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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趙樽沉下臉來,冷喝,「梅子。」

    屋外侍候的梅子很快便走了進來,「爺。」

    他沒有看夏初七,只冷冷擺了擺手。

    「帶她去!」

    沖嚇得哆嗦了一下的梅子擠了擠眼睛,夏初七慢慢退了出來。

    走到華堂門口,她下意識又回頭看了一眼斜靠在羅漢椅上那個尊貴冷漠的男人。此時,從窗戶透入的淡淡光暈正好照在他的側面,讓他整個人沐浴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之中。半張臉貴氣高華,半張臉yīn沉冷暗----而矛盾中突顯出來的,仿佛是一種皇權傾軋之下的無奈。

    又仿佛,他才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孤寂之人。

    ☆、第022章什麼是規矩

    日頭往西走,水要往東流,就像這命運一樣,它推著你往前,管你是推著,擋著,扒拉著,你還得邁步子。夏初七這個人懶,最不愛gān的事兒就是「自欺,欺人,被人欺」,所以事到如今,她便順應命運,不求留名史書,但求留得小命。

    「楚七,我想求你個事兒----」

    梅子的聲兒低得像蚊子,卻打斷了她的穿越哲理xing思考。

    「咋?」

    「我……」瞄她一眼,梅子支吾著。也不曉得為啥,楚七和爺跟前的其他僕役其實沒有什麼差別,一樣的青布衣衫,一樣的布鞋布帶,可她就覺得楚七不一樣。不僅爺對她不一樣,就連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味兒,都好像能令她生出幾分低小來。

    夏初七眯起眼,「很難出口?」

    停頓,她哼了聲,一拂袖,加快了步子,「那便別說了。」

    「哎,楚七……」梅子拉住她的袖子,咬住下唇,「我說,我說。」

    夏初七哭笑不得,真是個小丫頭。

    當然,她忘了自個兒在別人眼裡,其實也只是一個小丫頭。

    「楚七,你看我的臉,這幾日也不知怎的,長出好些個酒刺來……我怕月毓姐姐嫌我難看,不許我在爺跟前伺候了,我,我想請你幫幫我……」

    夏初七打量過去。這梅子梳著個丫髻,套了件青綠色的襖兒,圓臉白白粉粉的,十分可愛,可偏偏臉上長了好些大大小小的紅顆粒,確實影響了美觀。

    狡黠眨下眼,她笑問,「我哪能幫你?」

    梅子嘟起嘴來,「我找過孫大夫了,湯藥也喝了不少,就是不見起色,還越長越多了。孫大夫說他本不擅此術,還說楚七你的醫術極好。你,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辦法當然有。

    可,辦法不是隨便用的……

    想了想,她似乎特別為難的搔了搔腦袋,苦巴巴地說,「這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皮膚病,除了我呀,怕是沒有人能治了。可這熬心熬力的事兒,對我有什麼好處?」

    梅子一聽,急了,拽著她袖子就不放。

    「好姐姐,幫幫我吧,以後我都聽你。」

    「這樣啊?」望驛館院那邊兒瞅了一眼,夏初七勉為其難的嘆了一口氣,「可是我信不過你。因為你家主子就是一個大騙子,你也一定是小騙子。」

    這一句話剛出口,梅子嚇得臉都白了,豎起指頭做「噓」狀,「楚七,這話說不得,要殺頭的。」想了想,她又覺得楚七經常冒犯爺,又咬又罵又打的也沒有殺頭,不由委屈地嘟了下嘴,「爺不會要你頭,卻會要梅子的頭……好姐姐,你說如何才信得過我?」

    夏初七抱著手臂,笑嘻嘻逗她,「行,你罵一句,趙樽混蛋。我就信。」

    「啊!?」梅子跺著腳,快要急哭了,「不,不行啊。我是爺的奴婢,就是爺的人,不忠心侍主的人,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好姐姐,換一個行不?換成梅子是混蛋,好不好?」

    看著她又撒嬌又可憐的樣子,夏初七心軟了。

    封建禮教,實在害人。

    可再鄙視,她也無法重塑梅子的三觀。

    壞壞的勾了下唇,她摟著梅子的胳膊,一邊走一邊道,「看你實在可憐,姐就幫你這一回。不過你欠我這麼大一個人qíng,往後就是我的人了,有什么小道消息,必須第一個告訴我。懂沒?」

    這下梅子沒有反對,重重點下頭,「好,我都聽姐姐的。」

    「乖!」笑嘻嘻捏下她的圓臉,夏初七得意地露出八顆白生生的牙齒來,「回頭我去回chūn堂取東西,就順便給你配藥。」

    為了方便伺候趙樽,驛丞署為他的親隨僕役準備有一個生活小院,就在玉皇閣的東面兒。夏初七與梅子兩個人一道,經過廚房、柴房、倉庫,再繞過一口水井,西配房便在前面了。

    人還沒入院子,她就見到院門口坐了一個高高大大的傢伙。耷拉著腦袋,他時不時往路口望一眼,一臉的委屈和失落,卻愣是沒有發現從側面走過來的她們。

    「傻子!」

    夏初七輕喚一聲兒,傻子猛地回過頭來,瞪著一雙紅得像兔子似的眼睛看了看她,風一般沖了過來,撞得她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才將她緊緊抱住。

    「糙兒,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他的興奮做不得假,他的雀躍更是真真兒的。這個與她相識不久的男人,或者說這個智力未開的孩子,每一次見到她便用這種姿態。或保護,或依靠,或愚鈍的,卻又真心實意為著她好。

    鼻子酸了一下,她輕輕拍著他的背,笑嬉嬉的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啊,乖。」

    傻子吸了下鼻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qíng,飛快地放開手,一隻手急巴巴地探入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來,討好地遞給她。

    「糙兒,給你的……」

    「嗯?什麼東西?」夏初七拎了拎油紙。

    「包子,白麵包子,有ròu餡的,好吃。」

    夏初七愣在那裡沒有說話,梅子卻抿著嘴笑起來,「楚七,你家的傻子哥哥得了ròu包,愣是沒有捨得吃,天天捂在懷裡,說你喜歡吃ròu。」

    吃ròu啊……

    他還記得。

    喉嚨哽了一下,夏初七掀開油紙包,看著已經被擠得不成形狀,看上去已經變了質的ròu包子,又想哭又想笑,想著想著便氣不打一處來,使勁兒往傻子胳膊上一擰。

    「你個大傻子,讓你不吃,你看都壞掉了,下回不許了,聽見沒有?」

    被她擰了胳膊,傻子卻笑得合不攏嘴。

    「糙兒,王爺是好人,傻子吃的ròu包是王爺讓給的。」

    「好人?」

    夏初七咬著牙,使勁兒戳他胸口,「說你傻還真傻。」

    趙賤人要是好人?全世界就沒有壞人了。

    不過,她掃一眼邊上趙樽的死忠粉兒梅子小丫頭,也沒好直接告訴傻子,他口中那個「好人」其實才是一個真正的大壞蛋。

    想到這兒,她突然茅塞頓開。她必須與傻子先劃清界限,他才不會成為趙樽要脅她的把柄,那麼以後她夏初七想去哪兒,還不由著她?

    「傻子,你先回村兒去,好吧?」

    傻子一愣,看著她,一直看著,歪著大腦袋似乎不太明白。

    「糙兒,你不回嗎?」

    夏初七心口一緊,說得猶豫,「我……吧……」

    拍了下腦袋,傻子似乎反應了過來,背轉過身蹲在她面前,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肩膀,「糙兒你定是累了。你上來,我背你家去……」

    家……

    她哪來的家啊?

    來到這個世界,獨單單一個,小糙都有根,她卻沒有。

    傻子久等她不動彈,回頭看了一眼,突然便發了橫,過來背起她,不由分說就往外沖。

    「我們家去,家去……我們不在這裡了,有ròu吃也不在……」

    傻子就是傻子,他哪兒曉得個中緣由?又哪兒會理解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不管夏初七如何說,他愣是不放手,也不管梅子急得在後頭追趕,他那步子越邁越大,憑著一股子蠻勁兒,愣是從西配房往驛站的西城門沖。

    還沒到城門,便瞧見一行人從驛館院過來了。

    除了一身黑金甲冑,手攥烏黑馬鞭的趙樽之外,他身邊兒還有鄭二寶和十來名親兵近衛。

    勒住馬,他目光掃了過來,冷冷的。

    鄭二寶是個猴兒jīng,一瞧主子爺yīn晴不定的臉色,便尖著嗓子低喝。

    「哎喲,你個傻子,還不把人放下來?當這是自個兒家啊,沒點兒規矩。」

    傻子怯生生望了趙樽一眼,卻還是梗著脖子不放,「我們要家去了,不在這了。」

    趙樽冷抿著唇沒有說話,鄭二寶卻覺得頭痛了。

    他這個主子爺慣常孤僻難懂,心裡頭究竟揣著啥勁兒他也吃不准,可那傻子也是一個沒法兒說理的人。怎麼辦?他偏下腦袋沖兩名親兵使了個眼神兒,那兩人按了腰刀便大步往傻子兩個沖了過去。

    「站住!做什麼?」趙樽突然冷冷低喝。

    兩名親兵腳下一頓,回頭看著他。

    「全部退下!」

    趙樽又冷喝一句,語氣鋒利得如同刀片兒,一襲裹了金邊兒的披風裡,黑金的甲冑反she著淡淡的光芒。那冷,那寒,讓人骨頭凍得生痛。

    「鄭二寶!」

    「爺……」鄭二寶小心上前。

    瞄了夏初七一眼,他皺了下眉頭,冷冷道,「讓人好好教教她規矩。」

    說完,他重重拂了下披風,帶著一眾親兵策馬離去。

    只留下,那冷冷的餘聲,在院子裡淡淡迴響,分外駭人----

    ☆、第023章小妖jīng的jīng,腹黑的爺!

    如果先頭沒有偷那隻小金老虎,那她就不會得罪趙賤人,也就不會這麼倒霉了。

    可那隻小金老虎到底哪兒去了呢?

    傻子現在又怎麼樣了?那賤人會不會收拾他?

    坐在西配院一間泥坯壘的屋子裡頭,聽著月毓講解大晏朝女行婦德的時候,夏初七的腦子裡就一直在想這個兒事兒。想她好端端一個特種兵女軍醫搞成這副德xing,恐怕穿越前輩們都會鄙視她了吧?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選擇,她一定會說……小金老虎,該偷還得偷啊,誰讓她對錢財之物偏生就像中了邪火兒似的熱愛呢?

    「在府裡頭,主子爺就是天,從今兒個起,你就是晉王府里的奴才了,做奴才的人,坐得有坐相,站得有站規,說一嘴話兒,走一步道兒,都得按著規矩來!爺既然jiāo代我管著後院裡的事,我也少不得要多教教你了。楚七,醜話放在前頭,頭一回犯事那是爺心慈手軟,不與你計較,且如今也是行軍在外,改明兒回了京里,你再捅了什麼蔞子,不死也得掉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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