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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她用手揩去照片上的灰塵,手指在鍾越的眉眼間撫過,心驀地痛起來。那時的他們,唯有彼此,簡單而純粹的愛情,全心全意愛著對方----再想到現在,蓬山更隔一萬重。一時間竟忍不住,哽咽起來。

    韓張見她這樣,一手攬著她的肩,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哄道:「不要傷感了,人總是要長大的。過去的總是要過去的。」

    她聽他這樣說,自己淌眼抹淚的,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揉了揉眼睛,抬頭說:「就是想到現在大家各奔東西,有點難過。」韓張見她眸中猶有淚光,襯的小臉滑膩柔嫩,真是梨花一枝春帶雨,越發動人,一時情不自禁,俯頭親了親她。

    她毫無防備之下,被他親個正著,立時呆住了。反應過來,連忙爬起來,故作鎮定說:「我要洗澡睡覺了,你回去吧。」只覺得驚愕,談不上有什麼感覺。一想到是韓張親了她,竟覺得奇怪,似乎他理所當然不應該做這麼親密的動作似的。心裡毛毛的,又說不出來。

    見到她平平無奇的反應,韓張自己也不好意思表現的太旖旎浪漫,不過還是有點尷尬,也跟著站起來,「恩,不早了,我回去了。等過段時間,我也回家去。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別睡過頭了。」不敢看她的眼睛,匆匆交待幾句,就走了。心裡其實還是蠻得意的,雖然他小時候就親過何如初,不過感覺真的不一樣,軟軟暖暖,甜甜蜜蜜的,讓他興奮了一個晚上。

    何如初抱著衣服坐在地毯上,神情茫然,呆呆的,腦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爬起來,隨便沖了個澡,無精打采上床睡覺去了。

    似乎做了夢,零零亂亂的片段,等她醒來,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一看時間,離飛機起飛只有兩個小時,嚇得魂都快掉了,衣服抱枕扔的滿地都是,也來不及收拾,匆匆洗漱一番,提著行李就出門了。等定下神來,才發覺大衣扣子都扣錯了,暗自吐了吐舌,連忙扣好。

    林丹雲也沒好到哪裡去,昨天晚上回酒店後,還跟人出去喝酒,凌晨三四點才回來。飛機都快起飛了,她才急急忙忙趕來,口裡說自己臉還沒洗。何如初見了她,連聲說:「走吧走吧,我以為我算晚的,沒想到你比我還厲害!」倆人就這樣手忙腳亂趕上了回家的班機。

    中午時分,倆人就到了。林丹雲說:「你媽不住以前那兒了,把房子賣了,在步行街那塊兒買了個店面,前面賣花,後面自己住,整得挺有感覺的,生意越來越好了。你要去找她,跟我不同路。」於是倆人在路口分手。

    她依林丹雲的描述找上門去,老遠就看見一家店,門口堆著大籃大籃的鮮花,比人還高,估計是人家開業或是喬遷買來送人的。走近一看,燙金大招牌上寫的是「初初花店」幾個字,她愣住了,沒想到母親竟以自己的小名命名。

    推門進去,年輕熱情的小妹立即用本地話說:「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花?」她本來就不擅長家鄉話,這會兒結結巴巴說:「請問花素菲女士是不是在這裡?」請問兩字是本地話,後面的又轉成普通話,不倫不類的。那小妹忙說:「你等等,我進去叫。」

    站在外面就聽她嚷嚷:「阿姨,有人找。」何媽媽連聲答應,擦淨手出來,抬頭見到女兒,震驚過後,眼眶慢慢紅了,喊了一聲:「初初!」聲音有些哽咽。萬萬想不到會見到女兒。

    她趕緊上前,「媽媽,我回來了。」何媽媽忙拉著她的手,點頭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前段時間聽你姑姑說你回國了,說過年一定回家,我一直盼著呢,沒想到你這孩子一聲不吭就回來了。」拉著她往後面走,又說:「什麼都沒準備,早上一大早開門做生意,家裡也沒來得及收拾。」又張羅著要去買菜。

    何如初忙拉她坐下來,「媽媽,我又不是客人,忙什麼,有什麼就吃什麼,青菜豆腐就很好,我更願意吃。這麼多年沒回來,我們說說話。」轉頭打量房間,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半新不舊的,家具也很樸素,收拾的很整齊,窗明几淨,東西擺放的有條有理。

    何媽媽便說:「房子小了點,不過一個人住正好。」她想起以前家裡上下連通式的大公寓,光是浴室就有客廳這麼大,現在媽媽竟住這種地方,心裡難受,動情說:「媽媽,你跟我回北京去吧,我養你。」她雖然沒什麼大的能力,自己的媽媽還是養得起。

    何媽媽笑了,「你有這個心就好。媽媽一個人在這裡過的很好,鄉里鄉親都認識,有什麼事兒大家互相照應,就是人不在,店子都可以放心交給人家。再說了,媽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離不開這裡。」她聽了,知道母親上了年紀,安土重遷,是不願意搬到外地去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何媽媽讓她坐著看電視,自己出門買菜,又到前面叮囑小妹好好看店,有人找就說出去了。她坐了會兒,一個人覺得無聊,於是轉到前面的花店。小妹正在灑水剪枝,見了她,笑說:「原來你就是阿姨的女兒啊,老聽她念叨你,說你出國念書去了。」

    何如初點頭,「對啊,回來沒多久。」小妹打量她,笑說:「你進來那會兒,我就覺得面熟,現在才想起來是在照片上見過你。不過你跟阿姨長得不是很像,所以乍眼下也沒認出來。」她便說自己長得像爸爸,又問生意怎麼樣。

    小妹答:「阿姨剛開店,我就來這裡幫忙了。前幾年一般,賺不到什麼錢,這幾年大家生活水平好起來,買花的人越來越多,所以生意還過得去。臨近年關,買花的人也多了起來,一大早的就有人訂了好幾個大花籃。」

    她剛才在門口看到了,於是點頭,跟她聊了些家常話,無非是多大了,家裡有什麼人之類的,又說:「我媽媽這些年身體還好吧?」她利落地包好一束康乃馨,說:「還好,不過阿姨上年紀了,有時候難免會有腰酸背痛腿抽筋什麼的,不是什麼大病。再說,鄰居都很熱心,放心好了啦。」她聽了,又羞又愧,只覺得自己不孝,養個女兒還不如店裡的小妹孝順呢!

    何媽媽回來,買了一大堆的東西,忙碌起來。她跟在身後幫忙,何媽媽推她:「你回來累了,沙發上歇會兒,我一個人就行。」她說不累,幫著擇菜洗菜,又切姜剝蒜,一樣一樣放好。何媽媽見了,笑說:「看來是長進了。」她很汗顏,其實她還是什麼都不會。可是僅僅只是做這麼一點小事,母親就這麼高興。她想起以前在家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動不動甩筷子的日子,後悔太不應該。那時候為什麼不能多體諒體諒母親呢!為什麼自己沒有早點懂事呢!

    回來的就晚,又做了許多菜,吃完飯已是半下午時分。天氣陰陰的,何媽媽探頭往外看了一眼,說:「看來又要下雨了。」叮囑說:「你這會兒沒事,無聊的話不如找林丹雲玩去,晚上吃飯再回來。」她見天色有些暗了,便說:「不悶,我幫媽媽看店去。」有人買花,她便負責找錢,笨手笨腳的,幸虧下午人不多,生意清淡。何媽媽教她,哪樣花該怎麼處理,剪枝該剪刀哪個部位,什麼花什麼價錢,到哪裡進貨又便宜又好。她聽了大有收益,原來開個花店也有這麼多學問。

    吃了晚飯,何媽媽要另外給她鋪床。她撒嬌說:「媽媽,我今天跟你睡好不安?」何媽媽輕輕責備說:「都這麼大了,還跟孩子似的。」臉上卻很高興。母女倆多年沒見面,並排躺在床上說悄悄話。何媽媽問她這些年在國外好不好,有沒人受人欺負。她三言兩語帶過,說很好。怎麼可能不受人欺負呢,委屈的太狠了,反而說不出來,常常一個人躲在浴室哭泣。可是現在她不再是小孩了,對著父母,早懂得報喜不報憂。

    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媽媽,你是怎麼跟爸爸離婚的?」何媽媽沒有迴避,嘆了口氣說:「以前想不開,總以為自己要完了,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所以不肯和你爸爸離婚,整天愁眉苦臉,以淚洗面,別說別人,就是自己見了也嫌惡。這麼拖了幾年,有一天突然想通了,在這樣下去有什麼意思呢,你爸爸不是照舊在外面有了孩子麼,反倒把自己給陪進去了。不如離了算了,清清靜靜過自己的日子。人哪裡有那麼容易完呢,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幸虧是離了,再像以前那麼下去,不死也得瘋。你看媽媽現在,天天興興頭頭忙著,錢雖然賺的不多,可是日子過的舒心。」

    何如初聽了,轉身抱著母親說:「媽媽,不要難過,總會越來越來好的。」母親能看開,實在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她很欣慰。何媽媽拍著她的背感慨:「媽媽想要越來越好,只怕是不能了。

    媽媽年紀大了,生活只要一直像現在這樣,就心滿意足了。倒是你,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不要怪媽媽囉嗦,你年紀也不小了,媽媽很憂心吶。」為人父母的總是為兒女的終身大事犯愁。

    她低聲說:「媽媽,感情的事是要靠緣分的。」何媽媽聽了,摸了摸她的頭髮,嘆氣說:「話雖如此,可是緣分也是要靠自己爭取啊,你也要著緊點。好了,鍾都敲過十一下了,睡覺吧。」何媽媽上了年紀的人,早睡早起,熬不得夜,一到點就睡熟了 。

    何如初側身面向床外,聽著窗外淅瀝瀝的細雨落在塑料薄膜上的聲音,一直睡不著。又不敢翻來覆去,怕驚動母親。黑暗的夜裡,蜷起身體,聽著外面的風雨急一陣緩一陣,呼呼吹過耳邊,漸漸地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朦朧朧總算睡去了。

    第五十九章忘卻的原來叫幸福

    第二天醒來,雨已經停了,地上猶是濕的。太陽微微露出個臉來,半隱半現,很不大方。空氣濕漉漉的,風雖然冷,還好不覺得凌厲。吃過早飯沒事,便去「上臨一中」找林丹雲。沿著街道慢慢踱步,很多舊建築都拆遷了,幾乎辨認不出原貌。偶爾有一兩處熟悉的地方,還跟以前一樣靜靜矗立在那裡,看了心裡覺得很高興,仿佛找回一點什麼。

    「上臨一中」跟以前差不多,大門還是高中時候整修的,只是有了歲月的痕跡,上了灰塵,沒有以前那麼光鮮亮麗。進去後一眼就瞧見正對著門口的大雕塑,一個學生手裡拿著課本,眼睛望著遠處,露出深思的表情。她轉到背後看了看,腳底下的那個破洞還在那裡,不由得會心一笑。

    正是上課時候,偌大的校園靜悄悄的。樹木早已凋零,大花圃光禿禿的,只有一棵大的柏樹,石欄高高圍起來,經歷風霜,依然蒼綠。聽人說,這棵柏樹,有一百年多年的樹齡,是「上臨一中」的標誌之一。每年都有許多離校的學子在樹下拍照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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