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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接下來是高老頭的物理,沒想到又是考試,還來不及唉聲嘆氣、自憐自艾,已經鑽入無邊考題里。她擔心下午的語文課恐怕還是考試,以前學的古文唐詩文言翻譯經過一個暑假只怕忘得差不多了,得趕緊背一背,於是讓人帶話回家,說要看書,預備考試,中午就不回家吃飯了。那麼多的糕點,完全夠她吃的了。
徐媽媽還是讓人帶了個保溫盒給她,飯菜鋪得跟圖案一樣好看,色香味俱全,底下還有去了油的香菇野雞湯。
下午考了兩門,許魔頭大赦天下,說考了一天,累了,今天就不用上晚自習了,大家總算歇了口氣。何如初和同學對完答案,感覺不好也不壞,數學可能差點,但是英語應該可以補上幾分。
回到家天已經暗下來,何爸爸早回來了,正等著她吃晚飯呢。何媽媽聽人說他們考了整整一天,早準備了一大桌好吃的。吃完飯,她拉著爸爸的手說出去散散步,消化消化,順路就把父親捎去明珠大廈。
何爸爸還不知道已經上了賊船,猶笑嘻嘻說:「想要什麼?爸爸給你買,就當是考進零班的獎勵。我才聽說了你們那個班,可真了不起。陳伯伯想盡一切辦法他兒子還是沒能進,今天你可給爸爸長臉了。」上午送早餐去時,在窗外見女兒伏案提筆疾書,他站了有一刻鐘,見她從頭至尾頭就沒抬過,不由得心疼起來。下午和朋友閒聊,朋友知道女兒進了「上臨一中」的零班,十分吃驚,說那就是一個「少年天才班」,結結實實誇獎了一陣,連帶他這個做父親的跟著得意非凡,好不風光。
何如初挽著父親的手,叫專櫃小姐拿幾款鋼筆出來,又問他哪款好看。何爸爸自然說都好看,任她挑選。她撅著嘴不滿地喊:「爸----」他忙哄道:「好好好,我來挑,我來挑。」當真打起精神看起來。就算當年追何媽媽時都沒有這股勁兒,從來不耐煩陪妻子逛街,一到女兒這兒,個人意願自動無視,真如人家調侃的「二十四孝」老爸。
何爸爸選中她早先就看中的那款淡金色鋼筆,說女孩子用這個秀氣。她笑得眼睛眯起來,「爸爸,我們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也喜歡這個。」價錢對於一個中學生來說,實在不便宜,稱得上是奢侈品。何爸爸只要女兒高興,哪會在意這點錢。
回家路上,她拿著父親手機打遊戲,感覺非常新鮮。何爸爸拉著她一個勁兒地嚷「看路看路,小心前面的車」,她充耳不聞,有爸爸在,車子還能撞到她身上?快到家了,忽然說:「爸爸,你也給我買台手機吧,多方便啊。」
那會兒手機還是稀罕物事,一般人根本用不起,信號也不怎麼好,只有像何爸爸這樣業務繁忙的人好不容易才有一個。何爸爸雖然寵女兒,還沒到無法無天的地步,只一句話就把她的念頭打消了:「學校讓用手機嗎?」
她想起許魔頭,不寒而慄,忙說:「說著玩的,我要手機幹嘛啊?交給學校保管啊!」如果不讓帶學校,買了也只能當裝飾品用。一天二十四小時,加上早自習晚自習,倒有十六小時待在學校。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上完課,有半個下午休息,晚上照舊要上三節晚自習。最後一節課教物理的高老頭又習慣性拖堂,直到講完最後一道題才放大家回去吃飯。何如初快速收拾書包就要走,生活委員喊住已經跑出教室的她:「何如初,你去哪兒呢?」
她轉頭,理直氣壯說:「回家吃飯啊!」其實她是趕著去找戴曉,自從上次在圖書館螺旋樓梯不歡而散後,她又因為換了新教室,倆人一直沒碰過面。
生活委員沒好氣地說:「那玻璃誰擦,地誰掃啊?」她這才想起來正好輪到自己和鍾越值日。零班人少,沒隔幾天就輪到他們打掃衛生。不情不願地留下來。聽到韓張跟另外幾個男生約好說要去一班找胡磊他們幾個打籃球去,於是說:「既然這樣,如果見著戴曉,就讓她來找我,我有事兒跟她說。就說我值日,這會兒走不開。」韓張答應了。
先將垃圾倒了,她拿過一本「上臨一中」專用的淺綠色練習薄當扇子用,看著拖把和抹布問鍾越:「你會擦玻璃嗎?」心想他一個大男生哪會拖地啊。以前的教室是水泥地,掃完地就了事。現在是大理石鑲嵌的地面,大片大片的半落地窗,為了愛護環境,許魔頭要求大家每天都要拖地擦玻璃。
鍾越看了她一眼,二話不說,拿了抹布沾上清潔劑,長腿一抬就跳上窗台了。
她站在底下看了會兒,嘆息說:「沒想到你除了念書好,還會擦玻璃呢。」鍾越聽了她這話,哭笑不得,既不爭辯也不接茬,利落地擦完一扇換另外一扇。
她扛著濕拖把從衛生間回來,一路上水淋淋漓漓滴的整個走廊都是。還沒開始拖地呢,教室里已經滿是水窪。鍾越見她這樣就想拖地,忙說:「水太多了,擰乾點再拖。」
她「哦」一聲,很受教的又將拖把扛回衛生間,沒過一會兒鑽回來,一臉迷茫地問:「怎麼擰乾?」鍾越嘆口氣,扔下抹布,站在水槽前示範,「順著一個方面用力往下壓一壓就幹了。」
她不但不以為羞愧,反倒跟在他屁股後面說:「鍾越,我發現你什麼都會,真厲害。」鍾越笑笑,不答話。她搶過拖把硬要自己拖,口裡說:「這是我應該做的,怎麼能讓你幫忙呢。」聽她這話,倒是義正言辭,大義凜然。
可是鍾越站外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有人拖地跟螃蟹一樣橫衝直撞,不知進退的嗎?簡直是越拖越髒,滿地都是她的鞋印,接過拖把說:「還是我來吧,男生做這些體力活也是應該的。」
她抬起腰,嘻嘻一笑:「我拖的好吧?」倒是自我感覺良好。隨即又抱怨,「哎喲----,我的腰啊,疼死了----」
鍾越唯有胡亂點頭,口裡說:「我來吧,我來吧,你走廊上站會兒。」心裡求她就別在跟前添亂了。
有福不享那不是傻子嘛,她樂得站在過道上吹涼風。轉頭見戴曉的身影從樓梯口出現,忙迎上去,拉著她叫:「戴曉,你來了,好久沒看見你了----」
戴曉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站在那沒動,淡淡說:「我也有事找你呢,咱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吧。」
何如初還是剃頭擔子一頭熱,自顧自地說:「戴曉,明天不是你生日嗎?你看我送你什麼禮物了----上次咱們去明珠逛,你不是說喜歡派克的鋼筆麼,咚咚咚咚----你看----」說著從書包里掏出包裝精美的玻璃盒,紅色的絨布襯著金色的鋼筆,陽光下有金屬的光澤靜靜流淌,真是漂亮。
她想著戴曉落選零班,依她那種要強的性兒,這些天還不知道怎麼難過呢。於是趁她生日即將到來之際,送她一份心儀的禮物,也是想她高興的意思。
戴曉隨便瞄了一眼,非但沒有半分激動的神色,反而嘲諷說:「何如初,你就別顯擺了,誰不知道你家有錢呢!」
她聽得一愣,滿臉的欣喜剎那間凍結在臉上,心境變化之快,表情尚來不及轉換,就像石膏一般凝固在那裡,好半晌才愣愣地說:「戴曉,你這是什麼話?我哪有顯擺?」尾音都已經有委屈的腔調。
戴曉恨恨說:「你還不顯擺?你憑什麼進零班?還不是因為你家有錢!連校長也不得不看你爸的面子!你在這兒裝什麼裝呢!」
何如初從來沒聽過她這樣尖酸刻薄過,臉色立刻變了,容不得別人這樣侮辱自己的能力,抖著唇說:「就算我家有那麼一點錢好了,那也是我爸的錢,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進零班,是我自己憑成績考進去的----」從小到大,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只覺得頭上響了個焦雷,炸的她面無人色。
戴曉冷笑:「憑成績?天大的笑話!本來我還不想說出來,就這麼忍了這口氣算了,反正心灰意冷,總算是看清楚了,這個世界只要有錢,不要說鬼推磨,磨能推鬼!實在是你厚顏無恥,忍無可忍!上學期期末成績,我是第八名,你不是第九名,排在我後面嗎?為什麼你進了零班,我反而沒進?」
她一心以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將何如初恨之入骨。認為她靠著家裡有幾個湊錢幕後操作,將本屬於自己的名額以非法手段擠掉。所以昔日好友今日竟然反目為仇。
何如初聽得楞住了,她從未和女生吵過架,只習慣和韓張互損,當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嘴才能一解心頭之氣,不由得叫起來:「我沒有!我爸還是昨天才知道我進零班了!我又不是扶不上牆的阿斗,為什麼要找人托關係走後門?」
戴曉也滿心是委屈,聲音竟然哽咽了,「那為什麼我比你考的好反而被刷下來?還不是因為你家跟學校領導關係好?我只怪我自己家裡沒權沒勢,任人作踐----」強忍的眼淚竟順著臉頰滾了下來。
她一心認為自己是最無辜的受害者,有充分理由怨恨何如初----其實,這何嘗不是一種嫉妒?嫉妒她家裡有錢,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嫉妒她比自己瘦,比自己漂亮;嫉妒她跟韓張親密無間的關係;嫉妒老師同學都喜歡她----
也許女性,不論是女孩還是女人,都難以真正和平共處。都說文人相輕,女人也一樣相輕。
第 4 章
第四章若有似無的情愫
何如初見她哭了,自己也被慪得紅了眼睛,什麼也顧不得,大吼大叫:「你不能進自然是因為你考的不夠好,關我什麼事?」憑心而論,她也不比戴曉差。
她這話戳中戴曉痛處。深夜無人時,她也曾怪自己不夠優秀,若是數一數二,何如初還能將她擠下來?就為這個,連日來又愧又怒,再也不肯理睬她,連看見她都覺得噁心。當下聽了,臉色巨變,從兜里掏出一條紫水晶項鍊,擲到她跟前,帶著憎惡的表情說:「這個----還給你,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說完,就這樣決然而去,頭也不回。
何如初眼看著她走了,再也忍不住,就這樣站在過道中間,「嗚」的一聲哭出來。還不忘是在學校里,不敢放聲大哭,只得死命忍著,抽抽噎噎,胸前劇烈起伏,哭得氣都順不過來,眼淚鼻涕齊齊往下流。
鍾越聽見哭聲,忙走出來,因為沒有帶紙巾的習慣,於是遞給她自己常用的手帕,白色藍條紋純棉手帕洗得泛白,疊的像豆腐塊伸到她眼前。其實他早就聽見了,倆人聲音那麼大,想不聽見都難,多少聽明白了一點事情始末。心想這是她們女孩之間的事,就是想勸,也沒有立場,於是一直沒有出來。待後來聽得倆人越說越僵,心想要糟糕,然後就聽見她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