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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何如初抿緊唇,不說話,心裡悽惶悽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到了北京,何姑姑帶她在賓館入住。見她神情懨懨的,以為她是離愁別緒作祟,也不管她,便說:「咱們先在這邊住段時間,等你學校的事辦妥,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咱們再走。」
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又悲又急,人一下子病倒了。於是給鍾越打電話,哽咽說:「鍾越,你快回來!」鍾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以為是她家裡的事,連聲安慰她:「好好好,我過幾天就回學校。別哭,別哭,又不是小孩子,凡事堅強點。」她聽了,更是說不出話來,只央求他趕緊過來。鍾越實在沒法兒,當天就訂火車票去了。
半夜,何姑姑過來看她燒退了沒,只聽見她口裡喃喃自語,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臉上猶有淚痕,忙把她叫醒:「怎麼了,夢裡也哭得唏哩嘩啦的。」她坐起來,一把抱著她哭,「姑姑,我不想去國外念書,我不想去----」
何姑姑見她哭成這樣,心裡詫異,只是連聲哄她不哭不哭,問她到底為什麼不去,她抽噎著又不肯說。於是給何爸爸電話,把這事說了,連聲說這孩子到底怎麼了,弄的出國念書跟生離死別似的。
何爸爸心裡倒知道一點兒,便說:「我過去勸勸她,反正也要送她的。」到了後拉著她長談,說:「出國念書是好事,為什麼不去?」她垂頭不語,只說不願去。何爸爸便問:「是不是不願意和男朋友分開?」他見過鍾越,對他雖然滿意,但是事關女兒的前途大事,他是一點都不含糊的。
她轉頭不說話。何爸爸開始做思想工作,「年輕人難捨難分是正常的,但是學業卻是頭等大事,不能耽誤。你們要是當真要好,出了國也是一樣的。若是不夠好,就是天天膩在一起也是枉然。」又說:「古人不是也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嘛!」
她卻知道出了國一切都不一樣了,幾年才回來一趟,怎麼好的了!多少情侶都是因為出國致使勞燕分飛,天各一方。就算相隔兩地,苦苦支撐,最後也都是疲憊不堪,不堪忍受,只得以分手收場。
她倔著臉,搖頭跺腳,任性說:「不去,不去,就不去!」何爸爸拿女兒沒法,由的她去鬧。但是出國一事,卻是不容更改。一則因為她的學業前途,二則其實是因為家裡鬧的忒不像了,趕緊送她出去不讓她知曉。
鍾越還是提前返校,正月十四一大早就來賓館找她。她見了他,一把抱住他,整個人往他懷裡鑽,感覺到他溫暖厚實的胸膛,連日來的焦慮愁苦鬱悶總算好了點。鍾越尷尬不已,倆人站在賓館大廳,人來人往的----,忙說:「有什麼話我們出去再說。」拉著她進了對面的肯德基。
給她特意要了熱飲,問:「是不是爸爸媽媽又吵架?」她悶悶說:「他們一見面就吵,----」早就習慣了。咬緊吸管半天不說話,最後無力說:「他們想讓我出國念書。」吸管輕微「嚓」的一聲折斷在杯子裡。
鍾越心頭猛地一震,似被人狠狠敲了一捶,悶悶地疼,抬頭看她,木木地問:「什麼時候?」隱隱約約也知道她是要出國念書的,總以為那是幾年以後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在準備考托福,想著申請獎學金跟她一塊出去。只是沒料到,離別竟來的這樣快,完全措手不及。
她不答,轉頭說:「我不想去。」一臉堅決。鍾越默不作聲。雖然她說不想去,可是心裡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增了許多憂慮。她站起來,認真說:「我要收拾東西回學校住。」推門出來。心裡想,她如果不肯去,爸爸姑姑總不能綁她上飛機。
鍾越拉住她,「如初,你這樣----」欲言還止,始終沒說出來。何如初上去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又留了張紙條說自己回學校住,鎖了門下來。鍾越提著她的行李,心裡沉甸甸的。倆人一路無話。何如初下定決心,不管怎樣,死都不去,心裡反倒坦然。
轉過來安慰他:「鍾越,放心好了,他們不會逼我去的。從小到大,我不想做的事,我爸爸是拿我沒辦法的。在國內念書挺好啊,到時候我考你們學校的研究生----你說,我考不考的上?」
他心裡亂的很,只胡亂點頭。國外留學和國內考研,尤其又是她這樣的學校,連正規大學都算不上----他知道這其中的差別大了。
她剛回到宿舍,一杯水還沒喝完,何爸爸已經找了來。父女倆站在大廳就吵起來。何爸爸皺眉:「初初,怎麼能這樣任性?一聲不響,說走就走!」
她仰頭說:「我哪有!我只不過回宿舍住罷了!」何爸爸嘆氣:「我過兩天就要給你辦退宿手續,何必來回折騰!快跟我回去。」她跺腳:「我退宿幹嘛?說了不想去國外念書就不去。你們為什麼非讓我去!」氣得眼圈都紅了。
何爸爸斥道:「初初,別跟孩子似的。出國念書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說不去就不去!」她賭氣往裡走,「我不管,就不去,說什麼都不去。」何爸爸連聲喊她,她也不理,轉頭回宿舍躺著。
何爸爸無奈,這個女兒從小就慣壞了的,脾氣一旦上來,又臭又倔,打死不低頭。只好先回去,到時候再想辦法勸她。開車出來,想了想,又折回去。
第四十一章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你
這裡,何如初一見爸爸走了,悶悶不樂下樓,出來透口氣。路上剛巧碰到夏原,心不在焉打個招呼就要走。夏原抬眼看她,手插在口袋裡,漫不經心問:「哎----,你這就要出國念書了?」
她不知道風聲怎麼傳的這麼快,腳下來回踢著石子兒,問:「你怎麼知道?」他挑眉笑:「你跟你爸爸在大廳說話,我正好經過。」剛才她又急又怒的樣子,連他站一邊都沒發現。
她「哦」一聲,澄清:「我不去。」夏原聳肩,看情形恐怕由不得她,連宿都要退了,她還什麼都弄不清,「出國念書挺好啊,遲早是要出的,為什麼不去?」連他也這樣說,她覺得自己更沒理了,「不想去啊,哪來那麼多的理由。」
夏原想了想,笑說:「我知道,姓鐘的小子不讓你走,是不是?」她悶悶搖頭:「不是。」鍾越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樣的話。他打趣:「那又是為什麼?難道是你捨不得姓鐘的那小子?」她惱羞成怒,「人家心裡正煩著呢,你還這樣說!」瞪他一眼,要走。
夏原忙說:「好好好,咱們說正經的。你心裡之所以煩,還不是擔心將來你跟姓鐘的那小子不能在一塊兒嗎!」她沒想到他一語猜中她的心事,很有幾分詫異,默默點頭。
夏原笑說:「我教你一個辦法。」她忙問什麼辦法,期待地看著他。夏原重重拍手,「你們分手好了。」她由喜轉怒,瞪他一眼,抬腳就走。
夏原連忙追上去,口裡說:「你先別走啊,聽我把理由說完。你這一出國,怎麼也得三五年吧?三五年後的事誰說得准?就算現在不分手,將來也是要分的。所以呢,乾脆先分了,了無牽掛,一了百了!」
何如初聽了,無言的悲傷從心底流過。是啊,隔著千山萬水,三五年以後,一切都變了。鍾越本來就優秀,身邊自然有許多優秀的人,一個范里,她已經深感自卑。她現在跟他在一起,還常常覺得是在做夢,何況是出國念書呢!
她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鍾越接到何爸爸的電話時,心裡明白,遲早是要來的。來到見面的咖啡館,何爸爸很客氣的請他坐下,說:「鍾越,我知道你很優秀,初初很早就喜歡你。記得她還是高三那會兒,大概是開完運動會,一天晚上回來跟我說她班上有個叫鍾越的人,文武全才,大家都很喜歡他。我當時沒在意,現在想起來,她那時候對你就有好感了吧。」
鍾越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回事,默默聽著,想起在零班的時候,突然覺得是如此遙遠,早已逝去。何爸爸微笑說:「我知道,年輕時的愛戀最美好。所以我從沒有阻止她。你們能彼此喜歡,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等你們長大後,就會發覺,也許再也找不到當初那樣純粹的愛戀了,真心誠意,沒有其他任何附帶條件的喜歡。」語氣中滿是感嘆。年輕之所以美好,是因為純粹乾淨。
嘆了口氣,又說:「可是我不得不來找你,我想你大概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初初不肯出國念書,很大原因是因為你,她不捨得你。我能明白,年輕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我自己也曾年輕過。但是,你們不能因此而忘記自己身上所賦予的責任。你們雖然還小,但是有些事情,趁著年輕不得不去做,以後才不會後悔。像如初,出國念書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鍾越心隱隱地痛,低聲說:「她走了,也許將來我們都要後悔。」
何爸爸半晌無語,說:「也許你們覺得應該為自己的愛情做點什麼。但是你們這樣年輕,怎麼能確定彼此就是愛情呢?青春期朦朧的好感常常被年輕人誤認為愛情,其實這是錯的,以致將來後悔都來不及了----」
鍾越打斷他,不客氣說:「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我們自己心裡清楚。」他非常清楚自己對何如初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無法替代。
何爸爸默然半晌,最後說:「也許我不應該這樣說,可是時間能證明一切。我想說的是,你若真心喜歡一個人,應該讓她因為你而看到全世界,而不是因為你而放棄全世界。」
說完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年輕的時候,感情並不是一切,有更多需要去做的事情。有些風景,錯過了,只能遺憾,沒有辦法。有一句俗語,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如果你們真的有緣分,還有將來。」何爸爸最後一番話不過是安慰安慰他。留下他一個人,先走了。
鍾越一個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服務生過來說:「同學,十一點了,我們要關門了。」他才撐著桌沿站起來,一步一步踩著自己的影回去,孤獨而悽然,可是這一切,他唯有用尚嫌稚嫩的肩頭一力承擔下來。
姑姑打電話給她,說已經訂好飛機票了,讓她將宿舍的東西清理清理,要帶走的帶走,不要的就送人。她連聲說不去,不去,惹得何姑姑大發脾氣,罕見的厲聲呵斥她。她紅著眼睛摔了電話。絕望之餘,跑來找鍾越尋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