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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洪泰二十四年的臘月初八,註定不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就在清崗驛站里為了一個奴婢的死亡而膠著的時候,在清崗縣衙的方向,一陣陣的馬蹄聲從鬧市中穿梭而過,驚得兩旁的路人紛紛避讓。而在那一聲聲猶為刺耳的「閃開」聲兒,還有高舉黑色「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旗幡的錦衣衛,很快便包圍了清崗縣的縣衙。

    「錦衣衛拿人,行人速避!」

    錦衣衛包圍了縣衙,對於老百姓來說,是一件稀罕事兒。

    今兒雖不是清崗趕集的日子,可清崗縣也算是一個大縣,縣衙更是修建得規模宏大,氣勢宏偉。錦衣衛這樣兒的一鬧,縣衙門口很快便圍攏了許多不敢靠得太近的人群。

    可是,錦衣衛包圍了縣衙,而縣衙的大門卻遲遲沒有開啟。

    「錦衣衛拿人,捉拿反臣范從良,還不速度開門。」

    又是一聲震天的大吼。

    很快,便有幾名錦衣衛上去撞縣衙的大門了。

    「咯吱----」

    縣衙的朱漆大門總算打開了。

    打頭出來的人,正是縣令范從良。

    可量卻是一個被雙手反剪捆綁著,還堵住了嘴巴的范從良。

    押解著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樽麾下的金衛軍左將軍陳大牛。大步邁出來,陳將軍氣勢洶洶,絲毫沒有輸陣給錦衣衛。

    「你們做什麼的?吵什麼吵?」

    錦衣衛今兒領頭之人,正是頂替死去的馬仁義而新上任的千戶楚鹿鳴,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門口橫刀而立的陳大牛,冷冷一笑。

    「陳將軍沒有聽見嗎?錦衣衛拿人。」

    陳大牛搔了搔腦袋,一臉懵懂,「拿誰?難不成你們拿老子啊?」

    錦衣衛是老皇帝的親軍,而金衛軍卻也是朝廷的jīng銳力量,可以說,不管這兩股力量的哪一個,都是老皇帝向來倚重的人。然而近期來的頻頻敵對,雙方人馬似乎也都習慣了,主帥一旦吼起來,甚至都不需要指揮,便紛紛拔刀挽弓,亮出了武器。

    「范從良在鎏年村以假石入古井,仿冒千年石碑出土,做歪詩詆毀當今晉王殿下聲譽,傳播佞言,毀損國典,殘害百姓,肆行無忌,罪犯欺君,其惡跡種種,實在不堪。如今楚某奉大都督之命,前來捉拿歸案,還望陳將軍給個方便。」

    「方便你個卵!」

    那楚鹿鳴一番罪責剛剛出口,陳大牛這個粗人便直接爆了粗。

    「沒見老子們已經把人給拿下了嗎?你在俺跟前兒拽什麼文,不知道老子沒念過書啊?你說的那些個啥啥啥?俺也聽不懂,俺只曉得奉了晉王殿下的命令,前來捉拿這個,這個胡亂在石頭上寫字,毀殿下聲譽之人,要押解回京師jiāo由聖上親自來查辦,以證明俺家殿下的清白。你他娘的算哪一根兒蔥啊?」

    楚鹿鳴事先怎麼也想不到金衛軍會搶先一步捉拿了范從良。

    當然,更想不到會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與陳大牛講理?那純粹相當於對王八放屁。

    可錦衣衛箭在弦上不能不發,這個范從良如果落在了金衛軍的手上,他這個剛剛上任的千戶便是失職。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得在大都督面前做出個樣子來。

    哼了一聲,楚鹿鳴什麼也不再多說,猛地一揮手。

    「兄弟們,上。拿人。」

    陳大牛唰的一聲抽出腰刀,「誰他娘的敢在俺的面前囂張,老子上戰場殺人的時候,你他娘的還在尿褲襠呢?」那陳大牛是一個憨貨,說話的聲音又大,嘩拉一聲兒兩邊就扛上了。

    圍觀的百姓心中雀躍。

    最近的清崗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熱鬧處處可見。

    尤其今兒個,被捆綁著堵了嘴的人是他們的縣太老爺,他們的父母官,也是他們恨透了的一個傢伙,不管是誰要拿了范從良去問審,都是一件喜聞樂見的大事兒,呼朋喚友而來,就這一會子工夫,縣衙門口的人群,已經被圍了里三層的外三層。

    「上上上上!」

    「gān翻這些鷹犬!」

    「兄弟們,都他娘的不要客氣,甩開褲腰帶上。」

    雙方人馬拔刀拉弓,披甲推進,一時間,罵聲,人聲,刀聲,馬嘶聲,越發嘈雜混亂,劍拔弩張的局勢,已然拉開了。正待動手廝殺,人群外卻又是傳來一陣馬嘶聲兒。

    一抹紅衣如雲般掠過,來人正是東方青玄。

    他勒緊了馬匹,停在十丈開外,妖嬈的笑望著陳大牛。

    「陳將軍,這又是何必?錦衣衛督辦刑律差事兒,你們金衛軍負責上陣殺敵,可謂井水不犯河水……」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眯眼,活學活用了一句夏初七的話。

    「狗拿耗子的事兒做多了,會折壽。」

    「你他娘的才是狗。」

    除了趙樽的話,陳大牛是誰的帳都不賣。

    任他是錦衣衛大都督又如何?他是一個會講理的人麼?

    常年征戰沙場的將士,身上都有一股子匪氣,這位陳大牛陳將軍也不例外,說白了,他也是一名朝廷親命的正二品武官,帶的這些兄弟也都是九生一生過來的老兵,誰的手上沒沾點兒血,哪裡又怕會和錦衣衛動武?

    「俺們殿下說了,誰敢阻止拿下范從良,便是范從良一夥。」

    東方青玄輕輕一笑,「陳將軍真是個慡直的人。看來晉王殿下,真是準備與我錦衣衛過不去了?」

    「是又如何?」

    又是一聲馬嘶,騎了大鳥飛馳而來的人正是趙樽。

    一張雍容貴氣的臉上,再次露出那種冷冷睥睨的蔑視來。

    「東方大人,還真是哪有渾水哪有你啊?」

    「好極好極,人來齊了。」

    東方青玄笑著,動作優雅妖魅的調轉了馬頭,邪邪地望向趙樽。

    「殿下既然來了,便與青玄解釋一下。范從良此人,涉及鎏年村『假千古石碑』一案,以妖言蠱惑於世,罪及欺君,更妄顧殿下您的聲譽,試圖誣陷您有犯上做亂、以功擅權之嫌,引得天下臣民譁然。青玄奉命捉拿此反賊,還殿下一個清白,殿下為何還要阻止?難不成,真是殿下您授意的不成?」

    趙樽冷冷高倨於馬上,聲音平淡無波。

    「東方大人多慮了,你無需擔心本王的清白,本王捉拿了范從良回京,便是要親自jiāo於父皇,以證清白。若讓此人落到東方大人你的手上,一旦出來胡亂咬人,那可就不美了。」

    輕輕哦了一聲,東方青玄笑問,「那青玄又如何能保證,殿下您不會殺人滅口?」

    「要殺人滅口的是大都督你吧?」趙樽眉頭一挑,淡淡道,「如果范從良真是本王指使,早就殺人滅口,又豈能留他至今?給東方大人你的機會?」

    說罷,趙樽突然目光又一冷。

    「范從良欺君罔上,假刻石碑,撰寫歪詩,企圖陷本王於不忠不孝,本王定會將他送京查辦。」

    華麗的大紅蟒衣輕輕一拂,東方青玄笑容滿面。

    「晉王爺享盡了天下人的讚譽,這會子又來過河拆橋,可真真令人心寒啊。您就不怕回了京師,聖上問你一個任用jian黨,擅權謀逆之罪?」

    趙樽靜靜地看著他,每一個字都清冽而高冷。

    「本王為范從良這等jian人所害,功過自會由父皇來定奪。東方大人你雖為錦衣衛都指揮使,難不成就能凌駕於王本之上?便能與六部九卿抗衡?便能直接gān預朝政?」

    趙樽向來不多話。

    可每一句,都是字字嗆人。

    東方青玄淡淡一笑,似乎毫不意外,「殿下此言有理,如此說來青玄實在不便gān涉了。不過,還有一事,希望殿下也一併處理。」

    趙樽淡淡看他,目光驟然一冷。

    「青玄得知,這范從良以假千年石碑欺君之事,乃是你的愛寵楚七教唆所為,本座有憑有據。」頓了頓,東方青玄挑開的眉眼之間,掛著一抹似乎dòng察一切的微笑,而妖艷的笑容,更是意味深長。

    「青玄希望殿下不要一味的姑息養jian才是?」

    冷冷睃他一眼,趙樽面無表qíng。可四周,卻冷颼颼地冒出了寒氣。

    「本王也奉勸你一句。本王的人,你動不得。」

    一句話說完,他冷眼微微一眯,那冷冽的聲音便出穿雲出霧一般,沉沉出口。

    「帶走!」

    ……

    夏初七沒有做過玫瑰糕。

    在現代的時候,她嘗試做過一些點心什麼,味道卻也是不錯。但換到了這個時代,不論從材料還是烹飪工具,都不是那麼得心應手了。

    但她今兒的腦子就像短路了一樣,突然就心血來cháo,午膳剛剛吃完,便拉了梅子去灶間替她生火,想要做那個趙樽小時候吃過的玫瑰糕來。

    時令已至臘月,新鮮的玫瑰花自然是沒有了,興好四川和雲南兩地的食品多有往來,在清崗便有雲南白族人採用玫瑰的新鮮花瓣做成的特產「玫瑰糖」,可以暫時替代使用。

    「楚七,你做的這個是啥啊?」

    梅子在小廁房裡替她燒著火,好奇得不行。

    「玫瑰糕。」

    夏初七抿著唇兒直樂,心裡像揣了只兔子。

    「好吃嗎?」

    「我也不知道,沒吃過。」

    有一搭沒一搭的隨口和梅子侃著,夏初七按照記憶里做其他糕點的步驟,把粳米粉兒和糯米粉兒混合在一起拌勻了,把那些原本用來做餡的玫瑰糖用水給化開,同樣與粉子拌在一處,細細的攪拌均勻了,又揉捏片刻,才又一個個捏成圓形的糕狀,放在蒸籠里。

    「梅子,火拔拉大一點兒。」

    「哦。」

    梅子回答著,時不時伸出頭來,一直蠻好奇她為什麼要做這玫瑰糕。

    可是不論她怎麼問,夏初七卻也是不會回答的。

    私心裡,她便不想與梅子,或者說任何人分享這個秘密,那一個她與趙樽兩人之間的秘密。尤其再一想,既然連梅子這個八卦婆都不知道玫瑰糕的事兒,那便是趙樽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了。

    灶膛里的火舌,呼呼的響。

    她的心臟也在怦怦直跳。

    趙樽今兒走的時候,說過有東西要給她。

    會是什麼東西呢?

    她猜測著,越發覺得既然今兒是他的生辰,她為他做玫瑰糕點也算特別夠哥們兒了。嗯,如此一來,也算是回報他今日對她和對傻子的維護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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