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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光腳的人,從來都不怕穿鞋的。

    已經被關進了柴房的夏初七,自然更沒有什麼可怕的。

    一臉膩歪的笑容,她隨口一說,「你告訴他,虎毒不食子。」

    月毓一愣,表qíng稍稍有些茫然,「什麼意思?」

    嘆了一口氣,夏初七慢吞吞地站起身來,走到月毓的面前,微微一笑,「我啊,懷孕了。」

    月毓一陣錯愕,機械的重複了一下,「懷孕了?」

    夏初七表qíng愜意地倚在柴門邊兒上,「對啊,我懷上他的孩兒了。哎,你們家晉王爺還真是一個負心的男人呢,再怎麼說,我這肚子裡頭的孩子也是皇孫吧,那叫什麼來著?哦,想起來了,叫皇室血脈。他把我關在這柴房裡頭,萬一哪天胎兒保不住了,也是怪可憐的對不對?」

    月毓臉上的表qíng,由疑到驚,簡直jīng彩紛呈。

    那再也繃不住的矜貴和端莊,搞得夏初七真想要捧腹大笑。

    她與趙樽兩個人獨處的時間裡,究竟gān了些什麼,不要說月毓,便是鄭二寶都不見得完全知詳。夏初七這句話月毓自然有可能會相信。當然,她除了逗逗月毓之外,也是想要噁心一下趙樽,有了梅子這張大嘴巴,以後人人私下裡都會說,那個晉王殿下如何的薄qíng寡義,竟然如此對待一個懷了他孩兒的女人……

    嘖嘖。

    想想趙樽那張臉會黑成什麼樣子,她便心qíng大慡。

    見月毓一直怔怔的,身子似乎晃了晃,夏初七更是笑著火上澆油。

    「月大姐,你怎麼了?是身子不舒服,還是不相信我?」

    目光稍稍一斂,月毓回過神兒來,沖她溫和的笑了下。

    「即有如此大事兒,我一定如實稟報給爺知曉。那楚七,你好好照顧著身子,懷上了爺的孩兒,更需要多擔心著自個兒。」

    她溫和得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夏初七瞄著她,老神在在的挑起了眉頭,也是一臉笑意,「那是自然,好歹我懷上的是皇孫不是?我怎麼著也得放寬心活下去啊。對了,月大姐,你恐怕還不曉得,我楚七呢,別的本事沒有,卻天生對藥物敏感,要是誰在我飯菜裡頭啊,不小心放錯了東西什麼的,我一下子便能聞得出來。」

    月毓靜靜的看著她,臉色平靜得可怕。

    「楚七你多慮了,沒有爺的指示,誰敢怎麼著你?」

    「那就好,他呀,就是一個嘴硬心軟的貨。呵呵,趕明兒回了京師,我要一不小心成了你們家的晉王妃,月大姐你也千萬不要覺得新鮮才是?」

    夏初七說到這裡,又若有似無地摸了摸自家的肚子,羞澀的一笑。

    「月大姐你啊,還是早早做足了心理準備才好,免得到時候傷心。或者你從現在開始便討好我?我一高興呢,讓他賞你個侍妾什麼的做做,也是有可能的哦?」

    一句又一句。

    夏初七說得字字都有如驚雷。

    把個梅子給驚詫得,張大了嘴巴。

    而月毓還真是個厲害的,除了剛開始那麼一會兒,表qíng始終緩緩的,淡淡的,臨走了,還抿出一個十分僵硬的笑容來。

    「但願你能如願以償。」

    夏初七笑著沖她擺手,「我的機會,實在比你多。不送!」

    ……

    出了柴房,梅子一路神色恍惚。

    走了一段路,便聽見月毓淡淡地問她,「楚七先頭給你說什麼了?」

    梅子驚得『啊』了一聲兒,抬起臉來,搖了搖頭。

    「沒,沒什麼啊。」

    見她小臉兒一陣發紅,月毓哪裡會相信真的沒有什麼?想了想,那笑容又溫和了幾分,「梅子,你這個丫頭,如今對我也不說實話了嗎?難道我還會說出去不成?」

    梅子向來敬重月毓。

    可是剛才楚七jiāo代過她,任何人也不許說。

    死死咬了一下牙,她扯了扯嘴角,回答得十分艱難。

    「月毓姐姐,這事兒告訴你也是無妨的。楚七她就告訴我,她給我開的藥都放在哪裡了。然後她說她還存有幾兩銀子,也藏在chuáng腳下頭,讓我下次若還有機會去看她,把銀子也給她帶上。」

    月毓一挑眉,「她要銀子做什麼?在柴房裡頭關著也使不上。」

    見她似乎相信了這個說辭,梅子略略鬆了一口氣,撒謊得更加流暢了。

    「月毓姐姐你是不知道,那楚七愛財如命,每天睡覺都要抱著銀子的,沒事兒便要摸來摸去,那幾兩銀子啊都被她給摸得光滑滑的了。還有啊,上幾次的事兒難道你不知道麼?她的銀子,被咱家爺給誆了,她氣得一陣跳腳……」

    「不要說了。」

    月毓的聲音沉了一下。

    她不喜歡聽那楚七與主子爺之間的事qíng。

    那個時候的趙樽,在她的眼睛裡是不正常的。

    一個堂堂的大晏親王,領著大晏的兵權,成日裡僅僅是公事都堆積如山了,可他還處心積慮去誆楚七那點小銀子,那樣的趙樽在她的眼睛裡是陌生的,陌生得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十幾年。

    過了驛館院,月毓便和梅子分開了。

    她先去廚房將為趙樽準備好的滋補烏jī湯給拎上,才一路去了玉皇閣。

    她是趙樽的貼身大丫頭,在有他的地方,一向來去自如。

    可今兒,卻被鄭二寶給擋在了書房外頭。

    月毓有些奇怪,客氣地問,「二寶公公,怎麼回事兒?」

    鄭二寶神色焦慮,甩給了她一個也不理解的表qíng,細著鴨公嗓子直嘆,「主子爺這幾日的qíng緒你也不是沒瞧見,今兒說他誰也不見,把侍候的丫頭們都打發了。你也先去歇著吧,晚點兒再過來侍候。」

    「我……」月毓頓了下,笑得無比苦澀,「我先把湯給爺拎進去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鄭二寶瞄她一眼,略略遲疑一下,接了過來。

    「這樣,回頭咱家給爺拎進去?」

    心裡不太樂意,可月毓向來懂事兒。

    溫和的道了一聲兒「好」,她禮節xing的對鄭二寶福了福身,便往後退去。可走了兩步,她遲疑著又調過頭來,看著鄭二寶不解的眼睛,面色暗了暗,垂下了雙眸。

    「二寶公公,還有個事。那楚七說她……她懷了咱爺的孩兒。」

    「啊!」

    鄭二寶拎湯的手一抖,張口結舌,打了個寒戰。

    「不是吧?」

    月毓猜度著他的表qíng,「二寶公公,你的意思是,難道說沒有?」

    「沒,沒什麼事兒,咱家只是驚了驚。算算日子,還真是有可能。」嘴裡念叨著,鄭二寶見月毓的面色難看了,又安慰的恢復了一慣的笑容,提了提食盒,「放心去吧啊,回頭咱家就拎給爺。」

    「謝謝二寶公公。」月毓極其溫柔地一笑。

    看著她娉婷婀娜的背影離開了,鄭二寶嘆息了一下,回頭走出去,將手裡的滋補烏jī湯遞給了外頭的一個侍衛。

    「諾,拿著,爺賞你的。」

    那侍衛接過來莫名其妙,卻也是不敢多言。

    鄭二寶搖了搖頭,又似有所思的往書房去了。要知道,那個東西他哪兒敢拎進去啊,這幾天他家那主子爺一臉的yīn晴不定,誰觸到他的霉頭,誰就遭殃。前些日子,他建議讓月毓侍寢的事兒,就已經讓主子爺生氣了,這一回再巴巴拎了湯進去,不是找挨揍嗎?他傻啊他?

    不過,滋補湯他可以不拎。

    月毓說得那句話,他卻不可以不帶。

    楚七懷上了孩兒,那便是皇孫,這件事兒實在太大了。

    檀木作梁,擺設華貴的書房裡頭,靜寂得有些可怕。

    除了書架案幾和文房四寶等的擺件兒,裡頭只有趙樽一個人,面前擺了一個棋盤,右手邊兒的案几上,還有一個酒壺。像往常一樣,他便不找人對奕,只自己默默的左右手jiāo鋒。

    太靜了。

    靜得除了落棋的聲音,連半點兒別的聲音都無。

    鄭二寶已經擔驚受怕了整整三天了。從那天將楚七關押去了柴房開始,他家這位主子爺便過上了如此神仙似的「清閒」小日子,一個人小酌小飲,擺棋對奕,面上沒有什麼表qíng,也沒有什麼別的愛好。

    而營外的大軍其實已經忙碌開了,準備拔營回京師之事。

    可這位爺是主帥,那些惱人的事兒,自有下頭的人去安排。

    一開始鄭二寶還是擔心他的,覺得他家主子爺其實稀罕那個楚七,這一關押了,心qíng肯定不好受。可實事上,他什麼反應都沒有,除了更加不愛搭理人,就和往常的日子沒有什麼區別。

    鄭二寶也就慢慢的放下心來。

    不過一個婦道人家,他家主子爺什麼人物,又怎會真的放在心上?

    他以為事qíng過去了,卻沒想到那天晚間,他正準備把放剩在桌子上那幾個奇奇怪怪的糕點拿去拋掉的時候,他家主子爺才突然大動肝火,一腳踹得他的肋骨,到現在還在痛。

    後來才知道那是楚七給做的,他巴巴地把那玩意兒收拾妥了,這才有了這幾天的好日子過。不過也奇怪,以前楚七在的時候,他也嫌那傢伙聒噪得啊,現在吧,實在太過清淨了,清淨得讓他都不太適應。

    硬著頭皮,鄭二寶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慢吞吞的瞄了趙樽幾眼,他先添了茶,才gān咳了一聲。

    「爺。」

    趙樽就像沒有聽見,沒有回答。

    閉了閉眼睛,鄭二寶壯了壯膽子,又走向前一步,微微拘著身子,「爺,剛才月毓來過了,她和梅子去柴房裡探視了楚七……」

    趙樽夾著黑棋的手微微一頓。

    他沒有回過頭來,鄭二寶察言觀色,有些遲疑。

    「那楚七說,說她懷了主子爺您的孩兒了……」

    趙樽猛地一抬頭,那眼神兒瞅得鄭二寶心裡一直發虛。

    「爺,如果真有此事,果真有的話……」

    一張冷臉繃得死緊,趙樽慢慢的出口,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刺骨的冰冷。

    「果真有了如何?」

    一聽這話,鄭二寶要說先前還有懷疑的話,這會子心裡也坐實了。他家這會主子爺敢qíng真把人家姑娘給那啥了。要不然,若只是那個楚七在胡言亂語,他家主子爺能是這樣兒的表qíng麼?

    這樣兒一想,鄭二寶的臉上又露出一些喜色來。

    「主子爺,要果真有些事,那孩兒便是咱們晉王府的第一個皇孫了,貢妃娘娘要曉得了,不定多歡喜呢。便是萬歲爺聽了,也定是龍心大悅,即便那楚七犯了多大的罪責,看在小皇孫的份上,也不會再追究了,爺,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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