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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何如初突然覺得緊張,雙手下意識背在身後,不是東張西望就是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看身側一步之隔的鐘越,莫名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鍾越見她低頭不語,露出一截雪白的頸項,濃濃的夜色里,有種微醺的沉醉感。半晌說:「你書包重不重?我幫你拿著。」
大家都將書放教室里,頂多帶一兩本回去溫習。只有她,也不嫌累,十幾二十本書天天背著上學放學,沒把背壓彎已是奇蹟。韓張曾罵她犯傻,她滿不在乎說習慣了,從小不這麼背過來了麼,照舊背著個大書包在學校里穿梭。
「啊----」一聲,從失神中驚醒,才反應過來剛才他說了什麼,忙搖頭表示不用。鍾越手已經托在書包底下,掂了掂,笑說:「跟駝座山似的----沒事兒,我拿著吧,反正空手。」她唯有任他將書包從自己肩頭褪下。
身體果然輕了許多,試著快跑幾步,輕盈如燕,心情也跟著飛揚。回頭看了他一眼,「恩」了兩聲,支支唔唔想說什麼始終沒說出來,只好羞澀地笑一笑,蹦蹦跳跳跑遠了。已經到小區門口,她停下來,回頭等他。
鍾越不緊不慢跟在後面,看著她坦然說:「不是說燈壞了嗎?我送你到樓底下吧。」她忽然變得矜持起來,含笑搖頭:「不要緊,熟的很。」
鍾越停了停,便將書包遞給她。她雙手抱在胸前,微笑說:「那我走了----」低著頭從他右側擦身而過。他見她進了小區的小門,掉轉方向離開。
聽得身後傳來叫喊:「等一下----」他忙回頭,見她氣喘吁吁跑過來,半彎著腰在書包里胡亂翻弄,好半天才抬頭,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說:「差點忘了----,喏,給你。」遞給他一個白色小塑膠袋。
她解釋:「這些是治瘀傷的藥,小盒子是擦的,大盒子是吃的,都有說明書,回去自己看----我走了。」不由分說塞到他手裡,掉頭跑開。進鐵門前還回頭沖他揮了揮手。
鍾越本想說自己有藥酒,不用了----還沒來得及開口,她人已經去遠了。打開看了看,認得其中一個是很有名氣的牌子。於是小心繫緊袋子,踏著朦朧的夜色回去。正是農曆上旬,一彎新月淺淺淡淡、疏疏離離掛在枝頭。
何如初悶頭悶腦沖回家,根本沒注意到路燈壞了,腳下一片漆黑也完全沒感覺,只覺得渾身發熱,口乾舌燥的。剛出電梯門,家裡的門已經從里打開,何爸爸探頭出來,責備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爸,這麼晚你還沒睡啊?媽媽呢?」將書包隨便一扔,去廚房拿飲料。
何爸爸拍著她的頭說:「知道晚還不回家!下課後上哪去了?你媽身體有點不舒服,先睡了。」何爸爸回家時已經十一點,見女兒還沒回來,到底擔心,於是一直在樓下等著。
她「哦」一聲,說:「同學請吃夜宵,他運動會拿了獎,大家都去了----爸爸,我跟你說,我們班有個同學,他叫鍾越,可厲害了,什麼都會,什麼都做得最好。老師同學都很喜歡他。」
何爸爸看著一臉興奮的女兒,摸著她頭髮說:「那你要向人家學習----好了,都大半夜了,洗漱洗漱趕緊睡吧。小心明天起不來,上課遲到又該哭鼻子了。」她做了個鬼臉,蹬蹬蹬跳上樓。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似乎還在參加比賽,心仍然砰砰砰地跳得厲害,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又是喜又是憂的,興奮的同時又忍不住害怕,冷冷熱熱摻雜在一起,令年少的她不知所措。終究年輕貪睡,來回折騰了一個來小時,最後還是撲在枕頭下朦朦朧朧睡熟了。
自從運動會以後,林丹雲便常常來零班串門,有時候找韓張,有時候找何如初說話。因此和零班的一伙人都混熟了,不知怎的,居然連零班教室的鑰匙都混到手了,更成了零班的常客。常常和何如初、鍾越、韓張他們待在一塊做作業。
因為周日下午有半天的假,林丹雲便說要跟他們一塊去書店買參考資料。上午最後一節是許魔頭的課,剛念完最後一題的題目,下課鈴便響了。許魔頭握粉筆的手在黑板上頓了頓,轉身將半截粉筆扔在盒子裡,拍手說:「算了,下次再講。下課。」
眾人都覺得驚奇,紛紛說:「老許今天吃錯藥了麼?就剩最後一題了,他居然沒有拖堂----」許魔頭講課一旦講上癮了,曾經有過拖一個小時堂的記錄,大家都快餓趴下了。今天這樣,可不像是他的風格。
有同學說:「也許他正有急事,趕著走呢。」韓張在一旁笑說:「哪呀,完全不是這樣的。上次全校統一的教師考核調查表,有人抱怨老許拖堂拖太久,因為住得遠,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只好空著肚子進行下午的考試,當天晚上回家,因為胃痛,還去了趟醫院。學校看到了,在每周一晚上例行的教師大會上,隱隱約約提到這件事。所以老許知錯就改,恐怕以後都不會再拖堂了。」說完感嘆一聲:「老許真是個好同志啊。」
大家聽了,嘰嘰喳喳議論一番,都為以後不用拖堂而高興。那時候,快樂是這樣的簡單。
因為何如初說有點餓了,林丹雲便問:「那你還去不去書店?」她正猶豫呢,韓張推著她就走,口裡說:「說好先去書店的,又沒有多遠。你不會晚點吃啊。」她轉身,嘟嘟嚷嚷:「知道了,推什麼推,我不會自己走啊。」
幾個人去附近一條街上的「求知書店」,這家書店,上下一共三層,比新華書店人氣都高。沿著狹窄的樓梯上去,門面看起來不起眼,轉身進去,卻有別有洞天、豁然開朗之感。到處擠滿了挑書的顧客,大多是上臨一中、二中的學生。
因為有新到的哈利波特,何如初便站在圓台前不肯離開。買回家的話,媽媽又該說:「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看這些閒書!」沒收不說,恐怕還得有一頓好說。只好在書店先翻一翻,一目十行掃一遍。
韓張催了她幾次,見她口裡答應著,一點要走的跡象都沒有,人都鑽進書里去了,於是幾人先上二樓,那裡是各種各樣的參考資料,真正的書山題庫,苦海無涯。
鍾越下樓,見她還是那樣站著,怕弄髒了書店的新書,用紙巾墊著手,連姿勢都沒換。在她身後站了老久,一點動靜都沒有,完全進入忘我狀態,於是湊上前,悄悄說:「你這樣站著不累麼?到裡面坐著看----」說著指了指角落裡的沙發凳。
見她不回答,輕聲捅她:「喂,何如初----」好氣又好笑,就有這麼好看?整個人魂都沒了。她迷迷茫茫抬頭,過了會兒眼中才有了焦距,無意識後退一步,踩到鍾越的腳,這才清醒了,連忙往旁邊讓去,卻又撞到一邊的書架----
鍾越眼明手快伸出手----扶住書架的同時也將她圈在懷裡。大家聽到動靜都往這邊看來,她刷的紅了臉,扭過頭不敢看人。鍾越連忙退開,不著痕跡放下手,強自鎮定說:「剛才叫你,好半天都沒反應----」其實剛才他也亂的很。
她猶低著頭,「哦」了兩聲,輕聲細語說:「一時看入了神----」
兩個人靠得這樣近,幾乎面對面站著,又經過剛才那樣一番親密接觸,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鍾越便說:「那你坐著看吧,舒服些。」說著就要走。
她喊住他:「你下來找我幹嘛呢?」鍾越暗暗責備自己,這才想起找她的目的,「哦,是這樣的----韓張和林丹雲他們快挑完了,催著你趕緊買,好回去吃飯。你----餓不餓?」他一直記掛她說餓,所以早早就挑完書,好讓她能早點回家吃飯。
她跟他一塊上樓,笑說:「現在反倒不覺得餓了,大概是看書看飽了。」鍾越問她:「不看了?」她搖頭。他又說:「既然這麼喜歡,那乾脆買回家啊。」她便將緣故告訴他,連帶將上次漫畫一事都兜了出來。他聽著含笑不語,眼角唇邊的笑紋柔軟如和風。
韓張不耐煩地說:「何如初,說你磨嘰還不肯承認!」林丹雲也說:「鍾越,怎麼去那麼久。我還等著你給我作參考呢,這本書好不好?」說著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本書,又拿手中的作比較。
鍾越走過去,認真翻看了一遍,低聲說:「這本書是王希揚主編的,雖然知識點比較全,可是有一定難度;那本是輔導書,我覺得你可以先做那本。」他知道林丹雲基礎不是很好,王希揚的恐怕吃不消。
林丹雲看中了王希揚每一章前系統全面的知識點,便說:「我可以做完那本再做這本。」鍾越笑了笑,說:「那樣也可以。」知道她平時連作業都是不拖到最後絕不肯做,現在一連做兩本參考書,恐怕不太現實,但是還是沒說什麼。
何如初站在樓梯邊見他們喁喁私語,談笑甚歡的樣子----倆個人笑起來的模樣真是很亮眼,但是她沒有為他們喝彩的心情。她轉頭怔怔看著窗外----林丹雲明白地告訴自己,她喜歡鍾越,那鍾越呢,他又是怎麼想的?大概很難有人會不喜歡像林丹雲這樣漂亮的女孩兒吧?
韓張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見她木頭人一樣沒反應,便說:「你整天想什麼呢?最近老是這樣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一語驚醒了她,老是這樣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嗎?那怎麼得了----
她匆匆說:「我先走了----」也不再看鐘越和林丹雲,一個人自顧自地下樓。韓張忙跟他倆打招呼,說我們先走了,指了指自己和何如初。追上去說:「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啊,你這個人,陰陽怪氣的。」
她沒好臉色說:「我就陰陽怪氣,怎麼了?又不關你的事。你跟著我幹什麼?」韓張叫起來:「嗨----,你還蹬鼻子上臉了。這路是你何家的?我就不能走?」她不理他,往相反的方向去。
韓張忙叫住她:「你不回家去哪兒?」
她氣鼓鼓說:「這路又不是你韓家的,管我去哪!你可別跟著我啊。」韓張氣得說:「小心有鬼跟著你!」轉身又上書店了。
鍾越和林丹雲正下來,見了他一個人,都問:「何如初呢?」韓張沒好氣說:「誰知道!也不知道誰得罪她了,跟吃了炸藥似的,一個人走了。」三人在書店門口分手,各自散了。
第 8 章
第八章離愛情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