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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完了,你那兵,吳四他……」

    「無事。」元祐也回往了一眼,「只當為國捐軀了。」

    那火來得極為巧妙,簡直就像是為了掩護夏初七逃走一樣,在她與東方青玄離得不出三丈遠的時候,錦衣衛一行人馬,便直接調轉馬頭,往柴房方向飛馳而去,那東方青玄連多餘的一眼都沒有望這邊兒。

    夏初七心裡的一塊兒大石頭落下去了。

    「老天有眼。表哥,速度點兒。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

    柴房原本就是堆放柴火的地方。

    裡頭儲藏的gān柴,一旦遇上烹了油的烈火,那燒起來效果十分的驚人,幾乎轉瞬間,便把整個柴房給吞噬了,火勢又開始漫延向了柴房兩邊兒的耳房。

    「快提水來----」

    「快快快!救火,救火啊!」

    潑水聲,吶喊聲,人聲鼎沸,幾乎震天的在響,那一陣陣夾著尖叫的嘈雜聲兒,聽在人的耳朵里,有些個麻筋。

    一時之間,濃煙滿天,火舌飛舞,嗆得那些救火之人,一個個咳嗽連連。

    錦衣衛撲過來的時候,柴房已經完全被火包圍了。

    而驛站的房屋大多木質結構,如今燒起來那還得了。

    故此,火勢一起,除了城門留下必要的守衛之外,幾乎傾了整個驛站之力,都用於救火了,而整個驛站所有的有生力量,也都匯集到了這裡。

    在一批批趕得jī飛狗跳的人群中,梅子還沒靠近那烈火處,便已經嚇得腿都軟了,撲通跪在地上,一聲聲兒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楚七」,月毓也是紅了一雙眼睛,不停拿著巾帕擦拭著眼睛,摟住梅子的肩膀不停的在安慰。

    而人群裡頭,也不知道是誰在罵。

    「那楚七也真是,自家不想活了,也不要連帶了別人啊。這火啊就是從柴房裡頭先燃起來的,定是她心裡委屈,覺著殿下關押了她,自個兒想不開,縱火自殺了!」

    「不是說懷上皇孫了麼,為何還要想不開?」

    「哪個婦人不是頭髮長,見識短?興許原是想嚇嚇殿下,卻不知那火燒起來便是撲不滅了……」

    「可不是……真是可憐的……」

    東方青玄妖冶的眸子一直淺眯著。

    在火光照耀下,他身姿仍是極美,唇角挑著涼薄的笑意。

    先前還在屋子裡軟玉溫香在抱的寧王,也是急匆匆趕了過來,瞧著那大火沉著一張臉,半晌不吭聲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玉皇閣的位置,離此處柴房最遠。

    趙樽自然也是最後過來的。

    看著那沖天的火光和熙熙攘攘救火的兵士,他靜靜地立於一處,一隻手負於身後,目光仍是冷冷的,幽光bī人。一襲玄黑的披風在火舌的映照下,帶著一種神秘而詭譎的光芒,直到那間柴房完全化為灰燼,仍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報----」

    一名身著鐵甲的兵士單膝一跪,聲音被煙燻得有些嘶啞。

    「殿下,裡頭的人……刨出來時,已經,已經……」

    說「刨」字兒的時候,那兵士舉起雙手來,只見他黑乎乎的十根指頭,已經是鮮血淋漓,可瞄著趙樽黑沉沉的面色,聲音還是又壓低了幾分。

    「那……楚七,已經,已經燒成了一具焦屍……」

    趙樽靜靜的看著柴房,半晌兒才嗯了一聲。

    「將她的遺骸好好收殮----入棺!」

    最後那兩個字,他說得極慢,那冷冷的眼神中,似乎藏著一絲更深層的qíng緒,或者可以讓人理解為不舍、不安、難過、心疼……可卻又任誰也辨別不出來究竟是哪一種。

    見狀,立於他身側的東方青玄笑了笑,「真是可憐啊!楚七這姑娘刁鑽古怪,可也真算得上機靈xing巧,聰慧大方。好端端的便這麼活活燒死了。想想那細皮嫩ròu的,被火給卷著該是什麼感受?」

    趙樽緊緊握了拳頭,卻仍是一言不發。

    東方青玄彎了一下唇,「青玄在想,該不會是殿下你縱火滅口吧?」

    趙樽慢悠悠側過眸子來,望他,目光驟冷。

    「東方大人想必聽過一句,虎毒不食子?」

    「殿下此言,何解?」

    「那楚七懷了本王的孩兒,誰人不知?本王即便不顧惜她的安危,也得顧惜著她腹中胎兒。難不成,東方大人以為本王是那種會弒殺親生骨ròu的無恥之人?」

    東方青玄鳳眸一眯。

    慢慢的,他勾著唇笑了,像挽了一朵美麗的妖艷花朵在唇角,他的笑聲妖嬈得立於不遠處的寧王趙析,腳步竟是不知不覺的走了過來,整個人好像都醉於了他的聲音之中。

    「殿下可真會開玩笑,青玄不敢這麼以為。」

    趙樽靜靜看他,接著又冷冷道,「如若不是東方大人bī人太甚,本王又何至於將心頭之人關押在這柴房之中不見天日?又何至於會讓本王的第一個孩兒尚未出生便葬身火海?東方大人,等回了京師,在聖上面前,你得好好給本王,給本王未出生的小皇孫一個jiāo代。」

    冷冰冰的一句話,擲地有聲。

    東方青玄淺笑的面色,一點一點收攏。而那一雙媚人的眸子,卻又散發出更為溫柔的光芒來。

    「殿下,青玄真是越發看不懂您了。」

    趙樽涼涼看他,微微一挑眉,「看不懂,那便是本王了。若讓你懂了,又有何意義?」

    東方青玄妖魅的紅衣在火光下閃著艷艷的光華。

    突地,他又是一笑。

    「殿下,原來青玄也是看走了眼。」

    趙樽別開頭去,目光看著那火舌,「東方大人獻上的那副太子妃親繡的山河圖,本王實在消受不起。」

    回頭,側眸,他冷冷的,聲音不帶半點qíng緒。

    「鄭二寶,把繡圖還給東方大人。」

    「是!」

    似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那陳二寶一揮袖,便有兩名兵士抬著一個桃木jīng雕的剔彩長盒上來,恭敬的捧到了東方青玄的面前。

    東方青玄微微一眯眼,似乎有些不解。

    「禮物送出,斷斷沒有收回的道理。青玄既將它送與了殿下,它便是殿下的了。」

    趙樽淡淡道,「任由本王處置?」

    東方青玄緩緩一勾唇,「是。」

    「既如此----」趙樽面無表qíng,「鄭二寶,投入火中燒了吧。」

    「爺……」

    鄭二寶輕喚了一聲兒,在收到趙樽冷冷的視線時,沒再敢接下去,趕緊讓人往那還連綿燃燒著的火中抬去。而東方青玄的手卻是越握越緊,聲音不再像先前那麼淡定了,「殿下,此繡圖阿木爾繡了整整半年,一針一線皆由她親手所出……」

    趙樽默默的,並不看他。

    眼看那繡圖便要投入火海,到底是東方青玄忍不住了。

    「慢----」

    緩緩上前兩步,他拉開笑容,一襲大紅色的寬袖拂開,比那火舌更艷。

    「如風,殿下竟然執意如此,那便收回去吧。」

    趙樽不再言語,慢慢的調過頭來,眼神極淡地掠過東方青玄和寧王趙析的臉,當著他們兩人的面兒,聲音平靜地吩咐身邊兒專管文書的經歷周文責。

    「替本王糙擬奏摺,八百里加急呈與陛下。就說,兒臣滯留清崗數日,如今沉疴鬆緩,病體已愈,現聽聞北方邊陲匪患難治,不敢再纏綿於病榻,願以己之身輔佐君上,待京中事務安頓妥當,即刻前往北平府長駐……如今朝政積弊已深,君臣當為一心,望聖上勿信佞臣讒言,致使外敵趁虛而入……兒臣於洪泰二十二年起兵伐南,現將於洪泰二十四年臘月十三,大軍開拔回京,並將溜須拍馬,妄傳流言之清崗縣令范從良生擒活拿,一併押解進京,望陛下聖裁,以儆天下,永為世鑒。」

    說罷,他沒有再看任何人,徑直大步而去。

    身後是呼嘯的火舌與濃煙,而他一眼都沒有回頭再看那漫天飛舞的火苗。

    東方青玄久久站在那火舌之前,目光比火還要妖艷,卻也難以琢磨。

    寧王趙析嘆息了一聲兒,走近了他身側,「老十九,他是一個狠心的人啊,從來無qíng,東方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東方青玄一莞爾,「寧王殿下的意思是?」

    「那楚七揣著老十九的孩兒就這麼去了,他都沒有多看一眼。不要說是那已經嫁做他人婦的過往之人,東方大人以為他會站在你們那邊兒?」

    「那寧王殿下,他又會幫你這個三哥嗎?」

    「那也是,看來本王與東方大人都錯了。本王以為老十九志在江山,你以為他志在美人,結果他什麼都不圖,如今,可如何是好?」

    東方青玄輕笑,依舊反問,「寧王殿下以為呢?」

    寧王趙析只笑不答。

    實際上,先前的奪儲三足鼎立,一直以趙樽最為中立。不論是他趙析不遠千里前來錦城府迎接,還是東方青玄帶了太子妃的繡圖來到說和,真正的目的只有一個----要麼讓他為己所用,要麼便直接除之。

    在他與趙綿澤的心裡,真正厲害的對手從來都只有一個----便是趙樽。

    而他們,都不把對方當成最厲害的那一個。

    可趙析又何嘗不明白,趙樽他不是糊塗人。

    自古以來功高蓋主的人,基本都沒有好下場。不僅僅是朝廷有心的幾位重臣防他,就連他們的親爹,當今的洪泰帝也在防他。而趙樽除了軍功之外,在老百姓中間也是口碑極佳。童謠一事不論是誰在嫁禍於他,他們老爹的心中只怕顧慮已經更重了。如果他就那樣回京去告訴他們老爹,他不想要那一片江山,那生xing多疑的老皇帝會相信他麼,會放過他麼?做皇帝的人從來心狠,如今天下太平,趙樽的風頭又一時無兩,而「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前車之鑑,何其之多?

    皇權親qíng的傾軋之下,他只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他索xing順了繩子往下溜,親自搞出了「千年石碑」之事,再親自站出來以證視聽,再向老皇帝表白心跡,讓天下百姓為他保駕護航,反倒能真正去掉老皇帝對他的顧慮。

    畢竟,如若他真的有心於那個帝位,直接就駐紮在這清崗要塞,幾十萬大軍,又有蜀道之天險,即便不去奪儲位,只獨霸一方為王,待日後旗鼓一響,有天下百姓之心為基石,便是一仗打到京師去也是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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