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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外面的人,被那聲音嚇得抖了又抖。
可是,也不知道那楚七說了什麼,只是下一瞬,馬車裡頭又恢復了安靜,他們家的主子爺再也沒有咆哮了。就好像什麼事qíng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那條遭遇過bào雨肆nüè的官道上,一派寧靜,兩邊兒被bào雨洗刷出來的溪水,帶著渾濁不堪的泥漿靜靜流淌。
一行車隊,約摸申時才趕到了青崗驛站。
先頭已經派人回去傳過口令了。得知晉王殿下平安歸來,驛站的門口,迎了好大的一群人,正在那裡候著他的大駕。
而最前方的一個,衣袍左右繡蟒,腰系鸞帶,著大晏親王燕閒時的服飾……
☆、第049章「婦」唱「夫」隨婦!
那不是別人。
正是傳聞中,在錦城府從馬下摔下來腿折了的寧王趙析。
見到趙樽的車駕過來,他禮數周全的率先拱手致意。
「老十九,一路辛苦了。」
一聽這稱呼,夏初七便大概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帶著好奇,她低著頭,從趙樽撩開的帘子處偷瞄出去。乍一看,只覺得那是一道身影富貴奢華到了極點。那錦繡蟒衣,那鑲玉鸞帶,完全把周圍等待的一gān人等給比了下去。
可惜,那僅僅指的是衣飾。
就單論寧王那個人嘛,老實說,完全顛覆了夏初七得知大晏王朝有許多皇子們時腦補過的「數字軍團」形象……
原來,皇子也不全都是美的。
趙析大約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五官長得倒也不是難看,體型也算頎長高大,可就是那已經微微發福的肚子,一瞧便是酒色財氣薰陶出來的天家之子養尊處優出來的氣質,把他襯托得像極了一個「白嫩的豬蹄兒」。
若說他有什麼惹眼的地方,便是那一雙帶著yīn冷之氣的森然眸子了。
第一印象,夏初七覺得他像極了電視劇中的大反派。不像個好人。
心裡頭有了比較,她微微一別開眼,目光就落在了趙樽的側臉輪廓上。那浮雕一般帶著美感的小樣兒,天然風華,絕妙無雙。
突然之間,她腦dòng大開的悟到了----怪不得都說當今老皇帝寵愛貢妃娘娘。
三殿下趙析是嫡出的,為老皇帝的髮妻馬皇后所出。
十九殿下趙樽卻是庶出的,為貢妃娘娘所出。
從兒子可以看到娘,比較下來,那老皇帝除非瞎了眼,要不然會寵錯人麼?
嗚呼哀哉。
美色當道的人間,她得努力了。
她肚子裡的彎彎腸子一直在轉,邊兒上的趙樽卻似乎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只微微欠了下身子,便淡淡道,「三哥前幾日墜了馬,身子骨不妥當,為何還專程過來了?」
寧王臉上擔憂的神色,適時的掩飾了他眸底的yīn寒。
「這不是聽說十九弟在灌縣金沙村遇險了嗎?三哥我惦記著,哪裡還顧得上自家身子?日夜難安啦,要不是十九弟你特地上錦城府去探望我,又怎會遇到這樣的事qíng?」
趙樽臉面緩了緩,可那柔和的qíng緒卻不達眼底。
「三哥有心了。外面風大,裡頭坐著說。」說到此處,他聲音忽的一冷,「鄭二寶,還愣在那兒做什麼?不知道三殿下身子不慡利?還不快讓人扶了進去,在驛館院裡先安置著。」
「是,爺。」
鄭二寶今兒屁股上挨了一腳,冤枉得現在還沒有搞明白,乖順的領命去了。
趙樽放下馬車帘子,面色一變便冷硬了下來,什麼話都沒有再說。那輛金釉黑漆的馬車便徐徐從dòng開的城門緩緩的駛了進去。
那排場,那架勢,那威風凜凜的樣子,讓夏初七暗自咂舌。
他在搞什麼?
時人看重尊卑嫡庶,向來都是嫡尊庶卑。可明眼兒一看,趙樽雖說是老皇帝的庶出么子,可他對三殿下趙析的態度,表面兒上看滴水不漏,面子給足了,可實際上卻沒有太多的敬畏成分在裡頭。
但是,如果他不敬重,為什麼前幾日又巴巴的上錦城府去探望?
皇帝老兒的家事,果然難懂。
腦子裡有些事qíng,像迷一樣在轉。
可哪怕夏初七再好奇,這會兒也不敢問。
之前在回來的路上,她來了月事兒,一腳把趙樽給踹下了馬車,還撕了他的披風做「傳統衛生棉」。雖然打從那會兒起,趙賤人被她那一句「再吼,老子就抽出來還給你」給彪悍地唬住了,又礙著自家做王爺的體面,沒有將事qíng聲張出去,可也沒有再與她多說一句話,心裡頭顯然還記恨著呢。
「爺,還生氣呢?」
在馬車的晃悠聲中,她偏著頭,彎著唇,知qíng識趣的逗他。
「到地了,滾下去。」趙樽的臉色冷森森,十分難看。
夏初七笑著「噢」了一聲兒,眼兒瞄他一眼。
「你這個人啊,我先頭不是說過了麼?我那是沒辦法,什麼叫應急方案懂不懂?!行了,你要實在不高興,等我用完了,你拿去找人洗洗補補再fèng起來,說不定還可以再穿三年呢,氣個什麼勁兒?」
她速度極快的說完,趙樽的臉色已經黑到了極點。
見狀,不敢再耽誤,夏初七躬著身子就準備跳下馬車。可腳剛邁出去一隻,她小身子頓了下,又忽地回過頭來,沖他咧齒一笑,走過去把他披風剩下來的布頭抓在了手裡。
「這麼好的料子,丟了多可惜?放心,回頭我親自fèng補好還給你。」
「你他娘的還不滾?」
再一次爆粗,真氣急眼兒了。
死死咬著下唇,夏初七憋住氣兒沒有笑出聲兒來,「哧溜」一下跳下馬車,一直跑到了西配院的門口,才實在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來。
媽呀,今兒終於掰回了一局。
翻身農奴要把歌兒唱,往後,再接再厲,最好把趙賤人活活氣死才好。
等她樂呵夠了,才又直起身,往西配院一邁,便大喊了一聲。
「傻子,我回來了。」
幾乎是第一時間,裡頭便虎生生的衝出來一個壯實的漢子。
人影兒一晃,她還沒有看清楚呢,便被傻子給死死的抱住了。
「糙兒,你上哪裡去了,我怎麼都尋不到你,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哈哈,沒事兒了,沒事兒了,我這不回來了嗎?」夏初七拍著他的胳膊,像安撫小孩兒似的,好不容易才扯開他的虎背熊腰,騙了一個爛到極點的láng外婆的故事騙過了他,才笑兮兮的拽了他往裡頭走。
「糙兒,你可有餓肚子?那láng外婆有沒有給你飯吃?」
傻子是個實在人,她說什麼,他便信什麼。可被他這麼老實的一問,夏初七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飽著呢,láng外婆他……鬥不過我,後來他被我氣死了,我才得以脫身。」
可憐巴巴的「哦」了一聲,等她落屋坐在了chuáng頭,傻子才揉了下有些兒紅腫的眼睛,小聲嘀咕,「糙兒,我們回村子裡去吧?」
「為什麼?」夏初七歪著頭打量他,「出什麼事了嗎?不喜歡這裡了?」
傻子眉頭蹙成了一團,滿臉傻氣,卻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昨日我聽梅子姐姐說,咱們村子裡那口老井裡頭,發現了一塊大石頭……大石頭邊兒上還有劉家嫂子,就是偷偷摸我的那個劉家嫂子……她死了……被鬼壓死的……」
心知傻子是一個極善良的人,夏初七自然不會告訴他劉氏的死因與她有關。
其實當初她找上范從良,只不過想藉機教訓一下那婦人,真有沒有想過會弄出人命。
抿了抿唇,夏初七沒有與傻子多說什麼,只笑著起身按住他肩膀坐在了凳子上,安慰他,「劉家嫂子她是個壞人,那是老天在懲罰她呢,你不要害怕。」
傻子低垂下頭,半天不吭聲兒。
「我不是害怕,我是擔心。」
夏初七捅了捅他胳膊肘兒,「想啥呢?擔心什麼?」
「糙兒……」傻子沒有抬頭,繼續耷拉著大腦袋,一個人咕噥,「我兩個回村去吧,我想三嬸娘了……還有,三嬸娘上回和我說過,等回去了,便要替我兩個張羅成親的事兒。」
成親?
夏初七心頭突了一下,「傻子,我……」
話到此處,頓住了。
她不知道怎麼給傻子解釋,她不想嫁給他。
當然,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傻子,而是因為那不是她追求和需要的東西。她可以把傻子當成親人,當成孩子一樣來看待,或者說撫養。但是她是一個有思想能獨立的現代女xing,雖然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也絕對不可能頂替夏糙將就自己的愛qíng……和婚姻。
考慮了一下,她還是決定據實相告。
「傻子,我不能嫁給你。」
傻子明顯愣了一下,看著她,想了好久,才又垂下了頭去,訥訥道。
「你可是喜歡上晉王爺了?想要做他的媳婦兒?」
「你能誰說的?」
「他們都說……都說你是晉王爺的人。我說你是我的媳婦兒,他們都不相信。」
心裡突地酸了一下,夏初七向來嬉皮笑臉慣了,這次難得嚴肅的坐在他身邊,像個大家長似的,一點點向他解釋,「傻子,這個事兒與他無關,我不會嫁給他,我也不喜歡他。但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兩個人呢,要先有了愛qíng才能成親的,愛qíng是什麼呢?好吧,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對你那種……那種好,它不是愛qíng,你對我也不是,只是習慣,你懂嗎?」
傻子搖了搖頭,可憐巴巴的抓住她的手,眼圈兒都紅了。
「糙兒,你不要我了嗎?」
「傻不傻啊?怎麼可能?」夏初七仰天長嘆。
她如果真的要丟下他,又何苦拖到現在,受那些冤枉罪?還讓趙賤人拿捏得死死的?
如果她夏初七隻是單身一人,在哪裡活不出來?
吁了一口氣,她盯著傻子的眼睛,「這樣兒啊,我跟你說,我雖然不能做你的媳婦兒,但是我可以做你的姐姐,你的親人,你的依靠,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懂了嗎?」
一聽到這句「一直在一起」,傻子便又開心了起來。
咧著嘴一樂,他嘿嘿笑了,「好。三嬸娘說,一直在一起,便是兩口子了。糙兒,我跟你,也是兩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