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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李邈被她這麼一說,臉更紅了。

    聽完了前因後果,她靜靜看著夏初七,仍是幽嘆不已。

    「楚七,你與他……是不可能的,得拎清了你的身份啊。」

    「我知道了,表姐。」

    這天晚上,夏初七睡得不是很安穩。

    因船艙吃緊,她與李邈和顧阿嬌三個人擠在一個小屋子裡,聽著外頭官船駛過水麵時的拍打聲,迷迷糊糊的覺得----這艘船永遠不要駛到應天府,該有多好。她不用去面對那些人與事,在船上趙樽就是老大,沒有任何人敢說三道四,長長久久的過下去,都是現世安穩。

    而回了京師……

    一切都將會變得複雜。

    她也像李邈一樣,有一層底線不可觸碰。她不可能為了趙樽就去將就與別的女人共事一夫,而他卻不可能為了她打破這個傳統。更何況,即使他本人願意,那個老皇帝,那宮裡的貢妃娘娘也不會願意,早晚得宰了她不可。

    從古到今不能得到祝福的婚姻,結果沒幾個好的。

    ……

    夏初七一覺醒來,還沒想好如何「回報」趙樽,以達到「流產」的效果,官船已經行至一個埠頭停了下來,好像需要補給。她趴在窗口往外看了看,只見埠頭上不少趕渡的人,而四周的民船紛紛避讓,在見到船隻上cha了晉王殿下的旗幡時,埠頭上又是跪拜了一地……

    這感覺,讓夏初七突然有點懵圈兒。

    她適應能力很qiáng,也總見到別人跪他,可她卻很少跪,也不習慣跪人,但每每看見這樣聲勢浩大的跪拜,她心裡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楚七,爺找你。」

    梅子進來的時候,她還窩在chuáng上發愣。

    得了主子爺的命令,又是在這個非常時期,她不好耽誤,匆匆爬起來洗漱完收拾好自己,便隨了梅子過去。路上問了下,梅子簡單告訴她說,爺今兒一早就收到了拜帖,有幾位繞道巴州府入京述職的官員,昨晚趕了一夜才追上爺的船,今兒死活要上船來拜見爺,讓她過去。

    有人來拜見他,她去做什麼?

    夏初七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人,只覺得江山呼呼的風大。兩個人一路行來,她還沒有走近昨日那處船艙,便看見趙樽從裡頭走了出來,後面跟著鄭二寶和月毓,那兩個人都低垂著頭,恭敬而小意。只有那位主子爺高冷雍容,清冷無qíng的眼神出奇的冷峻。衣袍迎風袂袂,被江上波光一映襯,越發顯得風姿尊貴。

    都說權勢是男人魅力的重要提升,在很多時候甚至可以劃上等號。就這麼一瞅,夏初七完全同意了這個觀點。

    趙樽確實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

    「江邊風大,懷著身子,不要站在風口上。」見到她,趙樽沉穩的腳步頓了下,冷眸里的威嚴少了幾分,卻是向她伸出手來。

    「……」

    夏初七很想瞪他一眼。

    可惜,當著月毓的面兒,想到自個兒昨兒說的話,她又不得不把一口老血給咽了下去,一隻手假裝捂在小腹上,一隻手搭在他的掌心裡,完全一副受寵狐狸jīng的小模樣兒。

    「爺叫楚七來,不知有何事?」

    低頭瞄了她一眼,趙樽並沒有馬上回答。

    可就在那停頓的一瞬間,夏初七卻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眸底的一抹遲疑。

    「見一個人。」

    輕「哦」了一聲,她沒有再追問。

    不管是見什麼人,要躲也是躲不了的,趙樽既然讓她去見,那她就去見好了。即便是熟人,既然他都不介意,她又何必介意那許多?

    這艘官船實在很大。

    入得膳食艙時,侍婢們已經麻利地擺好了飯菜。

    有幾個身著大晏官服的人坐在裡頭等候,一見到趙樽,便恭敬地行了叩拜禮,等雙方都虛與委蛇的客套了幾句場面話再次入坐的時候,那幾個人中的一個年輕男子,目光突然一驚,愣愣地望向了趙樽身邊兒的夏初七。

    果然是熟人。她嘆!

    那男子不過二十幾歲的光景,身形修長,濃眉大眼,五官長相雖不如趙樽那麼完美得令人無可挑剔,卻也有另一種權貴公子的瀟灑之態。

    夏初七淡淡的看著他,輕挑了唇角不吭聲。

    而他的眼神兒,從疑惑到吃驚,也不過轉瞬又恢復了常態,嘴上客套著,別開臉去,對趙樽行了一個子侄輩的禮數,才含笑道,「殿下,此次走得太急,子蘇只略備了一些薄禮,還請殿下不要見怪。」

    「子蘇客氣了,本王不敢收授,那不合禮數。」

    「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巴州府當地的一些土特產。此次子蘇奉陛下之命前往蜀黔兩地開路置驛修橋平險,實在抽不出空來置辦。前幾日,聽說殿下官船從巴縣赴京,這才巴巴追上來,還望殿下笑納。」

    趙樽點了下頭,示意鄭二寶收下那些土特產,突然又低下頭來,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夏初七。

    「阿七,這位是魏國公府小公爺夏常。你替本王去斟一杯酒。」

    「是,爺。」

    對這個太過ròu麻的稱呼,夏初七隻眉頭跳了跳,便不當一回事兒,起身面色如常地斟酒。卻把那個夏常搞得一臉的迷惑。

    原本他剛才見到夏初七是有些震驚和懷疑的,可如今看面前這二人如此坦然的樣子,他卻是有點不太敢確定她是不是夏楚了。好在,不管心裡頭如何敲著鼓,他也沒有表現得太過qíng緒化,還主動起身作揖。

    「不敢不敢,殿下有禮了。只,這位小公子是……?」

    「是本王新收的……」趙樽淡淡的瞄向夏初七,一隻手慢慢的覆上她握著酒壺的手,曖昧的拍了拍,在夏常面露尷尬和夏初七心裡猛跳的時候,他卻沒有說出「侍妾」兩個字,而是淡定地說。

    「良醫官。」

    暗鬆一口氣,夏初七很想掐死他。

    如此正經的場合,他也能故意吊著胃口整她。

    他真是……不怕人說?

    看著夏常明顯錯愕的表qíng,還有不停在自個兒臉上打量的眼光,夏初七輕咳了一聲,淡定地看過去,抿了下嘴,學著男人那樣抱拳作揖。

    「不知這位小公爺看著小子做什麼?小公爺長得玉樹臨風,小子卻容顏醜陋,只怕會污了貴人您的眼睛,還請小公爺大人大量,收回您的貴眸,免得讓我家爺誤會了才是。」

    被她這麼一嗆,夏常的尷尬多了幾分。

    「不好意思,子蘇失禮了。還沒請教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家爺的人,姓甚名誰是你能隨便問的麼?」夏初七挑了下眉頭,對現在魏國公府的人絕對沒有什麼好氣兒。不過,她說話雖然嗆,卻句句都在拍趙樽的馬屁,而且嗆人的時候,臉上還帶著從容的笑意,愣是讓那夏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生生給愣在那裡下不來台。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默了一小會兒,待那夏常臊得臉都紅到耳根了,趙樽才淡淡地掃了一眼席間同樣尷尬的幾位官員,語氣平靜地道:「本王這名良醫官會醫術,善謀略,jīng通兵家雜學。與本王興致相合,結為莫逆,平時讓王本慣得沒了禮數,諸位大人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才是。」

    什麼叫著厚黑學?

    什麼叫做死不要臉?

    在趙樽身上,夏初七算是體會到了這兩點。

    她尷尬的笑了笑,沒有摻言,卻聽見「吁」的一聲兒,席上的幾個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紛紛對她表示了讚美之意。

    那個夏常臉上的臊紅還沒有退去,卻也只能順著台階往下溜,「原來這位小先生竟是如此有大才的能人,到是襯得我等實在粗鄙不堪了。要是有機會,還得請小先生指教一二。」

    夏初七笑眯眯的,一臉天真地說:「小公爺過獎了,只怕本人指教不上你啊,就你這資質,一看便愚鈍之人,習醫不成,兵家謀略那更得是智者所為,與你不太相匹,到是那種吃喝嫖賭之雜事,我看你應該挺能。」

    夏常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他們這些人,哪裡見過如此不懂禮數的人?

    人家與她客套幾句吧,她卻是半點都不客氣,直接往人的心窩子裡戳,實在讓人生恨。可偏偏她又是趙樽的人,即便心裡窩著火兒,又拿她沒有辦法。

    「阿七。」趙樽眉心跳了下,才慢慢悠悠的道,「不得在小公爺面前放肆。」

    「是,主子爺,阿七知錯了。」夏初七低眉順眼的回答著,看著那夏常被嗆得青一下白一下的面色,心裡真真兒解氣。她何嘗不曉得趙樽的用心,不過是與她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演戲罷了。

    想想他這麼好,她索xing馬屁拍到底,不顧旁人在場,猶自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替他松著肩膀,那小意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溫柔婦人,哪裡還有剛才像個小子一樣的伶牙俐齒?

    「爺,你身子骨可好些了?」

    趙樽唇角再抖了下,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牽了她過來坐下,又淡淡道,「先頭不是說肚子餓了,快坐下來吃,這幾位大人都是自在人,不會與你計較,你不必如此。」

    夏初七「哦」了一聲,像是「不好意思」的坐了下來。

    如此一來,那些原本「計較」的人,卻是真真兒不好計較了,又重新開懷暢飲了起來,一句一句扯東扯西的都是在拍趙樽的馬屁。

    但是經過這一番,夏常肚子裡頭的那些懷疑與震驚,也因了趙樽與她的自在與隨意,反而落了下去。

    一來經過了兩年時間,原就是正在長身子的年紀,那夏楚不論是身形還是五官都有一定的變化,尤其在夏初七刻意的修飾和換了男裝之後,認真說起來變化也很大,只不過略略有些相似罷了。要不然,之前李邈也不會三番兩次的試探,直到見到了桃木鏡才敢相認。所謂女大十八變,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

    二來按大晏的官位制度來說,王府良醫官得由太醫院推薦後,由史部來銓選,最後還有一關,必須由皇帝御筆親批之後才能正式上任。那麼既然這位是王府的良醫官,連當今陛下都不懷疑,他哪裡用得著去懷疑?

    不過就是一個與夏楚長得相似的少年而已。

    唯一的巧合,只是這個少年與晉王爺之間有些曖昧不清。

    但這種事兒在大晏的權貴之間並不稀奇,趙樽喜好男色的風評,也已經從錦城府傳了出來,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更是覺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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