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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3:43 作者: 李李翔
先抽出嵌入拉鏈里的幾根長發,再一根根解開理順,覺得手被螞蟻輕輕咬了一下似的,輕微的疼痛像風,若有似無,當下還以為是幻覺。
何如初抬起頭,長吁一口氣,頭髮被扯得歪在一邊,亂七八糟雜如雞窩,氣惱地扯下綢帶,順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用手隨便梳了幾下。剛想說謝謝,韓張擠過來,拍著她後腦勺罵:「你怎麼就這麼多事?看個榜還能整出事兒來,何媽媽還真沒說錯,你就一事兒精!」
何如初看了眼身邊的男生,既不認識也沒印象,多少有些矜持,不好發作,一口打斷:「行了,看你的新同學去吧!」
一眼就看見榜首的名字----「鍾越----,誰啊?」歪著頭想了半天,沒聽過這名字啊,應該不是重點班的,難道是普通班的?這可是咄咄怪事。於是回頭問韓張。
韓張納悶地聳肩搖頭,表示也不知道。
何如初雙手抱胸,笑說:「這可有意思了,哪裡冒出一個無名英雄來。這個鐘越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居然高居榜首,連你也不知道。」
韓張沒好氣說:「我又不是江湖百曉生,不知道有什麼稀奇。」嘴裡雖然這樣說,心裡想著回去打聽打聽。
她拍手笑說:「哈哈----嫉妒了吧,給人家比下去了!」韓張的名字正好排在鍾越的後面。
韓張一直優秀,多少有些在意,鼻子哼了聲,拍了下她頭,力道不輕,罵:「擔心你自己吧,還有心思管別人的事呢!」
何如初又是一陣嘰嘰咕咕,說他打痛她了,一個一個名字掃下去,基本上都是大名如雷貫耳的人,見「何如初」三個字委委屈屈夾在尾巴上,挑眉得意地看著他,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榜上有名,頗有「中舉」之感。得意的神情似是挑釁,意思說怎麼樣,失望了吧,著實解氣。
韓張取笑說:「最後一名還好意思笑呢,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她反駁:「哪是最後一名啦,下面不是還有兩人嘛!」
「你能跟人家丁旭,張炎岩比?人家那是高分落榜,非清華北大不進的人。」
何如初再看了遍,除去鼎鼎有名的丁旭,張炎岩----他們倆當然是不算的,自己果然是倒數第一。看他眼含輕蔑、語帶嘲諷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怒說:「你很了不起嗎?那怎麼不排榜首啊?滾----」排開人群衝出來。
韓張見她臉色變了,氣得不輕,忙跟上來:「你又發什麼脾氣啊,沒事回家待著去。」
忽然聽到別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自己,站在一邊的鐘越饒有興趣聽著倆人的對話,不由得側頭細細打量,男孩站在人群里算是高的,手足纖長,皮膚白皙,有點瘦,狹長的單眼皮上戴著一副時下流行的深藍色寬幅邊框眼鏡,嘴角似笑非笑,模樣看起來有點吊兒郎當的;挨著自己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長長的黑髮,倒也是眉清目秀,可是脾氣似乎不怎麼好。
聽著倆人漸去漸遠的吵鬧聲,不由得抬頭尋找,恰好看見何如初蹦蹦跳跳往前跑,身後那片秀髮如被山風吹過的瀑布,飛揚起來,在陽光下如煙如霧如塵。
低下頭發現手腕上有一道微不可見的紅痕,似被紙片劃傷了。很久以後才知道不是,那是她的頭髮。
第 2 章
第二章 獨步「零班」的鐘越
何如初忿忿甩開韓張,走遠幾步才想起戴曉,回頭張望,老遠見她一個人垂著頭往圖書館方向去,忙追上去,喘著氣問:「你怎麼先走了?也不等等我!」
沒聽到回答,轉頭詫異看她,才發現她眼眶紅紅的,整個人失魂少魄的,忙問怎麼了。戴曉悶不做聲,也不理她,獨自加快腳步走上螺旋梯。
何如初拉住她,「戴曉,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
戴曉沉了沉臉,使勁掙開她,看她的眼神陌生的緊,冷冷地翻著白眼,極度不耐煩。
她還不明就裡,猶說:「太熱了,我請你去冷飲店吃冰。」拖著她就走。
戴曉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算了吧----」待還要說些什麼,看見跟上來的韓張,含住了話頭,一把推開何如初,頭也不回地去了。
戴曉長得白白胖胖,留著齊頸的學生頭,鼻樑上架著副金色邊框深度近視鏡,憤怒下推出的一掌力道頗大,何如初細細瘦瘦的,哪經得住,不防下連退數步,直到撞到韓張懷裡才剎住去勢。嚇得臉色白了白,一手緊緊抓住雕花鐵欄杆,上身直往下倒。好一會兒才說:「戴曉怎麼了?跟我像有仇似的!」
韓張忙衝上前扶住她,見她們這樣,心裡多少有些明白,拉著她壓低聲音說:「先出去再說話,在圖書館吵吵嚷嚷,唧唧歪歪像什麼話!」拽著她出來。
她轉身便走,韓張忙問:「你去哪?」
「找戴曉去啊,她可能碰到煩心事了。」
韓張見她還不明白,點著她鼻子說:「我說你能不能機靈點啊?你這會兒去找她,還不火上澆油呢?」
何如初轉頭看他,「為什麼啊?」
韓張搖頭,說:「你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高興?還不是因為你進了零班,她沒有進!現在去找她不是自討苦吃嗎?」
何如初一聽,才反應過來,怪不得戴曉那麼生氣呢----,遲疑好半晌,也拿不定主意,現在去找她反倒像是示威,於是懦懦地問:「照你說那怎麼辦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一臉心虛慚愧的表情,好像戴曉不能進零班是她害的。
韓張拖著她就走,「那有什麼怎麼辦啊,看著辦啊。又不關你的事,讓她自己好好想想,回頭再說,說不定過一兩天就好了。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快回家吃飯去!」心裡想,女孩子心眼就是小,沒進零班又不是什麼死人的大事,值得這麼生氣嘛!
何如初只好悶悶地走回家。出了校門穿過馬路再往右轉,是一大片高級公寓,她家到學校不到十分鐘路程,若是快走,只要五分鐘。因為路程太近,一直想和同學一樣騎車上學始終無法如願,深以為憾事。
一陣猛敲門,何媽媽迎出來,劈頭就說:「斯文點,你看看你,有女孩樣兒嗎?鑰匙呢?又忘帶了----這麼大人了,又不是小孩了,整天丟三落四的,以後怎麼辦----」
她唯有吐著舌頭跑上樓,將何媽媽的嘮叨關在門外。當初買樓的時候,因為何如初時不時抱怨她以前的臥室有油煙味兒。何爸爸便一氣買了上下兩個單元,打通成樓房的式樣,廚房設在下層,她住在樓上這才沒話兒了。
家裡的阿姨請她下樓吃飯,她趴在床上偷看漫畫,半天不動身。何媽媽親自上來,推門說:「吃飯了,磨蹭什麼啊?」
她嚇得往前一倒,將漫畫壓在胸前,趕緊裝睡,嘴裡答應著說馬上下去。等何媽媽出去,連忙跳起來,把漫畫塞枕頭下,想了想,不放心,拉開枕頭拉鏈,一把塞蘆葦屑裡面。
飯桌上因為想著漫畫,隨便扒拉兩口,吃的心不在焉,問:「爸爸呢?」何媽媽頭也不抬地說:「問你爸又有什麼事兒?」
她心虛地說:「沒什麼事兒啊,就問他怎麼不回家吃飯。」何媽媽瞪她:「食不言寢不語,吃飯也這麼多廢話!你爸忙著呢。」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會兒,她又說:「媽媽,學校新設了一個零班,只有二十八個人,我也進了。」
何媽媽聽得有了笑意,這個女兒調皮是調皮,成績卻不錯,念書也沒怎麼操過心,重點初中,重點高中,重點班,都是自己考進去的。從沒有為她請客送禮過,比起周圍的孩子,省了多少事。
她趁機提出要求:「媽媽,我在明珠大廈看見一支派克鋼筆,筆帽是淡金色的,你回頭買給我好不好?」
何媽媽說:「就你那一手破字,要這麼好的筆做什麼?別糟蹋了東西。吃完飯複習功課去,暑假都玩野了,沒見你做過幾天功課,這就要上高三了,還不著緊!再這麼玩下去,怎麼考名牌大學?」
她趕緊扒兩口飯,溜上樓,回頭又說:「媽媽,記得給我買鋼筆啊,我明天就要。」何媽媽不答話,只催著她寫作業。
做了一套數學模擬試卷,解析幾何都有點生疏了,有一道證明題怎麼都解不出來,於是背了書包去找韓張。
韓張爸爸是「上臨一中」的校長,媽媽是生物組的組長,住學校的高級教師公寓。在路上碰見林丹雲,倆人一起去找韓張。他們幾個從小就認識,大家又住得近,可以說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林丹雲母親是「上臨一中」的黨委副書記,因此她也住學校。不過林丹雲因為分數不夠,念的是普通班。
韓爸爸出國訪問還沒回來,韓媽媽因為開學,忙著學校里的事呢,也沒在家。幾個人沒了約束,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點心屑果皮瓜子殼滿桌都是。林丹雲邊吃冰邊看名偵探柯藍,何如初和韓張靠在一起討論試卷,時不時也看一兩眼。待把一套試卷做完她便溜達著回去了。
回到家把書包一扔,打開冰箱找飲料,口裡抱怨太陽都下山了,地上還熱的跟蒸籠似的。何媽媽下樓,冷著臉說:「何如初,你給我上來----」
一聽母親連名帶姓地叫她,就知道一定沒好事。心虛地杵在那兒,也不敢吱聲。何媽媽又叫了一聲,她才不情不願的上樓。
何媽媽坐在她床上,將幾本巴掌大的漫畫書擲在地板上,一言不發,臉色鐵青。她看了看,床單被子枕頭全不在,知道肯定是母親拿去洗了,搜出藏在枕頭裡的漫畫書,於是低頭看著腳尖,死不做聲。
何媽媽一臉嚴肅看著她,「這怎麼解釋?」
她無力地爭辯:「都是暑假看的----」
何媽媽大力拍床,提高聲音:「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還有理了?上學期末你考多少名?不是信誓旦旦說要進前五嗎?整天不思長進,看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能進清華北大嗎----」說得她頭都低到胸前去了,平時的囂張勁兒全不見了。何媽媽頓了頓,問:「說,哪來的?」
她咬牙,「買的----」聲如蚊蚋。
「哪買的?」
她不做聲。何媽媽又問:「還有嗎?」她搖頭。
何媽媽看她那慚愧的樣兒,知道大概就這些,於是說:「零花錢全部交上來,以後要買什麼跟我說。」盛怒下的太后,她不敢忤逆,唯有乖乖把零花錢全部交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