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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月毓端坐在一張玫瑰椅上,一如既往的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姿容,說得頭頭是道。
可夏初七的魂兒卻不知飄到了哪兒。
「就說這睡覺,那得有睡姿,身子得側著,腿兒得曲著。」
「……」
「不許在人前背後哭哭啼啼,不單不體面,還會衝撞了府裡頭的福氣。」
「……」
「伺候主子爺的時候,身子要gān淨利落,頭髮絲兒不能亂,身子不許帶了髒味兒,衝撞了爺。」
「……」
「吃飯不許飽,最多吃個七分,水也要少喝,免得出大小恭,耽誤了爺的正事兒。」
「……」
「一言一行不得輕浮,行不回頭,笑不露齒,臉兒gān淨就好,不許畫眉描腮,不許穿鮮艷顏色。」
「……」
「聽說你識得幾個字,可老祖宗有雲,『婦人識字多誨yín』,你識得的那些字,還是忘了得好。」
「咚----」
一個jī啄米的頭撞案幾的聲音,打斷了月毓長篇大論的女誡府規,只見那夏初七正與周公奮鬥得如火如荼。
「楚七!」
猛地一抬頭,便是那月毓美麗端莊的臉孔。夏初七打了個哈欠,掏了掏耳朵,笑嬉嬉的說,「我這都聽著呢,月毓大姐,我覺著你說的這不是人吧?那是畜生。不會說,不會走,不會笑,不會哭,還不會識字兒。」
月毓點點頭,「對,咱們做奴婢的,就是主子的畜生。」
夏初七揉著耳朵,依舊在笑,「你樂意做畜生,那是你的事兒,何必拉我墊背呢?」
月毓是個十來歲便伺候趙樽的通房大丫頭,比他還要年長三歲,雖說還沒有承了雨露,平時在晉王府裡頭,哪個不敬她三分,啥時候遇見過這樣兒的活寶,甭管是油的葷的還是素的,她一概就表示三個字----聽不懂。
端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她臉上浮起一個微笑,「你既做了府里的奴才,規矩還是要學的。」
夏初七沒想到這位姑娘不僅長得好,修養還這麼好,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從她凝脂白玉般的臉,瞧到玲瓏有致的胸腰,再到玉蔥般剔透的指節,直到瞧得自個兒都快起色心了,才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月大姐,我瞧著你這身兒打扮,可是犯了好幾條啊?描了眉,塗了胭脂,穿得鮮艷……哎我說,你可是極想勾搭咱主子爺來著?」
月毓瞄著她,也不生氣,只淡淡一笑。
「你這小蹄子,要嘴不這麼討賤,又何須吃這些苦頭?!」
「咳,月大姐,咱倆就甭來虛的了,想必你也知道點兒,我楚七可是個神醫,啥叫神醫你懂不?察顏便可觀病。我瞧你這舌苔淡白,那是陽氣不足,兩眼角與鼻之間晦暗發青,更是內分泌失調引發的胸rǔ不適之症,沒錯吧?其實這病啊,便是缺男人滋潤了。想來你多半chūn閨夜裡寂寞不得慰,苦苦思了咱主子爺入你夢來,幾番輾轉難眠,生了些心病吧?」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可針對xing卻極qiáng,又刻薄又尖酸,而那月毓卻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面上連絲生氣的表qíng都沒有。
夏初七默默為她點了個贊。
之前去西配院時她便聽梅子八卦過,那十九爺共有三次賜婚,雖說三個王妃都不待入dòng房都折了,但京師的晉王府邸里,陪嫁過來的滕妾卻是不少。滕妾裡頭長得俊俏的不勝枚舉,但這十九爺卻長年領兵在外,沒時間搭理那些女人,只把後院裡的事兒全jiāo給了月毓打理。
梅子入府晚,不知這個月毓什麼來頭,卻曉得爺也十分看重於她,雖說還沒有侍過寢,可下頭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早晚的事兒。不僅如此,就連宮裡頭十九爺的親娘貢妃也對她十分賞識,時常贊她xing子沉穩,就說這次他們從京師過來接爺回京,貢妃也親點了月毓的卯,顯然是把她當成了自家人,今後承了恩寵抬個側妃那是必然。這樣兒的人物,哪能是那麼好對付的?
既不能對付,那可以收歸己用嘛。
為了傻子的安全,一時半會她走不了,還得在趙賤人身邊呆著。
那麼……
狡黠一笑,她打了個響指,走到月毓的椅邊兒,一低頭,滿臉推心置腹的表qíng。
「我說月毓姐姐,你對咱家那位主子爺好得沒法說,可這男人啦……嘖嘖……」
月毓打量著她。
這小丫頭一身小廝的青布衫子,長得瘦巴gān扁,五官還算整齊,可那胸未隆起,臀兒也gān癟,從上到下活像一副棺材板子,除了那一雙大眼睛水亮得跟那琉璃珠子,顯得古怪jīng靈,沒有半絲女人的媚氣。
再飲了一口茶,她搖頭失笑,「小小丫頭,還懂得男人?」
「嘁,那你可就不懂了。」沖她拋了一個媚眼,夏初七悄悄對她耳語幾句,如此這般一說,便把月毓那俏臉惹得又紅了一層。
「呸呸呸,你個小蹄子,沒個正經,咱們爺是多體面多正經的人,哪裡會吃那一套?」
「正經?」
眯起眼來,夏初七腦子裡便出現了一雙深不可測的黑幽冷眸,還有他拿著小huáng本看「俏生生的肚兒,嫩白白的桃兒」那賤樣兒。狗東西著實長得有些勾搭人,悶騷是有的,可正經麼真談不上。再一想,在他身邊兒混著,要能擄了他家大丫頭的心,那自己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於是更賣力的攛掇起來。
「我的姐啊,你真傻。再正經的男人,也吃不住女人的勾搭呀?你可知道,什麼樣兒的女人最能勾搭男人?」
她問得一臉壞樣兒,可月毓卻只笑笑,似乎並不在意,只呼吸似乎緊了些。
啪的再打個響指,夏初七笑眯眯的將手肘搭在她肩膀上,一副好姐妹兒的樣子。
「答案就三個字----小妖jīng。」
月毓失笑瞪她,「不學好。」
彎了下眉眼,初七知道她愛聽,可古代女人就喜歡裝bī。
「小妖jīng如何妖?秘訣就一個。要勾心,先俘他的身。要俘身,得先抓他的yù,要如何抓可懂?」
「你個小蹄子,別磨嘴皮子了,是我來教你規矩,還是你來教我規矩?」
拍下她的爪子,月毓淡淡在笑,聲音卻像是從嗓子眼兒憋出來的,多了一縷飄忽,那不經意的「在意」輕易就被夏初七捕捉到了,繼續道,「月大姐,你尋思尋思吧,你若得了我小神醫那秘方兒,保管讓你的主子爺對你死心塌地,不是你身子裡那窩兒,他都不樂意鑽了,多美的事兒?」
像個賣狗皮膏藥的,她這句話說得極為dàng漾,簡直就是「婦女福星,爭寵必備」,月毓聽懂了,俏臉上似乎又多了一抹紅暈,人卻是站了起來。
「楚七,你人這麼秀溜,我都不忍心罰你了……」
「那便別罰了唄,咱倆這麼鐵。」
月毓笑,「可爺說了,你定會想辦法說服我。爺還說,如果你乖乖的,就免了處罰,如果你巧言令色,原本關三天柴房就得改為七天……」
「啊!」什麼狗屁?
揉了下手絹,月毓語氣軟了幾分,「知道你委屈,可我也不敢逆著爺。走罷,柴房。」
夏初七臉全黑了。
該死的趙賤人又擺了她一道?
又、要、關、柴、房----?
☆、第024章小動靜兒,大動靜兒!
入了冬的夜,天黑得極早。
夏初七餓得扁扁的肚子抗議了好久,柴房的門才在咯吱聲里打開了。一張圓乎乎的小臉兒先探了進來,她揚了揚手裡提著的竹籃子,沖她咧了咧嘴。
「楚七……」
「我的小姑奶奶,你總算來了!餓死我了。」她肚皮上的神經向來比臉上的神經更沒節cao,翻個大白眼兒,拿過梅子端來的食物便láng吞虎咽起來。
梅子坐在她身邊,「楚七,爺對你是極好的。」
「唔唔唔……」
好不好夏初七不曉得,吃不吃得飽飯才最重要。
「我才剛到府里的時候,做錯了事也被罰過,兩天都沒有給過東西吃呢……要不是得了爺的默許,月毓姐姐肯定不敢讓我給你送吃的來。」
「唔唔唔……」
夏初七軍人出身,吃飯速度極快。等吃飽打了一個嗝兒,才舒服地摸著胃,笑眯眯地瞥了梅子一眼,「你剛才說啥來著?」
「說爺對你極好。」
「這樣啊?」夏初七還在笑,「那我對你好不好?」
「你也好。」
她的笑容又好看又無害,梅子很喜歡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我啊,是天底下第一號大好人。」夏初七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巴,笑嬉嬉地將手肘搭在梅子肩膀上,「乖姑娘,我有一個綽號,你曉得叫啥麼?」
梅子搖頭。
夏初七笑容更甜美了幾分,嘴唇湊近她的耳朵,輕軟著嗓子『嘻』了一聲兒,「叫----笑面狐狸。」
咚!
一個手刀落下,梅子半聲都來不及吭,身體便軟倒在她懷裡。
夏初七瞥了一眼柴房外頭,飛快地脫掉自己身上的青布衫子,又扒了梅子的衣服褲子和髮釵,輕輕翹起了唇來。
「傻姑娘,乖乖睡一覺,拜----」
做賊的人,一般都心虛。
可夏初七她不。
她是個天生的演員,輕飄飄拎了梅子的竹籃,學著梅子走路的姿勢,微微垂著頭,就著昏暗的光線越走越遠。
先頭她從梅子嘴裡知道,傻子已經被鄭二寶差人給送回了鎏年村。按說她現在自由得緊,只要想辦法混出驛站便可遠走高飛了。可惜,在被關入柴房之前,她隨身攜帶的那面桃木雕花小鏡被月毓給搜了去。
梅子說,那鏡子月毓jiāo給了趙賤人。
那鏡子對她太重要了。
不僅是她存在於上一世的見證,也是鏡子把她送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說不定有一天她還能憑著那面鏡子回到屬於她的那個高度文明的現代社會。對,她必須找到它。
很順利的,她便潛入了玉皇閣。
梅子說,趙賤人白日便去了軍營里,這個點兒應該還沒有回來。果然,他的睡房裡一個人都沒有,正好方便她行事。躡手躡腳的翻找著,她生怕搞出了聲音來,耳朵更是高度戒備,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