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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林丹雲已經在大廳等著他們,老遠就招手。待看見鍾越,臉色驀地變得不自然起來。晚上打電話那會兒何如初還沒來得及跟她說鍾越也來。她隨即又恢復正常,只是不看鐘越,那樣被人拒絕哪能說放就放?率先往外走,招呼說:「有點遠,我們打車走。」
車子漸漸出了鬧市區。韓張便問:「住哪兒啊?怎麼像到了荒郊野外?」林丹雲回答:「別墅嘛,不建在郊區還叫別墅嗎!」車子七彎八拐,終於在一棟紅瓦白牆的建築前停下。
幾人提著東西進去,寬闊的庭院雜糙叢生,路面還沒有完全修好,一半鋪了大理石一半還是沙地。韓張東張西望,「這兒怎麼跟沒人住似的?」林丹雲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說:「本來就沒人住。」韓張一路走來,下了結論,「這裡沒人氣。」
待進了大廳,寥寥幾件常用家具越發顯得空曠森然。韓張一頭倒在沙發上,挑眉說:「林丹雲,你離家出走後一直住這兒?」見她點頭,又說:「那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比如,嗚----嗚----嗚----,我死的好慘啊----拿我命來----」
林丹雲跳起來,重重捶了下他,厲聲說:「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打死你!」韓張對另外倆人笑說:「你看,她這是心虛了。怕了吧!這屋子鬼氣森森的,也只有我敢住。」
何如初罵他沒皮沒臉,不知羞恥。推了他一把,「坐過去點,一人占了一張沙發,別人要不要坐啊。」韓張故意不讓,倆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鍾越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扯過她,輕描淡寫說:「何如初,我們上樓把行李放好吧。」她乖乖隨他去了,還不忘回頭說:「韓張,你要是閒著沒事,想想待會兒上哪吃飯。」都下午兩點了,幾個人早餓扁了。她不指望林丹雲還能擺下一桌豐盛的午餐等著他們到來。
倆人上樓轉了一圈,房間確實確實如林丹雲所說很多,一間連著一間看不到頭,關鍵是床只有一張----
面面相覷後,何如初衝下來,逼問:「林丹雲,你把我騙到這兒來,想讓我睡哪?」林丹雲「嘿嘿」乾笑兩聲,說:「不是有床嘛,我們擠一擠不就行了。」何如初指著鍾越問:「那他們呢?」
林丹雲聳肩,「他們兩個大男人,愛睡哪兒就睡哪兒。沙發不能睡?地板不能睡?天氣又不冷,睡陽台我也沒意見。」說的韓張和鍾越一句話都沒有。鍾越還好,韓張跳起來,高聲叫:「最毒婦人心,最毒婦人心!」
林丹雲把眉一橫,雙手叉腰:「你不愛睡就走,我又不攔著你。」韓張忿忿地坐下來,好半天懨懨地問:「有吃的沒?人都要餓死了。」
林丹雲說:「我這兒又不是餐館,我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呢。」何如初便問她平常怎麼吃飯。她聳肩:「餅乾啊泡麵啊,將就著對付,熱水還是有的。」韓張不指望她了,果斷說:「打電話叫外賣。」
林丹雲悠悠地說:「如果能叫外賣,我還用的著吃餅乾泡麵嗎?這裡還沒裝電話呢,而且外賣也不送這麼遠。」幾人完全被她打敗。怪不得她說想家----
鍾越便提議出去吃。林丹雲嘆氣:「當然也可以,只不過這裡很難打到車。等公車要一個小時,坐公車要一個小時。如果你們還有力氣的話,我沒意見。」
四個人奄奄一息窩在沙發上。何如初忽然想起來,說:「我書包里還有吃的,我媽給我帶的。」林丹雲第一個跳起來,「你不早說!」翻開她的書包,幾件換洗衣服用袋子包好,另外便是餅乾、話梅、牛肉乾、薯片等零食,居然還有一袋牛角小麵包。
如獲珍寶,忙拆開來,分著吃了。何如初這下無比感激母親的先見之明。僧多粥少,哪裡吃的飽,鍾越便說:「不行,再遠也得坐車去吃飯。」韓張喝了一大杯涼白開擋餓,大力點頭:「再不吃飯,明天早上報紙頭條就是『四具無名死屍餓死荒郊別墅』。」幾人拿錢的拿錢,背包的背包,浩浩蕩蕩往市內進發。
走了長長一段林蔭道,一路上沒碰到一個人,轉上公路又走了有兩三站地,才見到站牌。公車果然姍姍來遲,幾人耐性幾乎告罄。車內非常擁擠,可是還是不斷有人塞進來,如罐頭裡的沙丁魚。幾經輾轉到了市中心,夜色已經上來,燈火璀璨,人流依然如織。
下了車,路邊就是餐館。幾人迫不及待要進去,林丹雲卻不走,說:「我不要吃廣東菜,難吃。」態度堅決,只好又往前走。看見一家裝修豪華的酒樓,底下停滿了名貴私家車。何如初看了看,問:「林丹雲,你身上帶了多少錢?」韓張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嘲笑她不自量力,說:「你以為自己大款呢,還想在這裡吃飯!人家門都不讓你進。」
只得繼續前行。轉彎處有一家大排檔,幾張桌子拼在一起,各色人等圍坐在一塊兒,場面混亂。林丹雲一屁股坐下,「走不動了,我就在這兒吃,髒就髒點,無所謂了。你們隨意。」何如初垂著肩膀可憐兮兮看著別人大快朵頤,肚子咕咕直叫。韓張雖然皺了皺眉,還是跟著坐下來。鍾越本想提醒這種地方人多嘴雜,還是換個乾淨點的地兒,見其他幾個人一副雷打不動、賴住不走的樣子,只得罷了。
飯菜很快上來,辣椒很多,味道過重,不過倒是熱氣騰騰的。何如初就著碗沿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牛肉湯,燙的直伸舌頭。幾人埋頭大吃,鍾越卻注意到了,給她要了一瓶飲料。筷子勺子叮噹作響,風捲殘雲,一大堆東西很快一掃而光。吃到後面,總算有力氣說話,韓張自我調侃:「人家還以為咱們幾個剛從牢里放出來呢,吃起東西來跟拼命三郎有的比。」
何如初餓的狠,吃的也快,狼吞虎咽,生怕跟著林丹雲吃了上頓沒下頓,直到肚子都漲了才停筷子。於是拿過書包,翻出一把鈔票要付帳。林丹雲忙站起來,大手一揮,說:「貴的吃不起,這個我還請的起。就當是接風洗塵了。」從手袋裡拿出錢包,搶在前頭買單。韓張笑她也太寒磣了,請客請路邊攤!林丹雲譏諷說:「路邊攤你不是吃的津津有味嗎!」他理直氣壯說:「還不是你餓的!有你這樣招呼客人的嗎?」
幾人吵吵鬧鬧離開了。林丹雲拉著何如初說:「這邊的衣服很漂亮,我們逛逛,價格比我們那兒便宜。」何如初只顧看夜景,心不在焉隨她來到鬧市區。雖然是晚上,擠擠嚷嚷的到處是人。鍾越環視一圈,低聲說:「這裡人雜的很,咱們小心點。」 報紙新聞都說這裡治安不好,大多是外地來的打工仔,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韓張點頭,大聲喊:「你們倆別走遠啊,到時候小心走散了!」倆人回頭說知道。
話還沒說完呢,林丹雲先一步過馬路,橫地里忽然衝出一輛摩托車,在她面前飛過。她嚇得心一驚,還不等回過神來,肩上挎的皮包已經被人搶去。摩托車上的人一得手,加快油門,轉瞬走遠。一切在電光石火間發生,幾人眼睜睜看著她的包被搶,驚呼聲都來不及喊出口。
林丹雲驚魂未定站在路中間,看著空空如也的右肩,才明白過來剛才自己是被搶了。不敢置信地指著前方說:「這----這----這----」口吃半天終於冒出一句:「光天化日之下,這還有王法嗎?」憤怒開始堆積,手指氣得直打顫。
鍾越和韓張趕上來,看著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兇手無奈地嘆氣。韓張半晌說:「人都跑了,我們也沒辦法。」鍾越點頭:「幸好只是搶劫,沒傷人就好。」林丹雲想起剛才的畫面還心有餘悸,嘴唇泛白站在街頭。幾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面面相覷。而來來往往經過的人群對此似乎見怪不怪,也沒人上來打抱不平。
只有一個經過的老人家看見這一幕,搖頭說:「你們幾個小孩子也太招眼了,一眼就知道是外地人,根本就是招賊。都說財不外露,他們肯定早就盯上你們了。以後出門在外,凡事警醒點,小心使得萬年船,老古話總不錯。」
幾個人垂頭喪氣往回走。何如初問:「包里有多少錢?」林丹雲懊惱說:「八千多。」韓張叫起來:「你帶那麼多錢在身上幹嘛?」她跺腳:「我哪知道會被搶啊!本來想著吃飯逛街,肯定要花錢,於是把所有現金都帶上了。」現在是分文沒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何如初想了想,說:「不要緊,我有錢。雖然不多,應該夠用。」說著褪下肩頭的書包,剛拉開拉鏈,卻發現側面被利器割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放在裡面的一卷錢不翼而飛。大驚失色,也顧不得了,站在路中間就將所有東西倒出來,其他東西都在,只有錢不見了。
從來沒有這麼倒霉過,雪上加霜,禍不單行。幾人坐在路邊的椅子上,沒有人有力氣說話。良久,還是鍾越先開口,「我們來算算,大家還有多少錢。」林丹雲只剩找零的幾塊硬幣;何如初好點,牛仔褲里還揣著一張一百的;韓張將零花錢全帶上了,不過因為三人的火車票是他先墊的錢,所以只剩不到五百;這下最有錢的反而成了鍾越,身上有八百,別墅里還有兩百。
幾人算了算,差不多夠買回去的火車票。當下鍾越便果斷說:「我們現在就去售票點買火車票。」他擔心再出意外,到時候連家都回不去。又說:「如果買硬座,錢剩一半;如果買臥鋪,剛剛好。」眼睛看著大家,表示詢問。
何如初怯怯地說:「現在春運,硬座車廂人太多了----我覺得還是買臥鋪吧,咱們明天就回去好了,留點錢吃飯就夠了。」本來想好好玩幾天,沒想到剛來就一人被偷一人被搶,心情大打折扣。現在連生計都有問題,自然沒有人有異議。於是幾人把錢湊齊買了明天晚上的臥鋪。身上就只剩十幾塊錢。
現在是打車都打不起,只好走到站台,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來要坐的公車,人還是多的跟疊羅漢似的,一層壓著一層。何如初快被擠爆了,連扶手的地兒都沒有,腳下根本站不穩,身體來回搖晃,不斷撞到人,唯有一疊聲道歉。
鍾越艱難地拉她過來,說:「你站這兒。」手握住頭上的欄杆,將她護在懷裡。下巴放在她頭上,剛剛好;手越過肩膀放在一側,倆人的衣服互相摩擦發出輕響;鼻尖可以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水果的香味----胸懷突然充的滿滿的,她此刻正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