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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夏原只被撞的倒退一步,見她半彎著腰,雙手緊緊捂住胸前,好半天都沒站起來,愣了下,知道是撞到胸部了,一時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抬頭時,一張白嫩素淨的小臉,水盈盈的,北方女孩難有的嬌美秀氣,更難得的是含淚的雙眸,蒙著一層水霧,顯得楚楚可憐,惹人疼惜。眼前的她因為痛楚,兩道修長細緻的眉糾結在一起,倍添嬌弱。使他真正詫異的是,顯然撞的不輕,可是這個女孩子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明明是他不對,卻向他道歉,低著頭安靜地離開。

    他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遺憾,很想再聽一聽纏綿柔軟不甚熟練的南方普通話,嬌滴滴的有餘音繞樑之感。他想起一句話,女兒是水做的骨肉,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南方女孩子,清新甜美,安靜沉斂。他悠悠回味著剛才那旖旎的一撞,心想倒也是一場難得的艷遇呢。不懷好意揣測著她的聲音是不是也如竹林深處的夜鶯一樣柔美動聽,這樣一來,把剛才潑咖啡一事反倒淡忘了。

    等他繼續往北,轉上柳堤時,在盡頭的轉彎處又看見身穿蘋果綠小圓點大翻領襯衫的她站在那張望,他以為是等人,故意放慢腳步,一邊打量,一邊從她身邊穿過,心裡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搭訕。

    她卻先開口了:「同學,我想問一下,你知道國際學院往哪兒走嗎?」神態怯怯的,臉上有不安之色。她已經在附近轉了大半個小時了,累的出了一身的汗,見有人好奇地看她,迎面走來,心裡有些發窘,於是出聲詢問。

    夏原挑了挑眉,微微笑了,難道她也是那個學校的?轉念一想,若是的話,沒有不認識路的道理,極有可能是來找人的,那麼是男朋友?指著右邊說:「你繼續往前走,橫穿過柳堤,左邊就是國際學院的教學樓,再往北,就是宿舍樓。」她連忙說謝謝,吃力地抬了抬肩上的書包,往前方去了。因為矜持,一直垂頭站著,不好意思正視他。她初來乍到,還不熟悉,周圍一切都是陌生的,加上近來沉默內向許多,難免存有一種緊張不安,羞澀惶恐的心理。

    夏原指完路,看著她嬌小的背影漸漸遠去,低頭「嗤笑」一聲,聳了聳肩,抄近路往「水木閣」走去,正是吃飯的時候。

    何如初好不容易找到記憶中那棟灰白色的教學樓,沿著周圍轉了一圈,記住附近的景物,省的回頭再找不著,臉可就丟大了。然後往「jú苑」去,已經下課了,門口刷卡「叮叮叮」的聲音,絡繹不絕。她學著人家,將卡放在紅色的感應器上,聽到聲音後,趕緊拿下,手腳略顯慌亂。

    拿著鑰匙,一路查找,找到正確的宿舍後,長長舒了一口氣,頭一次發覺,一個人竟是這麼艱難,一切從頭開始。同宿舍的另外一個女孩子還沒回來,周圍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偶爾能聽到外面鳥兒「唧唧唧唧」的叫聲,快樂地,高昂地,充滿活力。她倒在床上,累了一上午,卻不覺得餓,眯著眼睛就這樣迷迷糊糊睡去,可是意識並未完全沉睡,依稀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

    經過一番夢魘,似乎溺水般醒來,滿頭大汗。舍友端了盤提子從洗手間出來,一粒粒挨個擠在一處,累累往下垂,比拇指還粗,藍綠色的果皮上滴著水,晶瑩剔透的。見她坐了起來,笑說:「醒了?要不要嘗點?」很熱情地讓她。她覺得以後要住在一處,太過客氣反倒不好,沖她微笑,摘了一個,拿在手裡,一點一點剝皮,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舍友見她這樣安靜,知道不是聒噪的人,笑說:「你新來的吧?什麼時候去上課?」何如初便說下午就去,不過得先去班主任那裡報到。她點頭,看了看時間說:「還有半個小時就上課了,你知道班主任辦公室在哪兒嗎?我領你去吧。」很熱心地幫她忙。

    見舍友這樣好相處,熱情客氣,提著的心放鬆下來,十分感激。才來幾天,她對於北京的印象主要在人這方面,和氣兼大氣,心胸開闊,廣納四方賓客,不似一些南方大城市,有排外心理。要是向街頭溜達的老大爺老大媽問路,不但不耐煩,反而拉著你說半天,如果不遠,有時候還領你去;計程車司機幾乎沒有故意繞遠路拉黑車的,反而會說距離太遠,打車不划算,建議你坐地鐵,有時候距離太近,還會拒載,指點方向,讓你走著去。很容易讓人喜歡上這個富有人情味的城市,不過,交通實在太堵。

    上課前班主任領著她進來,對還沒坐滿的眾人說來了新同學,讓她自我介紹一下。她有點緊張地站在講台上,規規矩矩說:「大家好,我叫何如初,如果的如,初見的初----」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充場面,無奈大腦一時空白,只好就這樣匆匆煞了尾。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紙筆,開始上課。

    夏原上第二節課才來,自然沒瞧見何如初自我介紹一幕,上課時因為無聊,習慣性打量周圍的人,待看見靠窗的何如初,愣住了,仔細一瞧,沒錯啊,一樣的衣服,分明是上午碰見的那個南方女孩兒。夏原自小見多識廣,之所以對何如初特別注意,是因為一個純正的南方女孩兒擱一堆高挑豪慡的北京女孩兒裡邊,物以稀為貴,自然多看幾眼。國際學院主要還是本地學生居多。

    他捅了捅身邊的一個哥們,下巴尖指著何如初問:「那女孩兒誰啊?」一天碰見三回,還真是有緣啊。以為她是跟著男朋友來上課的,沒想到那哥們賊眉鼠眼說:「新來的,怎麼樣,有味道吧?」何如初身上有北方女孩兒難得一見的甜美純淨的女性氣息。

    他斂了斂眉,「新來的?叫什麼名字?」坐後面的一男生聽見他問,忙湊過來笑說:「名字挺有意思的,叫何如初,她自己介紹說如果的如,初見的初,挺好玩的,把底下的人都怔住了。哈哈哈哈,夏少,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保守家庭出來的小家碧玉,拉個手當私定終身一樣,還是純潔的小妹妹呢。我勸你你最好還是不要去招惹人家,這種女孩子,思想單純,可不是玩玩就算的人,到時候糾纏不清,毀了你夏少的一世英名。」

    夏原眼睛看著認真做筆記的何如初,口裡不耐煩說:「去去去,我還用你來當參謀,越活越回去了。晚上上哪兒玩兒去啊?」幾個人忙湊在一處,商量還有什麼地方沒去過,將何如初扔在一邊不提。

    夏原上課向來不積極,反正老師也不管,幾天不去很正常。他也只是在這個學校落下腳,等著來年出國留學。有幾次來上課了,想要認識她,隨便說幾句話,哪知道她端端正正坐在前面,老老實實,一字不落抄筆記,從頭到尾,頭就沒抬過。他一向是窩在最後一排的,這樣衝上去,心思也太明顯了,怕被班上的一群狼笑話,所以暫且按捺下來。

    只有一次,她大概是起晚了,竟然遲到了,喘著氣一聲不響在他前排坐下,低著頭在書包里找了半天,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秋天的陽光灑在上面,如玉一般溫潤柔軟。最後見她悵然抬頭,估計是忘帶了。

    他忙說:「哎----你沒帶書啊?」她轉過頭來,不好意思笑,「大概落在宿舍里了,沒關係。」他很想英雄救美,將自己的課本給她,可惜他自己也是向來不帶書的,轉頭對後面的幾個哥們擠眉弄眼,「你們誰帶書了?借我一下。」他想借過來,再以自己的名義借給她。

    哪知道她聽見了,回頭忙擺手,急急說:「不用,不用,不用書也可以。」夏原懶洋洋問:「你們誰有?借給人家。」幾個男生推來推去,有一人遞了一本過來,她還是不肯要。夏原一把扔在她桌上,「拿著,他們帶跟沒帶沒什麼區別,反正是不聽課的,你不還估計都沒人會問。」

    她翻開來,對他表示感謝,又對剛才借他書的那個男孩笑了笑,遠遠地說了聲謝謝,下課就還他。夏原見她露出的笑臉,有點鬱悶,這麼好表現的機會,白白讓給別人了。兩人還是不生不熟。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隨父母去了趟非洲,回來時曬得黑了一層,雙眼越發顯得清亮有神。一大早趕來學校,扔下東西,下樓去吃早餐,走廊上碰見她一個人回來,走路總是低著頭,鬱鬱不樂的樣子。於是喊住她,拿出滿不在乎的勁兒,問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果然,她怔在那裡,然後道歉。他笑嘻嘻扔下一句「中午十二點上餐廳來吧」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人就走了。他知道她一定會來的,如果說明白是約會,依她這麼靦腆害羞的性子,反而會拒絕。

    他提前半個小時就到了,很慎重地對待此次的約會。因為她不像他以前交往的那些女朋友一樣圓滑世故,專門爭風吃醋,非常乾淨純粹的一個女孩子,笑起來毫無心機,什麼都不懂,所以他也是很真心的認識她,沒耍其他的花樣,又或是故意甜言蜜語哄騙她。

    慢慢了解之後,她的言談依然天真,可是並非真的一無所知,眼睛裡面時不時有和她本人不相稱的落寞哀傷流過。他暗暗想,這個看起來純美無暇的女孩,身上有種令人心疼的氣質。

    那一天的約會本以為會很圓滿的結束,然後順帶邀請她去看電影,他有的是辦法令她無從拒絕。可是意外地來了不速之客,他第一次見到鍾越。鍾越看她的眼神,令感官向來敏銳的他察覺到倆人間不同尋常的氣氛。還有范里,他知道驕傲的她跟在鍾越身後意味著什麼。他是最早明白四人間微妙關係的人,當然,後來還要加上一個韓張。

    他跟韓張一見如故,也可以說是臭味相投。但是韓張跟他又不同,他是正正經經的好學生,儘管吃喝玩樂樣樣都來得,但是有分有寸,什麼都有個度。他不一樣,一切的陳規俗矩,他全不放在眼裡,怎麼高興怎麼來,管別人說什麼。他是會做出驚世駭俗的事來的那種人。

    他很不喜歡鍾越,甚至可以說是本能的討厭。其實他對鍾越這樣的優等生本來是不怎麼敵視的,人家努力是人家的事,再怎麼一本正經,道貌岸然,言語無味,跟他又沒關係,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他一見到鍾越心裡就不痛快,大概是因為何如初對他的不一樣。

    那天他們幾個碰在一處吃完火鍋,他和范里坐車回來時,路上他笑說:「范里,你要是喜歡姓鐘的那個小子,乾脆用美色勾引他過來好了。」他就不信姓鐘的美色當前心不亂。范里不屑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心裡打什麼主意,這種事你要做便去做,我既不反對也不贊成。」一腳將球踢回給他,她亦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的美色自然是用在何如初身上。經過今天晚上一頓各有心思的晚餐,倆人都明確知道了對方的情敵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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