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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林媽媽做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餐,拿飲料時,林丹雲撇嘴說:「又不是小孩子,喝什麼飲料,我們喝紅酒。」林媽媽居然也沒反對。何如初在家心情鬱悶,哪吃的下飯,山珍海味,如同嚼蠟,倒是在林丹雲家裡多吃了一碗飯,也湊趣兒喝了半杯紅酒,臉上紅紅的,眼睛裡有了生氣。林丹雲興致很高,居然跟韓張拼起酒來。她哪是韓張對手,沒幾杯就倒下來,回房睡覺去了。韓張從小就跟著韓爸爸赴飯局,喝起酒來那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眼睛都不眨一下。
吃完了,略坐坐倆人出來。韓張隨何如初一塊下樓,「我送你回家吧。」何如初搖頭,「不用不用,就附近,還沒十分鐘路呢,送什麼送。」韓張堅持,「沒事兒,路上說會兒話。」倆人出了教師公寓樓,穿過桂花林,往校門口走去。
何如初抬頭遠遠看見圖書館,不由得說:「以前的零班不知道還在不在。」韓張點頭,「在,自然有新的學弟學妹搬進去。他們還沒放假呢。」「上臨一中」的習慣,高三年級一般要過完小年才會放假。
何如初聽了,停下腳步,回頭張望,感嘆說:「人家總用『物是人非』形容人事的變遷,零班好像也是這樣。」韓張想起還在零班時倆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時的情景,現在她已是別人的女朋友,何嘗又不是物是人非呢!心裡滿不是滋味,好半晌說:「反正來了,進去看看吧。」
倆人上了螺旋樓梯,一路找過去,沒想到零班搬到斜對面的教室去了。站在窗口偷偷瞧了一眼,老師同學都是陌生面孔,正在講試卷。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味道了,一桌一椅都不熟悉。倆人稍稍站了站,下樓。
經過樹底下的陰影時,韓張開口,「你和鍾越----在交往嗎?」她被林丹雲調侃的早已豁出去了,乾脆點頭:「對啊!」準備迎接他的取笑。哪知道等了半天,他一聲不吭,半天沒說話。反倒她自己先沉不住氣,問:「怎麼了?」
韓張抬眼看向遠處,問:「他對你好不好?」她點頭,「恩,挺好的。」他默然半天,又問:「你跟他在一起高興不高興?」聲音低到塵埃里。何如初低頭看自己腳尖,將路邊上一塊鵝卵石踢的老遠,還是那句話,「恩,挺好的。」
一路再沒有說其他的話。到了,何如初請他上去坐。他搖頭,「不了,你自己早點睡。心裡要是煩,就來找我----我們一塊出去玩----」頓了頓接著說:「就像以前一樣。」何如初點頭,「好。」又開玩笑說:「我還欠你一頓飯呢,死都不會忘記的。」他笑起來,說:「行,你請客,我買單。」
聽得何如初眼睛一亮,忙接口說:「這可是你說的!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居然轉性了,老天可能要下紅雨。」他見她一晚上直到現在才真正高興,微笑說:「哎呀,一時嘴快,說錯了,說錯了----」故意裝出痛心疾首的樣子。
何如初忙說:「不行,不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要去明珠,我要去明珠----」韓張故意吊她胃口,「到時候再說。」何如初拍手笑:「這回我是真的死都不會忘記了!」
家裡靜悄悄的,她早早鑽進被窩,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聲音,應該是下雨了,更睡不著。抱著枕頭滾來滾去,最後給鍾越打電話,問他幹什麼呢。鍾越正坐在燈下看書呢,他準備修個工商管理方面的雙學位。
她說:「我們這裡下雨了,你們那兒下了沒?」鍾越說不知道,推開窗戶一看,才說:「下了點霏霏細雨,不大。」又問她家裡都還好嗎。她嘆氣:「鍾越,我特無聊,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鍾越便說:「沒事兒的話,就看看書,背背英語單詞,你也要準備考四六級了。」鍾越英語很好,高中就過了四級。今年十二月份的時候又考了六級,完全沒問題。「上臨一中」是一個很變態的學校,不但讓高中生參加國家英語考試,還讓他們高二就提前參加高考。
她哀叫起來:「放假好不好,怎麼還背英語單詞----」不是人人都是鍾越啊!鍾越罵她懶,語氣卻沒有責備的意思,早習慣了她憊懶的樣子。她拿著手機爬起來,掀開窗簾往外看,「滴答滴答的聲音,你聽見了嗎?」鍾越說沒聽見。她乾脆把手機放窗台上,好一會兒說:「聽見了沒?」鍾越哪聽的見啊,不知道她又怎麼了,只得敷衍說聽見了聽見了。
她叫起來:「鍾越,你不耐煩!」他卻說:「我看書呢,今天必須看完一半。」他念書做事總是給自己制定明確的目標。她悶悶地說:「鍾越,好無聊啊,睡不著----我是不是想你了?」這時候的何如初,還不能領略真正的想念是一種什麼滋味兒。
以後她逐漸明白:想念是一條道路,孤獨且沒有盡頭,卻只得走下去,一直一直----回不了頭。
鍾越有點尷尬,「別胡思亂想的,早點睡。」她乖乖「哦」一聲,掛了電話。鍾越因為她的一句話,對著桌上的課本發了半天呆。洗了洗臉,拿起筆邊看邊記,直到凌晨。這樣寒窗苦讀的生活,他已習慣成自然。
第三十八章有緣少分的婚姻
今年沒有大年三十,只有年二十九。年二十八那天,家家戶戶門口煥然一新,該辦的年貨差不多都辦齊了,大紅燈籠也已經掛起來了。因為下雨,她一個人在家悶了好幾天,都快發霉了,便打電話給韓張:「帶上錢啊,我請你吃飯呢。」
韓張笑,「不知道誰鐵公雞一毛不拔呢。」她叫起來:「都說好的,難道你想反悔?沒門!」想想就興奮,「明珠」啊,而且還不用自己出錢----
倆人邀著出來。街道上有小孩子到處扔爆竹,噼里啪啦炸起來。她提心弔膽穿過「危險區」,不料一粒爆竹「嗦」的一聲朝她身上飛來,當即嚇得「哇哇」大叫,又蹦又跳。那些小孩子見出事了,一窩蜂逃了。
她追了幾步,又氣又笑停下來,罵:「這些小孩,就知道調皮搗蛋!」指著韓張說:「跟你小時候一樣,老整我!」韓張苦笑:「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你還耿耿於懷呢!真是小氣。」她哼道:「我一輩子都記著呢!」韓張聽她說到一輩子,心裡暖暖的,笑說:「一輩子都記得,什麼都值了。」她不明白他的話,「什麼意思?鬼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不作多想。
到了明珠,點了一個招牌菜,一個特價菜,外加一個湯。韓張便說:「這就夠了?以後再想來,可是沒有的。」也不看看裡面吃飯的都是什麼人,全是本城的達官貴人。她嘆氣:「我還是很有良心的。」韓張笑,等菜上桌。
何如初眼睛到處張望,悄聲說:「前面的,看見沒?天天在電視上出現的那個女主播----」韓張便說:「安安靜靜吃飯,別到處亂看,又不是沒見過,大驚小怪什麼啊!」她做了個鬼臉,低頭喝湯。
韓張讓她不要東張西望,自己抬頭往外看時,臉色卻是一變,低下頭問:「吃完了沒?吃完了趕緊走。」何如初不明就裡,「急什麼啊!好不容易來一次,坐會兒再走。人家又不趕我們。」把剩下的湯倒出來,一邊喝眼睛一邊滴溜溜亂轉。
韓張見狀急了,拉她起來:「喝什么喝,走啦走啦。你又不賴在這裡過夜。」她急急忙忙放勺子,「你等會兒----」站起來時手一偏,雪白的瓷勺摔在玄色大理石上,聲音清脆,碎片濺出老遠。
何爸爸正要進電梯,聽見動靜,不由得回頭。何如初跳起來,到處找服務員,倆人眼對眼碰個正著。韓張心裡一沉,大叫糟糕,卻也無可奈何。
何如初一眼看見挽著父親胳膊的女人,明眸皓齒,長發挽起來,臉上帶著笑,身上穿著裁剪得體的名貴套裝,臉色立刻變得蒼白。聽說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何爸爸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碰見女兒,當下僵在原地,臉上神情瞬息萬變。白宛如扯了扯他,輕聲喊:「定遠----」見他不對勁兒,順著目光看過去,立即明白過來。相似的眉眼,外人一看即知是父女,也尷尬起來,手漸漸從何爸爸身上抽出來,低聲說:「我先上去。」還對何如初勉強笑了笑,才轉身離去。
何爸爸見她走遠,嘆了口氣,問:「怎麼想到來這裡吃飯?」她厭惡地皺眉,轉過頭去不說話。韓張忙笑說:「我們倆打賭,誰輸了誰請。」何爸爸便說:「哦,是嗎?那誰輸了?」韓張笑:「當然是我。」何爸爸招手叫來大堂經理,示意說:「記在我帳上。」經理答應一聲去了。
何如初也不看他,抬腳就走。何爸爸拉住她,問:「吃飽了沒?」她忿忿甩手,對站一旁的韓張說:「你走不走?不走我走!」扔下二人,頭也不回去了。何爸爸唯有無奈地苦笑。韓張打了聲招呼,連忙追出去。
這裡何爸爸先上去找到白宛如,道歉說:「對不起,我得回去一趟。」本來他是想,再怎麼樣,年是一定要在家過的,何況女兒也在家。因此今天晚上抽空,特意陪她出來吃飯,就當是和她提前吃過年夜飯了。
白宛如心裡自然不好受,臉上還得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想到自己名不正言不順跟他在一起這麼久,若單單是為了錢,也就罷了,一拍兩散就是,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並不只是這樣----半晌說:「知道你當女兒是寶貝,去吧。」何爸爸感激地看她一眼,匆匆走了。
何如初大步往回走,橫衝直撞的樣兒,韓張怎麼拉都拉不住,急得直說:「車子,車子,小心車子!」一輛計程車堪堪從她腳邊碾過,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韓張也白了臉,罵她:「要生氣回家生去!想出車禍是不是!」她瞪了他一眼,不得不跟在他身後。韓張便說:「這有什麼可氣的?同學裡有那麼多父母離了婚的,照你這樣說,豈不是都不用活了!」
她反唇相譏:「你父母又沒離婚!怎麼能明白別人的感受!」韓張不輕不重打了一下她頭,說:「口沒遮攔的,看你再胡說!一樣的事情,萬般感受,還不是因人而異。看開點不就沒事了!」她推他,「滾----站著說話不腰疼!」也不管他,一氣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