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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他無奈的想,她要回去,那自己也回去好了。在國內念完工商管理碩士,也是可以的。
後來因為變故,她決定留下來。一切都不同了,她沒有再提鍾越,甚至連以前的事都不大說了,失去記憶一般,前塵往事如雲煙散了。只是很努力的念書,心無旁騖。她碩士念的課題偏向理工類,本來就不是很有天分,加上課業繁重,又要拿優秀,念的十分吃力,常常有做不完的題目,查不完的資料,弄到深更半夜才睡覺。課餘時間還要打工,教外國小孩學漢語,又或是做一點簡單的翻譯工作,隨著她頭髮的留長,三年的時間也就這樣忙忙碌碌過去了。
他以為以前那些事她已經放下了。
碩士畢業那天晚上,一伙人喝完慶功宴,他們倆換了一個地方繼續慶祝。開了一打的啤酒,就著中國菜,倆人開懷暢飲,喝的東倒西歪,她連站都站不直。他只好背她回去。上樓時,聽見她嘟嘟噥噥嘀咕了幾聲,不知道說什麼,他也沒在意。扶她在床上躺下,看她醉成一朵桃花,滿臉□,怦然心動。
趁著酒意,嘗試著吮了吮她嘴唇,她沒反應。於是得寸進尺,趁她嚶嚀出聲時,舌頭滑進她嘴裡。手指已經在解她衣服扣子。他今晚也有些醉了,自制力完全經不起挑逗。
她並沒有反抗,還很配合的蠕動舌尖,這使得他更加興奮,以為她潛意識裡終於接受了自己。她無意識抱著他頸項,臉龐不斷蹭著他大衣領子,口裡喃喃低語。他輕輕吻著她,意亂情迷,直到終於聽清楚了她念經似的念的是「鍾越」這兩個字時,渾身熱血如墜冰窖。
原來並不是忘記了,只是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最深最深處,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不斷自欺的同時也欺人。
他餵她喝了水,蓋上被子,頭埋在她胸前,摸著她長至腰際的頭髮,很久很久之後說了一句話:「傻孩子。」說的是她,也是自己。
他問過她怎麼想著留長髮了,不是嫌麻煩嗎?她那天神情有些異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留長了,更能接近從前。」她告訴他,她以前一直都是長發,有時候扎辮子,有時候梳馬尾,還是很值得懷念的。
也許想要懷念的並不是這些事,而是人。
家裡在催他回國,他也自由荒唐的夠了,該是回去承擔責任的時候。他希望她也能回去,可是她的心結依然沒有解開。
他跟她,一直不曾有更親密的接觸,友達以上,戀愛未滿。他雖然遺憾,可是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倆人的友情並沒有受到影響。
她開始工作,因為在公司里算是外國人,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大受排擠,加薪升職的機會可以說幾乎沒有,做的勞心勞力。夏原回國後直接投入房地產開發,因為北京為了迎接奧運會的到來,到處大興土木,非常有錢途。不管怎麼忙,怎麼累,他都會記得打電話給她。她會告訴他所受的刁難,心裡的委屈,可是不再哭泣,默默承受下來。這樣早已習慣的樣子,看的他很是心疼。
他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慫恿她回國。今時不同往日,經過社會上艱辛的摸爬滾打,她對那個永遠不屬於她的地方早已厭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有一次她還問起她父親的近況,聽說父親老了許多,近來常常生病,低著頭沉默了許久。這使他敏銳的察覺到,困擾她心中的枷鎖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悄無聲息打開了。他為了引誘她回來,甚至告訴她鍾越的消息。
她回來了,卻沒有告訴他。
他回國後從范里那裡聽到鍾越毫不留情拒絕她,一邊詛咒他去死,一邊卻在感嘆,這個已然功成名就的年輕新貴,拒絕身邊所有美麗女性的靠近,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多的傻瓜嗎?他有種驚心動魄的預感,也許這兩個人,註定要糾纏在一起。
幸而范里很快擺脫陰影,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他的預感在何如初回國之後很快就應驗了。一天晚上,韓張來找他,二話不說,仰著頭拼命灌酒,整個人被打擊的只剩下一副軀殼,神魂俱散。他知道他一定是出了重大的事故,什麼都沒問,陪著他喝了半夜的酒。
韓張喝得大吐特吐,搜腸刮肚幾乎連膽汁都吐了出來,最後紅著眼睛告訴他,她已經結婚了。他愣了半天之後,跟著苦笑。不用問她結婚的對象是誰。能讓她這麼快心甘情願簽字的人,除了鍾越沒有別人。他想狠狠找他打一架,可是他已經過了打架生事的年齡,只好用醉酒來發泄。結果借酒澆愁愁更愁。
她徹底離他遠去。
他跟鍾越說:「你不會知道你有多幸福,我有多羨慕,永遠不會知道。」肺腑之言。沒有人會知道箇中滋味。
大年三十夜裡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他抬頭看向沖天而起的漫天煙火,璀璨過後的夜空,瑰麗寂靜,他輕輕吁了口氣,「新年快樂。」
他是真心誠意祝福她新年快樂。
第 80 章
番外二當時只道是尋常(上)
韓張聽到她說跟鍾越已經登記結婚了,「砰」的一聲站起來,控制不住滿身翻騰的怒氣,嘲諷說:「你們動作還真快啊。」第一次對她有了恨意,第一次扔下她不管,第一次嘗到絕望的滋味。他一直是一個勇往直前的人,樂觀,坦率,真誠,身上充滿生命的活力,跟他在一起,快樂而安心。可是這次,迎頭一擊,打的他似乎永無翻身之地。
甩門出來,冰冷的雪夾著呼嘯的風聲打在他臉上,木木的,沒有什麼感覺。他因為沒有穿大衣,黑白條紋的羊毛衫被狂風吹得壓在身上,集中一個方向往右後方偏去。身體迅速冷卻下來,狂躁的心也跟著冷了。
他站在馬路上,冷而黑的夜幕一點一點在他頭頂拉開序幕,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掐緊他的喉嚨,心悸的似乎下一刻便會窒息而死。無數的車輛在他腳邊擦過,帶著強烈汽油味的暖風,令他越發覺得冷,黑,淒涼。
有計程車緩緩在他身邊停下,司機探出頭問:「哥們,打車嗎?」他怔了怔,移動僵硬的身體上了車。燈光亮起來,朦朧而無味,映著大大的廣告牌,連那上面的笑容也褪了色,一切都是冰涼的。
司機問他去哪兒。北京這麼大,他能去哪兒呢?一個人回單身宿舍,光景越發慘澹。他想他今天晚上一定是睡不著的。那麼,找夏原喝酒去吧。兩個失意的人,彼此還能互相調侃幾句。
他提了一打的白酒上樓。夏原見了,吃驚問:「你當我這是酒館呢,來送貨的?」他開了瓶蓋,抓住瓶身,就那樣仰頭喝了一大口,辛辣而刺激。此刻他需要這樣的感覺沖淡心裡的所有的一切,壞到不能再壞的慘痛。
夏原見了,忙說:「你別這樣牛飲,一頭就醉倒了。我這裡還有一大盤炸的花生米和幾碟子小菜,咱們倒在杯子裡,喝個痛快,不醉不歸。」韓張失魂落魄來找他,他別的不能做,喝酒是沒問題的。
倆人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拈花生粒兒,扔進嘴裡,咔嚓咔嚓脆響。韓張因為酒喝的太急,剛才在外面又吹了一肚子的冷風,加上情緒低落,胃裡一陣翻騰,在衛生間裡吐了個底朝天。
夏原倚著洗手台看他,「哥們,你要買醉,不是這個買法。一看你,就不是習慣買醉的人,所以,這樣不適合你的事,還是不要做了。倒下睡一覺,再大的事兒,遲早會過去的。誰叫咱們得活下去呢,除非你死,那倒是一乾二淨。」
韓張直起身體,眼睛通紅,臉色刷白,沒有一點血色。用水沖了臉,靠在牆上,閉著眼睛氣喘吁吁說:「她結婚了,你知道嗎?所以,咱們兩個傷心人,還是喝酒悼念一下吧----」
夏原聽得愣住了,傻傻問:「誰?」到底是誰結婚了?他意識像被抽風機抽空了一般,一時反應不過來。
韓張沒理他,出來倒了杯酒,捏在手裡,一小口一小口灌下。液體順著喉嚨滾下,統統變成了苦澀的滋味。心裡火燒火燎般燙起來,仿佛要將他熔化,直至化為塵埃,重歸於虛無。
夏原看著鏡中的自己,光和影交錯在深沉的眉眼間,似乎是另外一個隱藏的自己。終於明白他說的是什麼,震驚過後,唯有苦笑。這兩個人,竟像有根線牽著一樣,怎麼分都分不開。這就是緣分嗎?
他跟著出來,捋起袖子大聲說:「來來來,咱倆來划拳,這樣干喝有什麼意思!」將電視音量調到最大,直接坐在地上,吆喝起來。
韓張很快就醉了,開始胡言亂語,「我自從有記憶以來,第一個記得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她。我腦海深處一直記得這樣一個場景:她走路還不穩,卻跌跌撞撞向我跑過來,身體一斜,重重摔在地上,哇哇哭起來。我不記得是在哪裡了,周圍開滿了五顏六色的月季,像是春天又像是夏天。可是後來,從沒有見過這麼一個地方。」也許這樣的記憶並不是真實的,真真假假混在一處,誰又能分得清呢,全部合二為一了。但是他心心念念記住的是她大聲哭泣的樣子。
「我有沒有跟你說,她其實比我小一歲?我跟林丹雲他們幾個孩子上課去了,丟下她一個人在家。第二天她拖住我不放,哭著鬧著也要去學校。何爸爸哄她說年齡太小,明年再去,我們上臨的孩子入學年齡本來就偏小。她哪裡知道,哭得唏哩嘩啦的,硬是要跟著去。最後大家沒辦法,只得由她去,跟老師們打聲招呼就是了。我讓她坐在我身邊,她像模像樣聽課,一聲不響的,用拳頭握筆,還從椅子上摔下來過,頭上磕了一個大包。紅著眼眶,居然沒哭,只說要去廁所。」
他以為這些事早就忘記了,可是一提起來,歷歷在目,竟然記得這樣清晰。原來並不是記憶欺騙了我們,而是我們欺騙了自己。
夏原見他醉得一塌糊塗,還在那裡嘮嘮叨叨說個沒完,嘆氣說:「行了,行了,渴了沒?喝口水睡了吧。」再說下去,不但他傷心,連他也要跟著傷懷起來,還是趕緊打住吧。扶著他回客房躺下。
出來時感覺肩頭濕濕的----剛才他的頭一直無力地搭在他肩膀上,一動不動,原來竟是流淚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韓張因為大冬天只穿著一件毛衣在街頭吹風,第二天發熱感冒了,又是咳嗽又是流鼻涕,喉嚨干癢,腦袋昏沉沉的。有人見了他,吃了一驚,「怎麼一夜之間憔悴成這樣?」他理直氣壯回答:「生病了,病來如山倒,沒辦法的事。」是啊,木已成舟,沒辦法的事。
他這一病,遲遲不見好。鬧得遠在上臨的韓媽媽都知道了,打電話問他身體怎麼樣了。他半躺在床上,沒什麼精神說:「流行性感冒,過幾天自然就好了。」韓媽媽先叮囑他一個人在外面注意身體,然後兜兜轉轉說:「過年早點回來,媽媽介紹幾個朋友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