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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撲!」

    刀子入ròu的聲音,悶沉而令人驚悚。

    一個,又一個,一連五個,東方青玄手起刀落。聲音,卻柔若qíng人低語。

    「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膽敢冒犯晉王殿下,私自帶走殿下身邊的僕役不說,還差一點讓殿下葬生洪流。竟然還敢追到這裡來,故意引得本座誤會。其罪當誅,死不足惜。」

    最後八個字,他說得極慢,卻宣布了五個人的命運。

    只見那大紅的鸞帶飄飛之間,幾名在金沙村執行任務的錦衣衛一個個心窩中刀,哼都沒有哼一聲,便徑直倒了下去。而東方青玄一雙狹長的鳳眸依舊帶著笑意,那一張凝脂白玉般的臉上,沒有半分變色。

    夏初七心裡震驚得簡直無以復加。

    那另外的五個人死了也就死了,他們任務失敗,被老大殺了,或者被滅口了,那是他們對那東方青玄沒有十足的忠誠。但那個馬千戶,為人雖然魯莽了一點,卻是一個那麼維護他的人,即便到死了他也不願意去出賣他。可是,東方青玄卻毫不留qíng的第一個便出手捅殺了他。

    馬千戶,想到不久前被他捉弄的傢伙,想到懷裡還揣著他的銀子,她再看東方青玄時,那眼神兒便有些變樣。

    這個人……

    狠戾得讓她汗毛都不健康了。

    在這個血腥得令人髮指的場面里,禪院安靜了許久。

    慢慢的,東方青玄抽出那一把帶著鮮血的繡chūn刀,笑望著趙樽,一臉美艷地問。

    「殿下,青玄jiāo代得可還清楚?」

    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表qíng,只有趙樽一個人,什麼表qíng都沒有。或者說,他可能也不覺得殺幾個人有什麼問題,只淡淡道,「東方大人果然慡快。」

    「為殿下效力,自是應當。」東方青玄柔聲說完,接過如風遞上來的白色巾帕,慢慢的擦拭著繡chūn刀上的血跡,像對付他的寶貝似的,擦得十分盡心,嘴上卻接著又說,「湔江堰河堤年久失修,導致壩身潰堤,青玄已八百里傳書回京,請求聖上治錦城府河道按察副使一個瀆職之罪。」

    趙樽表qíng不變,冷冷道,「與本王無關的事務,東方大人不必稟報。」

    「話雖如此……」

    東方青玄突然笑著托長了聲音,就著那沾了鮮血的風姿,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了過來,溫柔的聲音,暖如chūn風。

    「青玄剛剛接到一個線報,就在前兩日bào雨時,清崗縣鎏年村里那一口百年不枯的古井,突然湧出了大量帶著血跡的井水,等村人前去查探之時,裡面除了發現一具婦人沒有傷口的屍首之外,還發現了一塊埋藏千年的石碑。還有啊,那村子上的人都在傳說,是那個姓劉的婦人打水時觸怒了鎮井之神,才遭了報應,要不然怎麼會死得那麼蹊蹺……」

    這事兒夏初七心裡是有譜兒的,劉氏那事兒也是她暗示的范從良,原本她只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哪兒會范從良要了她的xing命?

    她心裡突突著,抬頭一望,卻見趙樽寒板著一張臉,聲音極淡地道,「東方大人,什麼時候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有興趣了?」

    東方青玄輕撫下額角,只抿唇而笑,「青玄對鬼神之事不感興趣,卻是對那出土石碑上的一首詩,特別的感興趣。」

    趙樽輕哦了一聲,冷言冷語,「還有這樣的事兒?」

    東方青玄笑容更艷,「殿下,想不想聽聽是什麼詩?」

    趙樽不冷不熱的望過去,「東方大人如果願意說,本王聽一下,也無妨。」

    鳳眸淺淺一眯,東方青玄慢悠悠的念道。

    晉水江畔趁東風,

    王師南定烏那中。

    登高望遠山河在,

    基業初定馬化龍。

    此詩一出,頓時便驚了一地的人。

    如今雖然不是一個人人都會吟詩作賦的時代,可禪院裡頭這些人,從錦衣衛到老和尚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即便再傻都能聽得出來,這是一首藏頭詩,取其首便是「晉王登基」之意。

    「聖上龍體尚且康健,福壽雙全,出現這樣大逆不道的東西……殿下,需要青玄提醒你嗎?」東方青玄笑盯著趙樽,妖孽一樣的眼生生多出媚氣來,似乎不願意錯過他此刻臉上的任何一個表qíng。

    「還有這等奇事?」可惜,趙樽表qíng極淡,「本王卻是第一次聽說。」

    「那現在聽說了,殿下以為,依青玄的職責,該當如何辦差才是?」東方青玄笑問。

    「東方大人,你認為該如何?」截住他的話頭,趙樽聲音里,透著一絲絲寒意。

    「殿下從烏那搬師到了蜀地,卻遲遲不肯回京述職,向兵部jiāo上調兵虎符,如今朝廷真是多事之秋,清崗又出現這等『奇事』,聖上會怎麼想?天下臣民又會怎麼想?朝廷上的臣工又該怎麼想?如此,青玄只好按聖上的旨上,『請』殿下回京向了。」

    東方青玄一說完,妖魅的揚起個笑容來,大紅袖袍輕輕揮起。

    「來人啦,請晉王殿下回京。」

    「是----」幾名錦衣衛高聲回應。

    可行動尚未開始,只見禪院的拱門前方,一個身影兒突地便竄了過來。

    「大都督,且慢!」

    眾人的視線隨即一轉,紛紛看向了那個身著僧袍的老和尚。而嚴陣以待的錦衣衛,手中的繡chūn刀已然出鞘,寒芒畢露的等著東方青玄的下一道命令,隨時都有可以再掀起另一陣的腥風血雨來。

    「道常大師,你這又是何意?」東方青玄笑著問,十分客氣。

    「阿彌陀佛----」

    喊了一聲法號,就在夏初七疑惑之時。只見那個據說道行高深,一直道骨仙風般存在著的老和尚雙手合十,整個人如同與神靈通電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詞。

    「前幾日,天降百年不遇的大bào雨,昨日,千年湔江堰又突遇決堤,老衲感念蒼生疾苦,夜不能寐,恐有上天的天機示警,特地參詳了一夜先人們按易經八卦寫著而成的《推背圖》。」

    「哦?」東方青玄笑,「那道常大師可有所悟?」

    老和尚語氣凝重,「東方都督自是知道,我大晏開國數十年來,吏政清明,當今聖上更是有雄武之略。可為何,會在此時突降天災?有天災,必有天道。這是世道常qíng。老衲雖然愚鈍,卻也按照《推背圖》的指引得出了一個結論……」

    道常老和尚說到這兒,賣個關子,停了下來。

    而此時,因為這邊兒的動靜引來的老百姓也越來越多。只是礙於有那麼多的錦衣衛壓場,那些人只遠遠的看著,聽著,並不敢走到禪院裡頭來。

    見那道常老和尚遲遲不語,東方青玄一笑,「大師但說無妨。」

    道常老和尚抬頭望了下天,隨即,雙手合著十,撲嗵一聲朝著京師的方向重重一跪。

    「既然大都督相問,老衲便冒著一死,為我大晏百姓的安康,斗膽實言相告。當年,得我主洪泰帝賞識,老衲被挑選入京隨侍晉王爺,可有負我主所託,老衲念著這山河自在,獨自跑到蜀中隱世於此,本不想再參與這紅塵之事。可如今,天道示警,老衲卻是不得不說了。還記得當初聖上即位之時,便立了謫長子為太子,天下太平,四海歸心。可如今太子病篤,聖上按祖訓有意立嫡長孫為儲,本上祖制所訓,但按照《推背圖》上之警示,此乃我大晏王朝由盛轉衰之先兆啊。」

    「大膽道常,一派胡言!」東方青玄面色一變,「來人!拿下這老和尚,一起送京法辦。」

    「放肆!」趙樽冷聲一喝,「東方大王真當本王是擺設不成?」

    話音剛剛落下,只見原本被錦衣衛完全包圍著的禪院四周,不知何時開始,從房頂上,院門口,湧入了為數眾多的金衛軍,打頭的幾個,正是趙樽麾下最得力的十二名侍衛,一個個步伐gān勁有力,披甲配刀,威威生風。不肖片刻,便把錦衣衛給圍在了中間,在人數上,已經明顯占了極大的優勢。

    「大師,你繼續說。」趙樽不看東方青玄,威嚴十足。

    「是,殿下。」道常老和尚得了口令,聲音更加洪亮了幾分,說得那叫一個聲qíng並茂,而且,字字指向東方青玄,「敢問大都督。若說那《推背圖》示警,是老衲一家之言,不足以采言。那如今蜀中連連bào雨,至使百姓受災,還有年逾千年都未決的湔江堰水利,為何又會突然決堤毀壩?還有那鎏年古井之中,突然現於世間的千年石碑又做何解釋?大都督啊,這便是上天的示警啊……」

    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夏初七的心臟,一直被這老和尚弄得突突直跳。

    她總是覺得,這些事qíng,越發的詭異了。

    斜眸過去,她偷偷瞄了一眼趙樽。

    他卻始終平淡如水,表qíng漠然,不露出分毫qíng緒。

    只聽見道常和尚又徐徐說道,「大都督,從鎏年古井現世的石碑碑文來看,老衲突然悟得了天機……想我大晏朝,雖人才濟濟,可晉王殿下的文韜武略,那是有目共睹的。征漠北,踏南疆,不過短短數載時間,晉王爺的馬蹄已經遍布了我大晏邊陲,聲名遠播四海,其威,其德,其品,讓敵寇破膽,讓百姓稱頌,讓天下臣民拜服。再結合《推背圖》之指引,老衲斗膽再出一言,原以項上人頭作保,大晏王朝要海內河清,百姓安定,萬邦咸服,君臣和睦,聖上必當立晉王殿下為儲,方能匡扶社稷,解大晏國本動搖之危機,否則天下必當大亂也。」

    好一番言辭懇切的長篇大論。

    那詞兒,那調子,唬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21世紀,估計還真就得相信,除了趙樽這麼一個人,其他人都坐不得儲君之位。要不然,那天上就要打驚雷,就要刮bào風,就要下bào雨,就要決堤漲洪水,說不定還會有地震,老百姓們也都活不下去了。除了趙樽那一根定海神針,誰都安定不了這大晏江山了。

    老實說,這原是她撲爛計劃中的一環。

    可如今瞧這實施的程度,遠比她當初的計劃縝密了不知多少。每一個環節都絲絲入扣,甚至連bào雨、決堤、得道高僧、馬千戶的找茬兒,響箭的發出,一個又一個都在趙樽的算計之中。不多不少,就像那九連環似的,差一點都合不了,算得連一絲瑕疵都沒有。她想,如果現在有人來告訴他,那個湔江堰的河堤,就是趙樽派人給弄毀的,她說不定也會去相信。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倆沒有共渡過那個被洪水衝擊的生死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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