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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吃點。」趙樽優雅的拿了一個饅頭遞給她,淡淡說。
一時惡從膽邊生,她接過饅頭來,故意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謝謝爺,昨兒晚上爺您也累壞了,多吃一點才好。」
輕唔一聲,趙樽也無所謂,就像沒聽懂她的意思一樣。
他一邊吃,一邊與方丈聊。
「殿下可要來點酒?」
「不必。」趙樽淡淡道,「小王哪裡能壞了寺中規矩。」
老和尚撫須而笑,「規矩定於人,齋戒卻只在於心。」
沒有想到這還是一個「酒rò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和尚,夏初七站在趙樽的邊兒上,一邊兒啃著饅頭,一邊兒看他風雅自在的與方丈聊天兒。
「上次一別,便是兩載,方丈還是這麼自在。身子骨可還好吧?」
老和尚面帶微笑,「托殿下的福,都還好。當日殿下出征烏那,行軍匆忙,也沒忘了來探望老衲,實在是老衲之幸事。只是不曾想,再次相聚,竟是因了這一場百年不遇的洪澇,實在是令人感慨……」
趙樽點下頭,只是聽著。
那老和尚又道,「這洪水倒是很快便能退去,只可憐了受災的百姓。哎!」
趙樽眉棱微斂,「等小王回去,定當上奏朝廷,多撥些銀子來震災。」
兩個人說著,那老和尚的jīng神頭兒似乎越說越好,不知道怎麼的,一雙掛著眼袋卻還炯炯有神的眸子,便普照到了夏初七的身上了。
「這位小施主,不知今年幾歲了?可否報上生辰八字?」
上來就問這樣的問題?
古人都是這麼直接的麼?她很難回答也。
夏糙的確切年紀她不知,若說她前世的高壽麼……
瞥了風度翩翩的趙樽一眼,在這個二十歲都已經是老姑娘的時代,她真心不好意思開口。於是乎,只抿了抿嘴唇,不露牙齒的含蓄一笑。
「您老不是高僧麼?您猜猜看?」
老和尚一愣,趙樽卻是習慣了她的不著調兒,淡淡解釋。
「大師莫怪,小王這奴兒生xing愚鈍,常不知自己為何人。」
老和尚頷首一笑,又瞥向了正在瞪趙樽的夏初七,神色慢慢地凝重了起來,「老衲觀小施主面相,似為三奇貴人之相。若是小施主能把生辰八字報與老訥,倒是可以確定的。」
「何謂三奇貴人?這命好嗎?」
夏初七好奇了。
更想不到,穿越一回,又遇上一個算命的。
老和尚說得高深莫測,「小施主是個男子,遇三奇貴格,若再遇刑衝破害,則會一生貧賤,孤苦無依,真是可惜了。若身為女子……」
說到此處,他好像有點兒顧慮,看了看默默不語的趙樽,又搖了搖頭,笑著停了下來。
「老衲一時失言,話多了幾句,殿下莫怪。」
趙樽唇線一牽,不輕不重的問,「若為女子又如何?方丈何故不說透?」
此時的夏初七身量還未長開,穿著男裝顯得身子骨更單薄纖弱,怎麼看也就只是一個清秀的少年郎。於是乎,那老和尚又看了看她,加之與趙樽本是舊識,便笑著說開了。
「女子若得三才貴格,乃是鳳命爾,必將福壽綿延。可惜可惜……」
鳳命?
要不是在外人面前得端著,夏初七真得當場噴口水。
占色啊占色,你可知道,俺尋到了你家的祖師爺爺了。
扯不扯啊,真是。
趙樽漠然地聽著,眼風淡淡掃了過來,那一又黑眸里的烏雲,似乎更濃了一些,語氣裡帶著只能她才能聽得懂的淡淡譏誚。
「幸虧是個男子。不然,因了方丈這一言,豈不成了人間禍害?人人想要奪為己有?」
禍害?
他全家都是禍害。
夏初七心裡頭鄙視著他,並沒有將老和尚的話放在心裡。等趙樽吃飽聊足了,那老和尚便讓小沙彌來給他安排了一間環境幽靜的禪房,供他休息。
相較於外頭坐在台階,蹲在樹底下的難民們,夏初七覺得在封建王朝做一個王爺,那日子可真是逍遙快樂賽過活神仙,至少不論走到哪裡,都可以那麼趾高氣揚的拽。
興許昨兒晚上趙樽守蛇沒有睡好。一入禪房,讓夏初七打了水來供他洗漱完,又吩咐她坐窗邊兒守著,便自顧自躺倒在那張chuáng上,再沒有了動靜兒。
夏初七心裡頭不太願意,可誰讓人家是主子呢?且不說他真真兒也救過她的命,就論那趙賤人身上的bī人氣勢,哪怕他不怒不惱,只需要往那兒一坐,眼睛兒淡淡一掃,擺上了王爺譜兒,她就詭異的會聽話,下意識地按照他的指示去辦。
那感覺……就好像她前世里聽見了軍令。
軍人的出身,果然容易被人指使。不過好歹,她現在也算是吃皇糧的人了。
這麼安慰著自個兒,她坐在窗邊,托著腮幫打著盹兒,腦補著如今也只不過是在執行任務,雖說不是做醫生,只當是守衛上級長官而已,沒有什麼可隔應的。
心態好,這麼一想,她便覺得這日子也沒那麼難熬了。
可跟著他這樣混下去,她啥時候才能擺脫這僕役的生活啊?
上次簽了賣身契,趙賤人便給她上了奴籍。
在大晏朝這個戶籍嚴苛的地方,一個奴籍的女人,甭說嫁人過正常日子了,便是被主子打殺了也是常事兒。如果她不脫奴籍,私逃了出去,就算不被人逮住,也總會感覺怪怪的。
一個沒有戶口的人,怎麼混呢?
亂七八糟的想著,她又神神叨叨地偏頭瞅了一眼帳子裡那個人影兒,輕輕哼了哼,想著要趙賤人哪一天真把她給惹急了,她索xing趁他不備,把他砍殺掉好了。
「官爺,您不能進去。」
正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那小沙彌的聲音。
「老子怎麼不能進去?錦衣衛拿人,讓開----」
又一個聲音傳來,驚了夏初七一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將她放入棺材抬到金沙村的馬千戶。只是這廝怎麼也到普照寺來了,她還尋思他被洪水給沖走了呢?
「官爺,禪房裡,沒有你要找的人。」
「沒有?!老子剛剛一入院子便見到他鑽進了法堂里,結果找一圈兒不見人影,定是藏在了你們這禪房裡頭。讓開,讓老子們進去搜……」
聽見那咋咋呼呼的聲音,夏初七心下便明白了。
看來這個馬千戶也在洪峰來的時候逃跑了,可這廝也算是一個任務執行力度很高的人,糾結於不敢回去向東方青玄jiāo差,一直在找那一口棺材,結果在丈人山下找到了棺材,上來又正好瞧見了她去拿粥回來,這便找了上來。
只是聽他的語氣,似乎還沒有與東方青玄接上頭?
而且,他應該也不知道趙樽在裡頭才對。
回掃了一眼睡得沒有動靜的趙賤人,她心知他昨兒晚上肯定沒有睡好,便也「好心」的不想打擾他。尤其是想去做那種狐假虎威的事qíng時,更是覺得不叫醒他,會更有樂趣兒。
錦衣衛行事,素來張揚不講理。
就在她思忖這會兒工夫,外頭便響起了那個小沙彌的「哎喲」聲兒。
夏初七坐不住了。
走到chuáng邊兒上,瞄了趙樽一眼,拿了他的劍,她推開門兒走了出去。
「guī兒子,你爺爺我在這裡,要怎麼的?」
☆、第047章棋高一著,秀恩愛。
「你!」那馬千戶回頭,咦了一聲兒。
「對,就是你爺爺我了。」一看他的神色,便知在奇怪她竟會主動出來。夏初七提了提身上青布直裰的下擺,皂靴踩在cháo濕的青石板兒上,微抬著清秀的小臉,歪眉斜眼,似笑非笑,身子骨看上去瘦得像一根柳條兒似的,越發顯得她手中那一把黑鞘寶劍厚重又凌厲bī人。
「好哇,小兔崽子,官爺我總算找到你了……」
那馬千戶小眼睛一亮,一把甩開了揪在手上的小沙彌,向邊上幾個跟著他一道來的傢伙使了一個眼神兒。
「兄弟們,上!把人拿了,好回去向大都督jiāo差。」
粗人啊!
夏初七為他定了下型,心裡頭稍稍有點兒遺憾。
要知道,被東方青玄給綁了裝在棺材底那個事兒,她一直耿耿於懷。依了她有仇必報的xing子,目前雖收拾不了東方青玄,可今兒這幾個傢伙找到門前來了,她要不好好把他們給拾掇一番,那簡直不太符合她的價值觀。
原本想要好好玩玩,可一瞧這馬千戶,人這麼憨傻,她的興致便又低了點。
不過,她卻也從他的話里瞧出來了,關於她原身夏糙的那個「真實身份」,除了東方妖人或者與他極親近的幾個下屬之外,估計錦衣衛的人大多都不知qíng。包括這個馬千戶他幾個直接執行任務的人。而且,聽他那口氣,他們似乎連她是一個女的都不知道。
一想這個,她又覺著好玩了。斜睃一眼那馬千戶,她橫劍在胸前,笑眯眯的撩著唇。
「guī兒子,你可知道你爺爺我是誰?」
馬千戶竟然沒反駁那句「guī兒子」,只重重一哼,便生生受了。
「你還能是誰?是我錦衣衛要捉拿的朝廷欽犯。」
「噢,原來如此啊。那我便來問問你,我如果是朝廷欽犯,為什麼你們不敢光明正大的捉拿?為什麼又是喬裝,又是捆綁,又是藏棺假運的?難道你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的人?哼,我說你們這幾隻啊,可真傻。你們的大都督,對,就是那個東方青玄,他其實就是一個朝廷反賊,整天gān些偷jī摸狗,誣陷忠良,禍害良善的事兒。而你們呢?食的是朝廷俸祿,做的卻是東方青玄的走狗。摸摸你們的良心,可對得起含辛茹苦養育你們長大的爹娘,還有那個眼淚汪汪對你們委以重任的當今聖上?」
不得不說,話癆在對敵的時候,也是有優點的。
她總有辦法用一串莫名其妙的話便把人給說得一愣一愣的。
包括那個馬千戶在內,五六名錦衣衛按著刀鞘立在原地,面面相覷。
事實上,他們只知道這是一個極為私隱的重大案件,哪裡又可能會曉得個中隱qíng?
只不過,什麼當今聖上……何曾眼淚汪汪的對他們委以重任?
懵了一會兒,馬千戶率先反應過來,嘩啦一下抽出腰刀,直指向夏初七,「小子休要胡言亂語。王二,朱三,你們還愣著gān什麼,速速把人給老子拿了。不然,回頭到大都督那裡,咱們一個也別想落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