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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何如初的工作就是檢測進出口的紡織品符不符合各項國際標準,一點技術上的難度都沒有,就是細碎繁雜了點,薪水算是不錯。中午休息時,她見同事自己織毛衣,非常新奇,纏著人家問東問西,當天下班就去買了木針和毛線,學著人家一針一針笨拙地織。

    她下班早,鍾越還沒回來,心想倆個人住一塊,肯定是要自己做飯的。她以前見夏原做過土豆牛肉,路過超市,於是買了大堆土豆回來。鍾越回家,便見到她蹲在廚房,笨拙地削皮,一個拳頭大的土豆削的只剩半個。搖了搖頭,一手接過來,三下五除二削的乾乾淨淨,利落切成塊狀,轉頭說:「把冰箱裡牛肉拿出來用熱水燙一燙。」她見他純熟的手法,知道自己還是不要獻醜的好,識相地站在一邊打下手。鍾越要個碗碟姜蒜什麼的,她就跑前跑後。

    又做了個西紅柿炒雞蛋,她嘗了一口,連連點頭說好吃,「跟我媽媽做的一模一樣。」鍾越便說:「你連西紅柿炒雞蛋都不會做?」她忙說:「當然會啊,我自己做過的----只不過有時候味道不一樣而已。」鍾越也不問她什麼叫味道不一樣,大概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他不指望她還能做出一桌好菜來,能熟就不錯。

    她來回撥著碗裡的飯粒,東拉西扯:「不信,明天我做給你看啊,我還會做青椒炒肉絲呢。」鍾越便問她炒的時候是先放青椒還是肉絲,她脫口而出:「當然是放青椒啊。」見他臉色不對勁,忙改口:「是放肉絲啦,是放肉絲啦,我剛才說錯了----」臉皮厚的可以。

    鍾越見她吃了這麼久,碗裡的飯就沒動過,問:「吃不了是不是?」以前跟她一起吃飯,也總喜歡剩飯,不管要多少,最後幾口就是不吃。說過她好幾次,她倒振振有辭說頓頓有餘啊,把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何如初有點不好意思,又怕他說,不肯承認,「不是啊,吃的了吃的了。」連著扒了兩口,眼睛滴溜溜亂轉,明明是吃不下的樣子。他見了嘆口氣,倒在自己碗裡,「你喝湯吧。」盛了小半碗土豆牛肉湯給她,知道她也就吃的了這點。

    她嘿嘿乾笑兩聲,端起碗咕嚕咕嚕喝完,一個人跑客廳看電視去了。

    第六十五章有些心事無需明了

    洗完澡出來,見他已經換好睡衣坐在床上,有點手忙腳亂,紅著臉說:「今天你能不能睡書房?我----我不方便----」她知道他們已經結婚了,夫妻同房天經地義,但是月事恰恰來了。鍾越是個細心的人,晚上上衛生間已經知道了,當下招手說:「先吹乾頭髮。」大冬天的,發梢的水淋淋漓漓滴在身上,也不怕感冒。她胡亂擦了一把,坐在梳妝檯前吹發。

    鍾越見她心不在焉吹的亂七八糟,看不下去,接在手裡,「別亂動,吹個頭髮也沒耐性。」梳順了,用卷梳從上到下細細吹下來。她抓了抓順溜的長髮,說:「哎呀,我剛剪完頭髮理髮師給吹時就是這樣的髮型,後來自己吹就再也沒有了。」鍾越瞪了她一眼,「就你包著頭髮都能睡著,能有髮型?」她吐了吐舌頭,往被子裡一鑽,閉著眼睛說:「我要睡覺了,出去帶上門。」

    感覺身邊的床一沉,他已經掀開被子進來,她忙爬起來,正想說話。鍾越關了燈,「噓----睡覺----」抱著她躺下。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只有沒拉攏的窗簾透出幾點微光,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分外明顯。鍾越手放在她背上,滿頭青絲從他指尖穿過,順滑如絲。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手腕不知怎的竟被她頭髮劃出一道紅痕,現在,他終於將這三千煩惱絲捧在手心裡。感覺她在懷裡動來動去,很不老實,便問怎麼了。

    她伸出頭喘氣說:「睡不著----」她只聞到他身上傳來的乾淨的氣息,一點睡意都沒有。鍾越也還不想睡,見她坐起來,探出手開了燈,「幹什麼?」她從另一邊抽出kitty貓抱枕,嘴裡嘟囔:「我還是用自己的枕頭好了。」他皺眉:「你就不能安分點,倒頭一覺睡到大天亮?」她好不容易躺下來,又搖著他說:「我們聊天吧,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鍾越「恩」一聲,由著她胡說八道,心不在焉聽著。她爬起來問他:「床單被罩新換的,是不是軟軟的有太陽的味道?」提到這個他就皺眉,一回到家,窗簾全部換成卡通式的了。見她還在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不由得「哼」了一聲,不說話。她又說:「家裡盛飯的碗好大啊,我上次在超市看到有一種瓷碗,透明的,小小的,可漂亮了,我想用那個吃飯,你說好不好?」鍾越頭疼,便說:「你用那個就好。」他就算了。

    她卷著被子蹭來蹭去,咕噥說明天要做西紅柿炒雞蛋。鍾越一手按住她,「別動了,好好睡覺。」他又不是木頭人,她這樣動來動去,手腳亂摸亂蹭,他會沒感覺嗎!她委屈地想,她哪有動來動去,只是覺得熱,探出手而已。再說身上不方便,睡覺很乖好不好。他嫌她睡相不好,那去睡書房啊。鍾越摟著她的肩,「有什麼話留到明天再說,睡吧。」夜深人靜,慢慢地倆人也就睡著了。

    有一天他和夏原同時做一個雜誌的人物訪談,倆人碰到了。先訪問夏原,贊他是近兩年的房地產新貴,和鍾帥這個網絡新貴相映成趣。夏原自我嘲諷自己就是個泥瓦匠,修修補補蓋房子的,把眾人都逗樂了,都說夏總風趣幽默,平易近人。輪到鍾越,問的也是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很快就做完了。他出來時,本該早走了的夏原竟坐在會客廳等他,見他出來,點頭說:「出去喝一杯,怎麼樣?」鍾越知道他有事,和他一起去了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酒吧。

    環境十分清幽,不像一般的酒吧,眼前來往的都是美女,隨便一個服務員拉出去就是絕色。經理迎出來,笑說:「夏少最近來的勤啊。」夏原笑說:「沒辦法,情場失意,只好借酒澆愁啊。」

    又轉頭說:「鍾帥情場得意,自然是不用了,哈哈哈----」說著笑起來。經理忙領著他們到裡面,問要什麼酒。

    夏原笑:「我就一俗人,只知道喝二鍋頭。你問鍾帥吧。」經理忙說夏少還是這麼愛說笑,見鍾越一直不說話,面上淡淡的,知道不是專程來喝酒的,便說:「那我就自作主張,嘗嘗我們新推出的品種好了。」轉身下去了。

    夏原倒滿杯子,舉起來說:「我喝完,你隨意。」一氣飲盡。連著喝了三大杯才開口說話:「聽說你都跟何如初結婚了啊,好小子----怎麼也不請喜酒啊?堂堂鍾帥不至於這么小氣吧?」鍾越知道他這話估計憋在心裡很久了,皺眉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夏原笑:「我想說什麼?人都嫁給你了,我還能說什麼!那天晚上韓張跑過來找我,喝的酩酊大醉,我頭一次見一個大男人那麼傷心,絮絮叨叨說了半夜他們倆小時候的事,後悔不迭,說不該引狼入室,將何如初白白拱手讓給你。剛才我等你出來那會兒,還給他打了電話,問他要不要出來跟你打一架。他沒好氣說忙著呢,馬上要討論一個決策性的實驗方案,打架的事就委託我了。你說我們是不是來個男子漢式的決鬥?」

    鍾越不理睬他半真半假的挑釁,淡淡說:「你就算贏了我,她也還是我的妻子。」夏原重重擊了一下桌子,說:「姓鐘的小子,你還是這麼狂妄。你以為你真有能耐呢,放眼整個北京,我夏原怕過誰來著!實話告訴你,我早看你不順眼了,若不是顧忌何如初,早跟你結結實實打上一架了!」

    鍾越識相的沒有說話,喝了一口酒,乍嘗苦苦的,但是滑下喉嚨之後又有淡淡甜香味在舌尖纏繞,長久徘徊不去,像愛情的味道。

    說話間,夏原已經喝完一瓶酒,打了個酒嗝,淡淡說:「我以前以為世上的感情用了心總可以了吧,哪知道完全不是這回事。我跟她在國外住了這麼多年,又是一個學校,終究是沒有緣分。剛開始我想,過段時間她便會忘了你,直到過了三年,她決定不回國之後,再也沒有提起你的名字。我很高興,以為她看開以前的事了。忘卻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又過了三年,她碩士畢業後找了一份工作,我們出去喝酒慶祝,她那天很高興,喝過頭了,拉著我又唱又跳,我一路背她回去的。她睡著了,迷迷糊糊拉著我的袖子不肯放,嘴裡喃喃說著什麼。一開始我不在意,給她倒了一杯水就要走。慢慢地,她一個人蜷起身體,跟小貓似的,那樣子真是可憐,嗚嗚嗚哭起來,夢中都能那麼傷心,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麼。後來終於聽清了,她嘴裡一直叫的是『鍾越』兩個字,含糊不清跟念經似的,念了大半夜。」

    頓了頓,又自我嘲諷說:「我就是那個帶了緊箍咒的孫悟空,頭疼了大半夜。誰叫我活該呢,還真讓某些人說對了,自作自受----」范里就這麼罵過他。可是她自己未想通前,又何嘗不是自作自受。

    鍾越聽得半晌不語,「你告訴我這些,想說什麼?」他知道夏原是一個貧嘴的人,卻不是一個無聊的人。

    夏原嘆了口氣:「本來打死我也不會說這些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事。可是,我沒想到她在國外夢裡都念著你的同時,你竟然真的沒有辜負她這樣一番深情,一直在等她回來。能矢志不渝等一個人八年,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外面的這個社會,浮華太多,名利太多,誘惑太多。雖然我跟韓張,甚至范里,都是失意的人,但是對於世上有情人最後還能終成眷屬,不能說不感動。不過,這並不表示我對你的感官就變好了,你只不過比我們幸運罷了。」

    鍾越雖不說話,心裡卻在慶幸,是啊,他之所以比所有人都幸運,不過是因為她喜歡的是他。一字一句說:「其實,我從沒有後悔讓她走。好的愛情,應該放手讓對方盡力去飛。可是連著的那根線,始終牢牢攥在手心裡,所以我一直在等。有時候倆人之所以不能在一起,那是因為緣分還沒到。但是我相信緣分,相信愛情終會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夏原嘆了氣,「哎----緣分這東西,真是說不清楚。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轉角處將她撞倒在地,她不但不責怪,反而連聲道歉,掉了東西也不知道。回頭她問路,又逮著了我,這不能說不是有緣吧?可是有緣不夠啊,擦肩而過也是有緣,得有分才行。有緣有分才能在一起。」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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