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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何爸爸跟他隨便聊了幾句,注意力又放到女兒身上,微微斥道:「爸爸跟你說話呢,怎麼這樣呢!不像話。」她忽然抬頭,眸光直逼視著他,冷哼:「回家?媽媽呢?你又回不回家?」
問的何爸爸狼狽不堪,過來好一會兒才說:「媽媽當然是在家裡,身體不好,所以沒來看你。但是很想你。」頓了頓說:「家還是家,爸爸還是爸爸,媽媽還是媽媽。總要回家的。」語氣十分感慨。
她甩頭,「我不回去,那裡有血。」
何爸爸心一痛,知道她當時是嚇壞了,所以現在連家也不敢回。緩緩說:「你先回來,住的地方不用擔心。願意住以前的房子也行,願意住外面也行。」
她默然半晌,然後問:「媽媽一個人在家嗎?」何爸爸便說:「當然不是,家裡還有阿姨。」她有些生氣,逼問:「那你呢?你為什麼不回家?」眼圈兒逐漸紅了。就是因為他不回家,所以現在她才沒家了!
何爸爸撐著額頭,無力地說:「初初,你還小,我跟媽媽的事你不懂。有些事情,時間長了,就像一團亂麻,理都理不清。所以,才會有快刀斬亂麻這句話,可是這把刀卻是見血的。」
何如初哭著說:「我只知道,媽媽差點死了!」何爸爸見女兒哭得傷心欲絕,心裡更不好受,半晌說:「不錯,都是爸爸的錯,讓初初難過。」
她哀哀哭了半晌,揩了揩眼淚,哽咽說:「你走吧,我要回去了。」說著站起來。何爸爸見女兒還是不肯原諒他,也不肯再叫他爸爸,拉著她手說:「初初,你這孩子,說這樣絕情的話,不是叫爸爸傷心嘛!爸爸平日裡白疼你了!」
說的何如初又哭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爸爸總是爸爸,和以前一樣疼她,可是家為什麼跟以前不一樣了呢!何爸爸忙拍著她說:「囡囡,不哭不哭,是爸爸不好……」她好不容易止住淚,抽著鼻子說:「我要回學校。」何爸爸忙說好好好,還不忘讓人打包帶了一大盒她愛吃的壽司。
鍾越跟在後面,心裡滿是感慨。
回來路上,何爸爸跟他們一塊擠在後面,問長問短,吃的習不習慣,衣服夠不夠穿,有沒有生過病,住的宿舍條件怎麼樣,要不要搬出來自己住……她不耐煩說:「早適應了。」短短一句話,可以想見女兒吃過多少苦,孤身在外,舉目無親……聽得何爸爸更覺心疼。
車子直到「jú苑」門口,何爸爸從車裡拿出一個盒子,說:「這是手機,以後隨身帶著,有事就給爸爸電話。家裡號碼,爸爸號碼都輸進去了。手機費直接從爸爸這裡扣,不用操心。」
她十分意外,沒想到父親竟然買了一台手機給她。手機這玩意兒,那會兒算是新潮東西,稱得上是奢侈品,學生群中十分罕見。就連國際學院這樣的學校,也沒幾個人有。她見夏原擺弄過,也沒見他怎麼帶在身上。
當下默默接在手裡。何爸爸又叮囑了許多話,特別是讓她考完試就回家,說姑姑也會回來過年。還給她帶了不少家鄉的特產,跟鍾越客套幾句,這才去了。按下窗戶,頻頻朝後看。直到再也看不見女兒的身影,才關了窗戶。
鍾越擦了擦她猶濕的眼眶,嘆氣說:「什麼都不要多想,回去好好睡一覺。」她拉住他,不讓走,「你再陪陪我,好不好?」因為剛哭過,聲音沙啞。他怎麼能拒絕她這樣楚楚可憐的請求?摸了摸她的頭髮,倆人沿著柳堤有一下沒一下隨便亂晃。
何如初悶悶說:「我知道,爸爸在外面有其他女人,媽媽才想不開的。媽媽那麼傷心,差點就死了----,他不可原諒……」鍾越忙掰過她的肩,說:「這是大人的事,我們管不了。我們能做的就是管住自己,其他的,唯有聽之任之,好也罷壞也罷,只能接受下來。」
她手伸到他腰間,主動抱住他,「鍾越,我心裡怕的很。」都到這地步了,父母大概要離婚,家裡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兒呢。他明白她的感受,喃喃哄道:「不要怕,有我呢。」沉穩的聲音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聽的她漸漸安靜下來。
路邊有長椅,倆人過去坐著。溫度雖低,幸好晚上沒風,周圍黑漆漆,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樹腳下還堆著一堆堆的殘雪,白天融化晚上又結成冰,燈光下晶瑩剔透的。鍾越問她冷不冷,把她手放自己口袋裡,輕聲說:「怎麼又不戴手套?圍巾也是----」他自己也不習慣戴。
她轉過來,兩隻手都塞他口袋裡,笑嘻嘻地看著他,眼睛清亮清涼的,像冬夜裡的一抹星辰。鍾越摸了摸她臉頰,笑說:「冰涼冰涼的。」鼻頭紅紅的,泛出健康的光澤,天氣寒冷的緣故,小臉如玉般潔白通透。她埋頭蹭在他胸前,深深嘆了口氣,問:「鍾越,你身上為什麼這麼暖?」
她在他懷裡動來動去,像只不安分的兔子。他低聲斥道:「坐沒坐相。」她不理,偏要往他懷裡擠。頭擱在他胸前,仔細聆聽,「鍾越,我聽到你心跳啦,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這樣跳的。」
他伸手摸她的頭髮,漸漸地往下,摩挲著她的後頸,滑膩柔軟溫暖,心裡不由得一熱。她笑著躲開,「癢----涼涼的----」他情不自禁感嘆:「如初,你頭髮摸起來真舒服。」涼涼的,滑滑的,似水如緞。她搖頭,「我不喜歡,媽媽說我頭髮太硬氣,女孩子頭髮要又細又軟才好。」
鍾越拉她起來,笑說:「我喜歡。」她睜大眼問:「你真的喜歡?」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一臉認真地看著他。鍾越不由自主撫上她的眼瞼,如花一樣的嬌嫩。她像意識到什麼,輕輕閉上眼睛。
他能感覺到她眼皮底下眼睛的移動,溫熱溫熱的觸感,一直傳到心的最深處。手往下,在她唇角游移,拇指輕輕擦過,然後俯身,親了親她,如雨蝶般輕盈,稍稍沾了沾唇即離。
她睜開眼看他,微笑說:「涼涼的。」他也跟著笑起來,伸手抱住她,嘆氣說:「這樣就不冷了。」倆人在寒冷的冬夜裡緊緊相依。
她喟嘆出聲:「鍾越,你身上真舒服。」有一種味道。到底是什麼味道呢?她偏頭想了許久都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隨著年歲的增長,後來她終於知道了,那是情人的味道。兩情相悅的味道。
鍾越摸了摸她臉,說:「都凍紅了,回去吧。」她「恩」一聲,手仍然調皮地伸在他口袋裡,不肯拿出來。她忽然說傻話:「鍾越,你以後就穿這件衣服好不好?我真喜歡它,口袋又大又暖和,可以放下我兩隻手。你看----」她把雙手都塞進去給他瞧。
鍾越罵她笨,「那我不換衣服啊!」她笑嘻嘻點頭,「好啊,那你就不要換。」過了會兒她又說:「鍾越,以後你都替我拿書包好不好?」他沒好氣說:「我不是正給你拿著嘛。」她蹦蹦跳跳往前跑,回頭笑:「以後你天天要拿!嘻嘻,原來它好重哦----」鍾越瞪她:「你現在才知道?」傻裡傻氣的。
她「嘿嘿」地笑,說:「以前不知道,自從你拿了後,就知道了。」鍾越嘆氣,「看來我這個苦力任重道遠啊。」她拍手,笑得得意洋洋。
到了,他把書包還給她,說:「晚上要乖乖睡覺。」她感嘆:「鍾越,跟你在一起,我真高興。」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鍾越「恩」一聲,催她:「快上去,瞧你,都快凍成冰了。」看著她的身影在門裡消失,心裡說,我也是。
第三十三章等待是幸福的一種儀式
考試前一天,她碰見夏原,有些驚喜,問:「你是不是去西藏了?」瘦了不少,精神卻更好了。夏原點頭,「回頭給你看照片。」她問好不好玩。夏原興致勃勃說:「比北京有意思多了,下回我帶你一塊去。」她點頭又搖頭,惋惜說:「我有高原反應。」夏原大手一揮,「誰沒高原反應啊,去了就適應了。」她微笑,心裡很嚮往。
夏原忽然問:「聽說你交男朋友了,就那個姓鐘的小子?」她害羞不語,只是笑。他連聲嘆息:「這小子偏偏揀我不在的時候趁虛而入,厲害啊,平時倒看不出來!」調侃了一會兒,又挑眉說:「他那種人有什麼好的!你要不要甩了他,跟我在一塊兒?怎麼樣,考慮考慮?」笑嘻嘻看著她。
她只當他說笑,翻白眼說:「不要,我才不要成為這裡女生的公敵。想當你女朋友的人多著呢!」夏原慵懶地笑:「哦?姓鍾那小子就那麼好,好到我都比下去了?」她搖頭,「咦----沒見過這麼自戀的。」真受不了。
夏原伸手勾了勾她下巴,笑得賊眉鼠眼,「他有沒有----比如說這樣----」頭漸漸靠近----,作親吻狀。她連忙後退,又羞又惱,死命拍了他一下,「夏原,你不要臉!你再這樣,我可生氣了啊。」
他伸了個懶腰,「不要臉?姓鐘的小子才不要臉呢!」她聽他用不屑的神情罵鍾越,沉下臉,「夏原,你跟我隨便開玩笑沒什麼。無緣無故,你幹嘛這樣說他!他又沒得罪你!」夏原轉頭看她,眸中有驚訝之色,笑說:「沒想到你這麼護著他!開句玩笑就受不了啦?」她嘀咕:「你哪像開玩笑嘛!」分明是罵人。
夏原忙舉手說:「好好好,我認錯總行了吧?我知道他是大才子!」她也不好認真惱他,說:「你怎麼比地痞還無賴呢!」夏原也不辯解,半晌問:「大周末的,怎麼一個人躲這兒啊,冷清清的。你那個男朋友呢?」
她打了個哈欠說:「他們過兩天也考試,複習功課去了。」夏原接口說:「那他就把你一個人扔這兒了?怎麼當人男朋友的。虧你拿他當寶!」她氣呼呼說:「他念書很認真的,跟咱們不一樣。」夏原唯恐天下不亂,「那也沒理由把女朋友撂一邊兒啊!」
她有點兒悶悶地說:「反正我自己也要複習啊。」本來她說跟他一塊上自習的,鍾越卻說她老讓他分心,效率大打折扣,她便一個人回來。正無聊呢,偏偏夏原湊過來在一邊煽風點火。
夏原拉她起來,「這個學校就屬你最用功,還複習什麼啊!沒聽過這句話麼,『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這才是會念書的人!走走走,我帶你出去吃東西,比坐在這裡發呆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