玩笑而已嘛,甭當真。好吧,我說實話吧,這一路行軍,小爺我一直吃素,吃得嘴都苦了,想著那秦淮風月,念著我府裡頭新納的兩房小妾,那便如有神助,腳程自然就快了。」

    他一派王孫公子的風流樣兒,卻是又招了趙樽一記冷眼。

    「說正事。」

    一說正事,元祐笑臉兒便斂住了。扒了一口飯,他微微一眯眼,眉眼裡便多了幾分認真來,「范從良我已經押解到刑部大牢了,京師的qíng況還不知曉,也不曉得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瞄了趙樽一眼,陳大牛搔了下頭髮。

    「怕是得三法司會審吧?」

    「不會。」趙樽淡淡的掃了他倆一眼,突然意味深長地牽了下唇,「錦衣衛既然想審,便讓他們審去好了。」說罷,又看著元祐,「臨前行jiāo代的事兒,你可都安排好了?」

    元小公爺筷子挑了挑盤中的菜,在邊沿上敲了敲。

    「放心,我已經辦妥了。為了安全起見,我還專門敲打過范從良了,把我表妹兒的賤招兒,都給使出來了。」

    不解地斂下眉頭,趙樽瞟他,「什麼招兒?」

    元祐眉頭一挑,笑得特膩歪,「我告訴他,我已經給他全家男人都下了我表妹獨家配製的『新郎粉』,那藥可以qiáng身健體,讓人夜夜都忍不住想要當新郎。唯一的壞處,就是想當新郎卻yù舉不能……」

    「……」趙樽頓了一下,「胡鬧。」

    元祐哈哈一笑,咬了一下筷子,笑容那叫一個邪。

    「別說,這賤招兒還真好使,那范從良嚇得臉都白了。他舉不舉自然無所謂,可他兒子孫子要不舉,那便斷子絕孫了。這人啊,總會有那麼一點弱處,再十惡不赦的人,也有顧慮的地方,那范從良還不乖乖的?」

    趙樽掃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視線又轉向了一頭霧水的陳大牛。

    「大牛,本王真沒看出來,你膽子還真不小,敢拒婚?」

    「俺……殿下,屬下不是膽兒大,屬下是不敢……」陳大牛黑臉憨憨掛著笑,「不是屬下瞧不上那個菁,菁什麼來著?」

    趙樽無奈,一嘆,「菁華郡主。」

    陳大牛猛地一點頭,「哦,對,就是菁華郡主。不是俺瞧不上她,而是俺家裡頭確實有一門兒親事,打小就定下的。那姑娘就俺們鄰村兒的,俺這些年在外頭行軍打仗,她一直未嫁等著俺。殿下您說,如今俺就跟著您立了一點屁大的功勞,沾了您的光,被陛下封了一個定安候,又賞宅子又賞銀子的,不能就尾巴翹上天了,做出那等生兒子沒屁眼兒的事兒,嫌棄別人對吧?」

    趙樽看著這個不懂得轉彎的屬下,沉默了下來。

    可今兒剛回京的元祐卻是聽得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著,差點兒噴了飯渣子了。

    「大牛,艷福不淺啊?你給拒絕了?陛下沒動怒?」

    陳大牛耷拉著腦袋,黑臉有些脹紅,「一言難盡。」

    原來這次得勝還朝,除了對金衛軍的軍中將領進行封賞之外,這老皇帝與別的皇帝也沒有什麼差別,就喜歡為自個兒的臣子們做媒。也不知老皇帝昨天晚上在哪個娘娘那裡被chuī了枕邊風,今兒早朝的時候,他當眾說要把皇孫女菁華郡主許給陳大牛做妻室。

    那菁華郡主名叫趙如娜,是太子爺趙柘的嫡三女,現年不過十六歲,長得個如花似玉不說,在京師還素有才女之名,琴棋書畫無一不jīng,女紅刺繡無一不巧,很得老皇帝的喜愛。

    按理來說,這樣子的一個姑娘,許配給斗大的字不識得一個的陳大牛,還是皇帝親自賜婚,成了親便直上雲霄,成了皇親國戚了,那簡直就是一樁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陳大牛也不懂事圓通,事後再找老皇帝說qíng,竟然當場跪地磕頭給拒絕了,說是他雖十五歲便從軍在外,家裡卻早就有了一門親事,不願做那等拋棄糟糠的事兒,把個老皇帝弄得當場下不來台,要不是趙樽說和,依了老皇帝那要臉子還bào躁的脾氣,這陳大牛就捅大簍子了。

    「天祿,這事兒,呵……」意有所指的說到這裡,元祐沒有接著說下雲,只是拍了拍陳大牛的肩膀,戲謔地笑,「不過大牛兄,如此好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可是生生錯過了,將來不要後悔啊?」

    「不後悔。俺配不上那種嬌氣的郡主,也沒那攀高枝兒的想法,也就想等不打仗了,置幾畝地,養幾個孩兒,與媳婦兒一起孝敬老人,好好過日子。」

    他說得很實在,元祐卻只笑捧腹大笑了。

    「大牛兄,真有你的。好樣兒的!傻不傻啊你?哈哈……」

    不知道領沒有領會到元小公爺笑聲的意思,陳大牛也跟著他嘿嘿發樂,似乎也挺開心。只是趙樽看了他半晌兒,眸色加深,眉心擰了起來。

    「大牛,你可是因為顧慮本王才拒婚?」

    陳大牛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殿下,屬下雖然愚鈍,可有些事qíng卻也是知道的,從這次班師還朝,陛下給的封賞便瞧出了些名堂來。可……拒婚的事qíng真不是為了別的,實實在在,俺……屬下是一個大老爺們兒,得頂天立地,對得起天地良心,怎麼能gān那種齷齪事兒呢?哦,當初光著屁股蛋兒的時候就認親,如今奔出了個前程來,就看不上家裡媳婦兒了?那還不如讓俺一頭撞死好了。」

    能說出這句話來,證明陳大牛看著老實,人確實不笨。

    當然,一個真正的愚蛋,也不可能打了十幾年的仗還活得好好的,還能活得風生水起,一路混到金衛軍的左將軍,世襲定安候。要知道,大晏朝以左為尊,陳大牛在軍中的職務比元祐還要高一等,又哪裡真是簡單的人?

    而老皇帝賜婚的原因,不論是趙樽還是元祐,甚至連陳大牛都看明白了。

    一來老皇帝想通過聯姻的方式,來籠絡陳大牛這一員久經沙場的虎將。二來也是為了他一心想要扶持上位的皇長孫趙綿澤栽培黨羽。因為菁華郡主趙如娜,是趙綿澤一母同胞的親妹子。三來麼,也是變相地架空趙樽的勢力,失去一員心腹大將,那無異於少了一隻左膀右臂。

    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也誰都不點破。

    又聊了一會兒,元小公爺放下筷子,似是吃飽了,還打了個嗝。

    「嗝,明兒見了陛下,該不會也給我指一門婚事吧?」

    趙樽淡淡道,「有可能。」

    元小公爺哈哈一笑,「那不能隨便許,普通的人家陛下他看不上,畢竟小爺我還是他的親孫子。可是,但凡心疼女兒的人,只怕都不敢嫁到誠國公府來,誰不知道小爺我後院兒里的美人兒都快要擠破頭了,再來個世子妃,要是招小爺待見還成,要是不招人待見,那日子可就難過了。」

    他一說自個兒的風流史,那便是眉飛色舞。

    陳大牛隻顧著笑,只有趙樽剜他一眼,「等哪天做過頭了,真陽衰不舉了,哭都沒地兒。」

    「不怕,我不還有表妹麼?她准有辦法。」

    故意噁心了一下趙樽,元祐不以為意的笑著,拍了拍身上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的金衛軍將軍甲冑,站了起來,淺淺一眯眼,「天祿,要沒事兒我先回府了,我府裡頭的小美人兒們,都快要等不及了。」

    「滾吧!」

    被趙樽斥了,元祐也不生氣,轉過頭來又意味深長地看著陳大牛,「大牛兄,要不然兄弟陪你出去喝兩杯,找個地方樂呵樂呵?你這個人啊,打仗的時候提著腦袋玩命也就罷了,如今太平了,正該享受的時候,還繃著什麼呀?」

    陳大牛一張黑臉有少許尷尬,起身抱拳,沖他行禮。

    「俺就不去了……一會得回營里,兄弟們煮了羊ròu等著俺……」

    「得得得得,那兄弟我先行一步,告辭。」

    元祐笑容滿面的離開來,趙樽淡淡瞄了陳大牛一眼。

    「大牛,你在外頭南征北戰這麼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些安樂日子,回頭把家裡親眷們都接來京師吧,是時候過些正常人的日子,安享一下天倫之樂了。」

    陳大牛嘿嘿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下頭。

    「其實屬下返京的時候便已經差人回老鄉雲接了。只是從青州府到京師來,路途遙遠,要花好些時日,他們拖家帶口的……怕是沒有那麼快。」

    趙樽微微點下頭,又看了他一眼。

    「有什麼需要,盡可開口。」

    「多謝殿下----」陳大牛撩起衣擺,連忙向他行禮,臉上全都寫滿了平凡而簡單的幸福,「如今俺光棍一條,住在營中很是便利,吃住都有營中伙食,俸銀都花不完,俺都攢起來了,留著娶媳婦兒用,足夠了,嘿嘿……」

    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片刻,趙樽慢慢地抬手,擺了擺。

    「去吧。」

    ……

    夏初七被巴豆粉這麼一鬧,直接就拖到了大年三十。

    年頭歲末,正是普天同慶祭神祭祖舉家歡樂的時候,京師里的pào仗聲時不時的在響,晉王府裡頭的大年氣氛也早就有了。然而,雖說這時代過大年也有全家團聚吃年飯和守歲的習俗,卻因晉王爺每年大年都得按禮制去宮中赴家宴守舊歲,府里的人便各院安置了。

    趙樽沒有正妃,仍是帶了太監丫頭便自己去的。

    爺們兒一走,便沒有人聚頭,府里雖說到處都掛著大紅燈籠,還是顯得有些冷清。

    承德院的耳房裡。

    夏初七身子拉得不舒服,這幾日qíng緒也很低。

    晚間的時候,她與李邈搞了一餐團圓飯,cha上了幾支蠟燭,澆了好幾杯酒在牆角上,跪地磕了幾個頭,便算是粗粗地祭拜了一下夏李兩家逝去的近三百個亡魂。

    外頭還下著雪。

    兩個人對坐在窗邊的炕桌邊上,也小飲了幾口酒,臉上有了點酒氣,便都生出些感慨來----如今這世上,也只剩下她們兩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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