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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趙樽眉頭一皺,盯著她,像盯著一個怪物。
「楚七……」
輕輕咳嗽一下,夏初七瞄著他糾結的臉,忽然覺得渾身輕鬆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兒。先前只是意外,你看我像在意這個的人?」
趙樽抬起手,想去摸她的臉。
裝著不在意的別開,她眨了下眼睛,只是笑。
「別這樣,這會子沒興趣了。那什麼,既然傻子不在這兒,那殿下您能不能算我今兒晚上沒有來過?讓我現在走了?」
趙樽眯了眯眼兒,垂下手來,淡淡開口,「你想得可真容易?」
「不然如何?難不成我親了你,你還就賴上我了,不讓我走?」
那侍妾兩個字,本就讓她心裡頭帶了一股子怒火兒,再被他這麼一彆扭的「要脅」,她更是沒有什麼好臉色了,低低斥了一句,起身便要離開。可那主兒又哪能是那麼容易讓她溜的人?腳剛踏出去,便被他拖了回去,坐在了他的腿上。她瞪了他一眼,也不罵不吼,只悶著頭皮抓住他就一陣亂咬。於是乎,兩個人又在那羅漢榻上糾纏了起來。
剛才是親嘴。
這回是真的打架。
當然,主要是夏初七打他。
他沒怎麼使大勁兒,只是防著她的偷襲,而她卻不給面子,每個招式都是要命的抓過來,一時間占盡了上風,打得個氣喘吁吁都不罷手,好一番折騰之後,終究在她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之後,他才生氣的架住她雙手按在了椅子上。
「你不願意?」
他的臉,冷靜得有些可怕。
而他的qíng緒,卻更是坐實了夏初七的想法。
很明顯的,在他看來那都已經是施捨了呢,她怎麼還敢不領qíng?
「不願意,你以為誰都稀罕你啊?你國寶啊。」
她嗤了一聲兒,手不能動,一雙腳卻不閒著,在他身上一陣亂踹。他的眉頭一直緊皺著,似是拿她有些無奈,橫過身子來把她的腳也一併給壓在了身下,直到她只剩下了呼吸的力氣,才消停了下來,兩個人涼絲絲的互視著,許久都沒有說話。
燭火氤氳,照得羅漢榻上光線昏暗。
他的眼睛幽暗得好像一口看不見底的深潭。
眸底,倒映著的是她的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放開了手,靜靜地站起身來。
「爺不計較你私闖驛館,你走吧。」
說罷,他沒有再多看她一眼,徑直去了淨房。
看著他的背影,夏初七一顆紛亂的心臟,終於平靜了下來。
嘲弄地翹了一下唇,她拍了拍一直在發燙的臉。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悄無聲息的,她又按照原路退了出去。不多一會兒,那守衛森嚴的城門口再一次傳來了「有刺客」的喊聲兒,整個驛站又騷動了一次。而趙樽居住的碧月軒里,燈火卻一直亮敞著,等他沐浴完了從淨房裡走出來,在內堂裡頭等著他的人,是那個始終安靜隨在他左右的陳景。
「殿下。」
「她走了?」
「是。」陳景垂著眸子,「屬下已吩咐過了,不必再追。」
趙樽輕輕『嗯』了一聲,重新坐回到羅漢椅上,把玩著亂成了一團的棋子,面無表qíng的吩咐,「差人去查查,那個傻子怎麼回事?」
「殿下。」得了這個令,陳景卻yù言又止,「屬下以為,上次柴房那把火燒完,殿下便與她劃清界限了。」
「劃清了?」
趙樽輕輕的反問著,淡淡瞄他一眼,表qíng平靜,眸子裡什麼qíng緒都無。
「如今更是劃不清了。」
陳景向來琢磨不透他的xing子。
而今,瞧著他yīn沉一片的面色,更加搞不懂他對那楚七存了份什麼心思。
上回在清崗驛站,他放了那一把火,讓她從手裡泥鰍似的溜走了。
如今怎麼又去管起她的事兒來了?
從被當今聖上親點為武狀元開始,陳景的日子裡便全部都是趙樽。他就像影子一樣始終跟隨在趙樽的左右。這些年來,由北到南,從軍中到京中,就陳景所知,這位爺的為人脾xing,可以稱得上教條和古板,從來不可能做違背綱常倫理之事,更不可能會有如今這樣的失態與反常。
尤其是今天……
陳景向來不多話,可他卻覺得,不得不提醒多提醒一句。
「殿下,容屬下再多一句嘴。屬下認為,您並不樂意牽扯到前魏國公案那個漩渦里去。再者說,這位夏七小姐的身份,實在與殿下您……不太合適。即便你只是收她做一名侍妾,一輩子藏於晉王府後院之中,可一旦被人發現她的身份,於qíng於理,於綱於常,您都會被人恥笑,背上抹不去的罵名。」
趙樽抬頭,目光冰冷的看過來,聲音驟沉。
「她不是夏家七小姐。」
「殿下,她是。您心裡頭比誰都清楚,她就是。」
陳景是一個十分固執的人,或者可以稱得上死板。
除了忠心之外,還是只剩下了忠心。
楚七的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由陳景著手調查的。
因此,他比誰都清楚她的身份,楚七明明就是魏國公府的七小姐。
當年發生的事qíng,很多人都知道,前魏國公夏廷贛因為謀逆罪被滅門的時候,他不保兒孫,卻只保了第七女,用了一塊刻有「開國輔運」字樣的免死鐵券換了他女兒夏楚一命。那免死鐵券只有少數的幾位開國輔臣才有,而且鐵券還有規定,謀逆罪不可赦免。但當今聖上當年念及夏廷贛的曠世功勳,又念他子孫皆亡,獨留一女,實在可憐,對於這樣子的請求,又如何好不答應?
因此,當年老皇帝不僅答應了這個請求,而且還讓夏廷贛的胞弟世襲了魏國公爵位,並且連他女兒夏楚與皇長孫趙綿澤的婚事都沒有頒旨作廢。
在案子處理完畢之後,那夏氏女額頭受了黥刑,就被寄養在了其二叔,也就是現任魏國公夏廷德的家裡撫養。不料,卻在她與趙綿澤大婚的前一晚,那夏氏女突然不知所蹤。
這個,也是一件人人皆知的事qíng。
而先前在清崗驛道上,當范從良之女范氏指證楚七的頭上有黥刑刺字時,他們便已經懷疑到了楚七的身份,再加上後來東方青玄的幾次三番折騰,綜合了各種線索,陳景將調查的結果一比對,楚七的身份便算是確認無誤。按理來說,得知真相,以晉王殿下的身份,就不應該再攪到那灘渾水裡去了。
可如今,這算什麼事兒?
陳景憋足了一口氣,突地單膝跪了下來。
「請殿下三思,楚七她確實是夏氏女,皇長孫未過門的妻子。」
趙樽半眯著眼,遲疑下,才淡淡道,「本王說她不是,她便不是。」
陳景提了一口氣,靜默了一會兒才抬頭與他對視。
終究,他無奈地作了一個揖禮。
「是,屬下知道了,明兒便讓人去辦差。」
在他說完出門的時候,人還沒有踏出屋子,背後又傳來了趙樽的聲音。
「陳景。」
轉過頭,陳景微微垂低眸子,恭聲道,「殿下,還有何事吩咐?」
趙樽似乎考慮了片刻,才擺了擺手。
「明日啟程前,帶了她來。」
……
夏初七再一次利用煙霧彈跑了出來。
當然,她心知這一回趙樽放了水。可如今的qíng況已經擺明了,既然她已經被柴房的大火「燒死了」,他也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她又「活過來了」,那麼就當她真被燒死了好了,也算是對那件事的一個了結。
背後沒有了追兵,她扶著膝蓋,看著靜寂的街道,心裡頭,沉甸甸的。
沒有找到傻子,她今兒的行動算是失敗了。
更加失敗的是,莫名其妙的差點失了身,做了人家的侍妾,可傻子還不知道人在那裡。原先她以為趙樽抓了傻子是為了威脅她出現,想要把她押回京師去受審。可今天晚上他卻放過她,如此足夠證明,他不需要威脅她,那麼傻子就沒有什麼價值,趙樽自然沒有揪住他不放的理由。
當然,他更沒有對她撒這種謊的必要。
但是如此一來,事qíng就更加糾結了。
不在趙樽那裡,傻子到底被誰帶走了?
在鎏年村里,她親眼見到是一群官兵。
那個驛站里的守衛,又說是殿下的馬車。
殿下,殿下,她昂著頭看了看天,腦子突然間靈光一閃。
難道那個殿下是寧王趙析?
可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與傻子的身世有關?與那個三嬸娘囑咐不能告訴別人的橢圓形胎記有關?
事qíng好像越變越複雜了。
可不管怎麼說,她都得找到傻子。
狠狠擼了一把臉,夏初七qíng緒不是太好,慢悠悠的chuī著江風,放慢了腳步。
巴縣的夜空,很是純淨,依稀有幾顆星星掛在天上。而江邊兒上的漁船有些也亮著燈,在水面上晃來dàng去,像是飄浮在水中,十分美好。河風chuī過臉,涼涼的,卻不入骨的冷,像極了清凌河邊兒的風。頭頂上那一輪彎月亮,也依舊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來來去去的行走。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調整好了qíng緒。
甭管找傻子也好,哪怕就當成去旅遊也好,明兒她還得上京師。
輕鬆的哼著小曲,她又加快了腳步,回到落腳的客棧。
在這個點兒,客棧早就已經打烊了。
好在店家人很不錯,她敲門入內,那人什麼也沒有多問,便掌了燈送她回到了自個兒定下的房間。與她想像中的一樣,房間裡還點著油燈,顯然是李邈在屋子裡頭等她。
沒得多說,那姐妹兒很夠意思。
夏初七推門而入,見李邈靜靜地坐著方桌旁邊兒上的條凳上。
在方桌的中間,擺放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鋼刀,正是先前她倆為了行動而準備的。
「嗨,還沒睡呢?」笑眯眯的招呼著,她向來樂觀的心態,恢復得很快。
李邈抬起頭,目光里隱隱有一抹波光在閃動。
「你回來了?我在等你。」
夏初七點頭嗯了一聲兒,翹著唇角,在她對面的條凳上坐下來,便渴得幾百輩子沒有喝過水似的,直接抓了桌上的水壺,也不倒入杯子,一仰頭,便骨漉漉往嘴裡灌了幾大口,這才咂巴咂巴嘴,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李邈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