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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前腳剛進門,何爸爸後腳就跟了進來。她也不理,甩門上樓。何爸爸敲門,一疊聲叫:「初初,初初----」她不耐煩,趕他:「走走走----」何爸爸嘆氣,隔著門說:「初初,世上的事情並非只有是非黑白,有些時候,更多的是無奈。感情一旦有太多的牽扯,對錯於是就變得不那麼確定起來----」
她猛地打開門,氣沖沖說:「你在為自己找藉口!」何爸爸跟進來,搖頭嘆氣,「好吧,就算是爸爸找藉口好了。人有時候也需要不斷找藉口,才有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她從未聽父親說過這樣的話,似是而非,好像並非完全沒道理,於是不說話,倔著小臉也不看他。
何爸爸摸了摸她頭髮,決定跟女兒開誠布公,緩緩說:「若論起來,是我負了你媽媽。」當今社會,若一個男子還能承認他負了這個女子,已算不得無義,只是早已無情。
「我跟你媽媽,隨著時間的流逝,隔閡越來越大,摩擦越來越多,很少說的上幾句知心話----」見女兒神色越來越難看,忙打住說:「好了,不說這個。也許你還小,不能明白,感情的事,有緣有分才是好的。有緣若無分,或是有分而無緣,最是無可奈何。我跟你媽媽,過了這麼多年,最終大概是有緣卻少分。」
她這個時候,還不明白這麼宿命似的感慨,也不能夠理解命運的無奈,只問:「你跟媽媽,還能不能在一起?」何爸爸不回答,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今天晚上你姑姑會回來,十點半的飛機,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去接姑姑?」她想起在美國時,孤苦伶仃的,多虧了姑姑的悉心照顧,於是點了點頭。
何姑姑比何爸爸整整小了十歲,比何如初大不了多少,看起來相當年輕,松松的波浪卷,身材高挑,衣著時尚,因為常年在國外居住,言談舉止自然而然帶有歐美人士氣息,慵懶而淡然。見了何如初便笑,「大半年沒見,還是老樣子,連髮型都沒變。」
何如初笑說:「姑姑變得越來越年輕漂亮了。」何姑姑挑眉笑,對何爸爸說:「嘴巴倒是變甜了,跟抹了蜜似的。那會兒在美國,怎麼一天到晚連句話都沒有呢!我還以為你嚇啞了。」
何爸爸忙岔開話題,說:「坐飛機累了吧,回家休息休息。房間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何姑姑指著他鼻子說:「要不是看如初的面子,你有這麼容易請我回來?好好的一個陽光美少女,天天領著去看心理醫生!幸虧沒事,不然,我頭一個跟你沒完。整的都是些什麼破事,連帶孩子受累!」
何爸爸尷尬不已,對這個妹妹的嘴上功夫是從小就怕了的,「還是這麼個脾氣,直來直去的,剛下飛機,腳還沒站穩呢,就有這麼多話!」何姑姑當著侄女兒的面不便多說,搖搖頭隨後上車。
因為何姑姑初來乍到是難得的客人,何爸爸何媽媽難得沒有拌嘴。何媽媽端了宵夜出來,招呼大家吃,對何爸爸採取無視的態度。何爸爸覺得尷尬,便說:「你們都是女人,慢慢聊,我就不參與了。」上樓自去書房睡。
這裡何媽媽對小姑子垂淚說:「我跟了他也有二十來年了,那時候什麼苦沒吃過?沒有錢的時候,連結婚戒指都賣了----你看看他現在怎麼對我!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東西,天理不容啊!怪不得人家都說,男人一有錢就變壞……」滿肚子的苦水,一股腦兒往外吐。
何姑姑只得寬慰說:「如初在一邊呢,孩子聽了不好。」心裡卻在感嘆,何媽媽這見人就絮絮叨叨、哭哭啼啼,苦情棄婦的模樣兒,哪還有一點年輕時的影子,早已成了黃臉歐巴桑外加現代祥林嫂。也怨不得何爸爸不耐煩,便是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何媽媽還在滔滔不絕地訴苦,說到悲憤處,眼淚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掉。何如初跟著坐一邊紅眼圈,不知該怎麼勸慰。何姑姑忙說:「如初,都半夜了,趕緊上樓睡覺去。」連聲趕她走。她點點頭,拖著沉重的腳步去了。
何姑姑嘆氣說:「嫂子,都到這個地步了,日子過著還有什麼意思,離婚算了。」何媽媽抬頭「呸」了一聲,咬牙切齒說:「離婚,想都別想!離了婚好讓他跟外面的狐狸精在一塊兒?別做夢了!」
何姑姑皺眉說:「你這又是何苦呢?整天打打鬧鬧拖著,家裡雞飛狗跳的,別說你們自己痛苦不堪,就是如初看了,心裡還不知道怎麼難受呢。強扭在一起,還不如好聚好散算了。」婚姻若變成一把雙刃劍,只有傷人傷己的份兒,拆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何媽媽忿忿說:「要想我離婚,除非我死!反正我這一生是完了,憑什麼讓他好過!他想跟外面的狐狸精雙宿雙飛,沒門!」她反正是絕望了,懷著臨死前拉個墊背的這種心理,不肯放過何爸爸。
何姑姑還在說:「你這一生哪就這麼早能完呢!離了婚出去做點事,比死氣沉沉待在家裡強----」
話沒說完,何媽媽站起來指著她鼻子冷笑說:「你這是當他的說客來了?怪不得,你們是兄妹,心自然是向著他的,你們當我是什麼,穿過不要的衣服嗎?由著你們兄妹倆糊弄----」
把何姑姑說的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提了行李就走。何媽媽也不攔,冷著臉看著她甩門而去。
第三十九章有些東西無法忍讓
何爸爸下來,見妹妹不在,連衣服行李都一起消失了,又見何媽媽僵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抬頭看敞開的大門,心裡知道糟了。這個妹妹,脾氣火爆著呢,一言不合,給人臉色不說,抬腳就走。她本來就不肯住家裡,嫌不得清淨,說要住賓館,還是他說:「大過年的,你出去瞧瞧,有誰好不容易回趟家還住賓館的!讓親戚朋友知道了,只當我刻薄。」她才勉為其難住進來。
和妻子是無話可說的,只得穿了衣服,開車去了趟賓館。何姑姑氣還沒有消,皺眉說:「好心當成驢肝肺,有這麼糊塗的人麼!」何爸爸默然半晌,只得說:「你嫂子自從生病以來,情緒一直不穩定,你多擔待擔待。」
何姑姑沒有話,好半晌說:「她這個樣子,如初看了多不好。我見她紅著眼睛不說話的樣子,真是心疼,好好一個孩子,被折磨成這樣!」何爸爸唯有嘆息:「還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呢。」他也知道妻子的想法,如果一輩子不肯離婚,他是沒有辦法的。
何姑姑便說:「那你們不能一直這樣拖著如初啊,這要給她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何爸爸長長嘆了口氣,說:「所以我想儘快送她出國。」何姑姑也贊成他的主意,說:「出去念書也好,於她的前途有益。她念這個國際學院遲早也是要出國的,若是不出國,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私立學校的文憑,在國內來說簡直是一張白紙,一無是處。
何爸爸點頭,「她從美國回來那會兒,我就在給她辦出國留學的手續,現在差不多齊全了。這次之所以讓你回來,就是想你帶她一塊走。這孩子還是不肯原諒我,現在都不大跟我說話了。」想到這裡,心裡悽然。親密無間的父女,突然變成現在這樣,怎麼能讓他不傷心呢。
果然,接下來何如初又不跟何爸爸說話了,任憑他說什麼,只是不理不睬,全當沒聽見。何媽媽一見他回來就沒好聲氣,輕則冷嘲熱諷,重則破口大罵,連大過年的家裡還是這樣哭哭啼啼、雞犬不寧,真是淒涼之至。
何姑姑一直住賓館,實在看不過去,便把何如初接出來住,叮囑說:「缺什麼就問服務員要。」她除了找林丹雲韓張說說話,整天悶悶不樂,悶在房間裡,不大肯出去。
正月初六,鍾越翻著電話本給老師同學打電話拜年。碰巧張炎岩也給他打過來,先說了幾句吉利話,然後問:「明天來不來『上臨』?」他不解,問:「你有什麼事兒嗎?」張炎岩笑:「明天2月14,你不來看何如初啊?」他才驚覺過來,原來是情人節。仔細一想,怪不得在他家那會兒她一直問他正月去不去上臨呢,竟是這個緣故。
心裡一動,笑而不答。張炎岩便說:「你來吧,反正大家都想見見你,同學之間也有大半年沒見了,一起吃頓飯。來了就住我家,離車站又近,你來回都方便。」他聽了,心裡想著何如初,不知道她好不好,於是答應了。
第二天他一到上臨便給她電話,說:「這都幾點了,還沒起呢?沒見過你這麼貪睡的。」她迷迷糊糊說好幾天沒睡好。他便問她在哪裡。何如初咕噥說:「在賓館呢。」他聽了詫異,還以為她出去旅遊了。她嘆口氣,將緣故告訴他。他聽了好半天沒話,問清楚房間號碼,便說:「我去找你。」
何如初還沒清醒呢,繼續趴在床上睡。她這些天作息紊亂,黑白顛倒,也不知道今夕到底是何夕。不知道過了多久,聽的門鈴響,以為是工作人員打掃衛生,揉著眼睛爬起來開門。待看見門外的鐘越,還以為是幻覺呢。直到鍾越抱她在懷裡,心疼地摸著她的頭髮,才真正醒過來。
「鍾越,你怎麼會來?」抱著他亂蹦亂跳,又驚又喜,忍不住大喊大叫。鍾越見她這樣高興,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同學說要聚會,所以我就來了。」也不說想來看看她,所以才來。她才不管什麼理由呢,反正見到他猶如喜從天降,高興的不行。待平靜下來,發現自己還穿著睡衣,便說:「你坐過去,不許轉頭,我要換衣服。」只要套上就行,所以也沒躲進衛生間。
鍾越果然背過身去,可是大片的玻璃窗戶映出她的人影,正在解扣子脫上衣,露出光滑的肌膚以及白色的內衣肩帶。他忙低頭,不敢再看,心砰砰砰亂跳。
她快手快腳套上毛衣,問:「你吃飯了沒?我才起來,餓了,早飯還沒吃。」他清了清嗓子,橫了她一眼,「人家午飯都該吃了。」她吐舌,拖著他說:「走吧走吧,我好幾天不想吃飯,沒胃口。一見到你,就餓了。」
中午老同學聚餐,她隨便喝了點粥便跟著鍾越去「顏顏」美食城。因為是同學樂顏家的,可以打折,所以大家便訂在這兒吃飯。到的時候,很多同學都來了,有零班的也有以前一班的,韓張林丹雲都來了,滿滿的坐了三大桌。
大家一見他們,便拍手打趣:「咱們『上臨一中』鼎鼎有名的才子佳人,歡迎歡迎!」說的他們都不好意思起來。有人說:「高考前那會兒大家還傳過你們在談戀愛呢,沒想到竟是真的!許魔頭看走眼了,居然放過了你們。我想起就不服,憑什麼你們就能瞞天過海,人家就棒打鴛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