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家裡進進出出不斷有人來拜年,大多是何爸爸的朋友或是下屬。她不耐煩,一個人呆在樓上不肯下來。何媽媽又在催著她做試卷背英語單詞。期末聯考成績下來了,還是那樣,在零班倒數第三,全年級二千多人中排名三十一。雖說還不錯,但是何媽媽總想著要她衝進前二十,所以對她的學習絲毫沒有鬆懈。

    生活平淡如白開水,就連過年也沒有小時候那麼帶勁了,噼里啪啦爆竹聲中,迎來新的一年。大年初一跟著父母到親戚家裡拜年,大人坐在一起免不了談孩子,人人都夸何爸爸福氣好,生個女兒不但聰明乖巧,學習成績又好,又跟自己的小孩說:「要向姐姐學習知不知道。」竟然讓她給孩子傳授學習之道,弄的她手足無措,哭笑不得。所以後來,也不肯出門拜年。

    正月初六高三組就開學補課。這麼早,年都沒過完呢。其實老師也都沒忙完過年的事,於是不像往常管的那麼緊,就連許魔頭也不怎麼來教室,偶爾來一兩次,也是喝的滿臉通紅,酒氣熏天,匆匆看一眼,又走了。於是一到晚自習大家跟著熱鬧起來,都是十幾歲的少男少女,心還沒收回來,你一言我一語談論寒假的見聞。頭一個鬧的是韓張,得意洋洋說:「我這次寒假,苦練賭術,終於練成了一絕。」眾人笑他吹牛都吹上天了。

    他挑眉:「不信啊?我當場表演給你看。」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副紙牌,攤在桌上,「看好了啊,這牌都是一樣的,沒做記號。隨便你從裡面抽哪一張,我都知道是什麼。」有人故意打亂,試了試他,果然不錯。看的何如初好奇不已,問:「54張牌,你看一眼全都能記住?」韓張拍胸脯說:「要不怎麼是一絕呢!人家賭神別說一副撲克牌,就是麻將,也能一張不落記下來。」

    何如初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將信將疑,說:「我不信,你再試一遍。」韓張將牌給她,滿不在乎說:「隨你抽哪張。」她心虛虛的,轉頭向鍾越求救。鍾越抿嘴笑,在她耳邊悄聲說:「你應該另外換一副牌。現在沒有,你只洗半副牌,看他怎麼樣。」她抽了一半,將半副牌打亂。韓張神情已經變得緊張,死命盯著她手中的幾張牌。

    她壞笑地抽了一張,壓在手底下,問:「這張是什麼?」韓張沉吟著,見大家都盯著他,剛才把話說滿了,這會兒不允許他打退堂鼓,硬著頭皮要說時----不知是誰低低喊了一句:「許魔頭來了!」大家迅速歸坐,一時間靜的半點聲音也無。他忙將牌順勢打亂,揣在懷裡回去了。哪知道提心弔膽等了半天,也沒見許魔頭來,才知道是有人謊報軍情。紙牌一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很久以後,有一天何如初忽然想起這事,便問鍾越韓張到底是怎麼搗鬼的。鍾越笑著回答她:「哪有什麼賭神,都是騙人的。頂多那人仗著自己聰明,記憶過人,招搖撞騙。韓張那小子,從頭到尾都在作怪。」

    元宵過後,學校正式開學了,這種閒散的狀態才不見了。接下來照例是開學考,一來就把大家折騰的人仰馬翻、面無人色。有人大罵學校慘無人道,也不想想學生的死活。因為教育部改革,高考提前了一個月,時間變得匆促。開學一陣忙碌後,已是三月份,高考一天天逼近,許魔頭幾乎整天在零班待著,時時不忘耳提面命,一切以學習為重。後面黑板上高考倒計時天天在減少。

    到了下學期,基本上沒有什麼新內容,一天到晚不外乎考試、考試、還是考試!所有人都考麻木了,人人面如菜色,奄奄一息,就等著最後衝刺呢。哪是毛主席說的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啊,整個就是夕陽無限好,已經近黃昏。就連鍾越這樣的天子驕子也被考試弄的煩不勝煩。

    晚自習時,王才女照例發下一摞試卷,臨走前說:「做完後語文課代表收上來,送到我辦公室。」大片的人唉聲嘆氣,只得強打起精神。鍾越從頭到尾翻了一遍,不耐煩地塞進課桌里。何如初掩住嘴打了個哈欠,她現在被考試整的成天想睡覺,睡眠嚴重不足,倆大眼睛都成熊貓眼了。做題做到一半,轉頭找水喝,一眼瞥見鍾越,連忙推他, 「鍾越,你幹嘛呢?」

    鍾越睜開眼看她,問怎麼了。她低聲叫起來:「什麼怎麼了!考試呢,你居然睡覺!」抬手看了看時間,猶疑地問:「你就做完了?」考的是語文,時間才過了一半,這也太神奇了吧----

    鍾越抽出試卷,一片空白,聳了聳肩說:「不打算做了。」她目瞪口呆,問:「那你準備交白卷?」他笑:「當然是不交了。」

    「不交?」吃驚不小。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考試還可以不交卷。

    鍾越抖著試卷說:「這樣的卷子沒做一百套也有八十套,再做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睡覺,養足精神留著下次繼續奮戰。」

    她崇拜地看著他,拱手說:「鍾越,你果然不是凡人。」她還沒見過有誰考試敢不交卷的。鍾越說:「你如果不想做,也可以不交。」她吐舌,「王才女還不得請我去她辦公室喝茶聊天呢。我可不是你,能享受特殊待遇。」有自知之明,還是乖乖做試捲去了。回頭看著趴在桌上睡得不亦樂乎的鐘越,又羨又妒。

    果然,直到試捲髮下來,王才女問都沒問過鍾越為什麼不交試卷。何如初看著試卷上的分數,反而埋怨起他來:「都是你考試睡覺,影響我發揮。」鍾越奇怪,說這關他什麼事啊。何如初振振有辭,「心理不平衡啊!」

    第十六章日漸明朗的籃球賽

    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一直延續到五月初的某一天。

    晚自習前半個小時,韓張以班長的身份走上講台,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後,清了清嗓子說:「晚上吃飯的時候碰到一班胡磊他們幾個,譏笑咱們零班的人都是高分低能的書呆子。然後向我們下了一張挑戰書,問我們敢不敢接。」說著展開一張紅紙,中間用毛筆寫著幾個飄逸的柳體小楷「挑戰書」,下面是一行小字:一班對零班籃球對決賽。後面畫了個小人,腳下踩一個籃球,輕蔑地勾手:「敢否?」一看這筆跡,就知道出自胡磊之手。他自小習書法,寫的一手法度森嚴的柳體。

    班上頓時炸開了鍋,男生紛紛站起來說:「一班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虎不發威,拿我們零班當病貓!」都是熱血青年,哪經得住這樣一激,異口同聲要求接下挑戰。女生事不關己,全都站在一邊看熱鬧。

    經過一番商議,鄭重其事寫了一封回戰書,還是由鍾越操刀,用的是古體,措辭典雅,辛辣諷刺,大意是你們這樣做,無異於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可笑哉!秉著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精神,這封回戰書由零班女生代表何如初親自送到一班,交給胡磊。一班的男生看了,跟零班一樣的情形,全都叫囂起來:「光會說有什麼用!我們球場上見真章!」

    何如初覺得送信的如果是男生,恐怕雙方這會兒已經動起手來。怪不得人家說是「憤青」呢,憤怒的青年。

    比賽時間定在周日下午兩點,正好放假。

    韓張聚齊班上二十二個男生,語重心長說:「這事兒事關零班的集體榮譽,絕不可等閒視之。我要求全體男生全部參與,能上場就上場,不能上場預備隊待著。」女生就算了,跟她們完全沒關。

    鍾越擔憂說:「籃球賽這麼大事兒,是不是該跟許老師說一聲,事先好徵得他的同意。」眾人一時靜下來,這才想起來萬一許魔頭以高考在即為由,不讓他們參賽怎麼辦。

    韓張忙拍胸脯保證,「大家放心,這事兒交給我。我就是使盡三寸不爛之舌也要讓老許點頭同意。」周建斌拍了拍他的肩,一臉嚴肅地說:「韓張同志,革命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韓張敬了個禮,一本正經說:「請黨和組織放心,不完成任務誓不歸隊。」他在諸多男生的鬨笑中雄赳赳氣昂昂找許魔頭去了。

    哪知道醞釀了百般藉口,許魔頭看了一班下的戰書,問:「時間定在什麼時候?到時候我給你們加油去。」韓張喜出望外,連忙說了。許魔頭點頭:「既然要打,就好好準備,可別給零班抹黑丟臉。」還撥出了部分經費,實在是眾人意想不到之事。

    有了許魔頭的鼎力支持,這下零班的男生全都樂瘋了,明目張胆在籃球場廝混,就連不會打的也要湊上去摸兩把。聽說一班的班主任,也就零班的英語老師範老師聽了兩班比賽的消息,皺了皺眉,不怎麼感興趣地同意了。這就是女班主任和男班主任在對待體育賽事上的差別。球還沒打,造勢上,一班已經輸了一大截。不過他們的口號是「以事實說話」,頗為自負。

    零班好不容易湊齊了一支參差不齊的球隊,高矮不等,胖瘦不一,一看就沒什麼競爭力。但是一班也沒強多少,他們也是重點班,沒有體育特招生,幾個男生東拼西湊整在一塊兒,換上球服就是球隊。

    胡亂訓練了幾個下午,很快就到星期天。大課間時,韓張特意過來問何如初:「下午我們比賽,你去不去看啊?」表面上裝的滿不在乎的樣兒,其實心裡特希望她能去看看他在球場上矯健的英姿。自從廣州回來,他對何如初的態度漸漸起了變化,說笑歸說笑,卻不大跟她抬槓了,事事儘量讓著她。

    何如初不感興趣說:「我吃飽了沒事幹去看你們跑來跑去大汗淋漓就為搶一個籃球。回家待著看電視多舒服啊。」她不能理解男生怎麼就那麼喜歡打籃球,真喜歡的話,一人發一個好了,省的你爭我奪,沒的傷了和氣。

    韓張氣急,「你這什麼態度?集體活動也不參加,有你這樣的嗎?」何如初叫起來:「這可奇怪了,其他女生也沒說要去啊。」韓張下通緝令,「不管,下午兩點,你一定要來。」何如初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乾脆搖頭:「說了不去就不去。」

    韓張「嘖」一聲,「電視有活色生香的帥哥好看麼?」說著伸手比了比自己。何如初作嘔吐狀。他又接著說:「再說了,你媽能讓你看電視嗎?」何如初便不說話了。他拍了拍她頭,說:「乖啊,下午來給哥哥捧場。」因為他自稱哥哥,何如初追著到處打他,咬牙切齒說她會去才怪。

    回家吃中飯,和鍾越一塊走的。他問:「下午籃球賽你真不去啦?」她毫不猶豫點頭。鍾越沉默半晌,分手前說:「你還是去吧。」說完就走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