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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0:12 作者: 李阿吾
小姑娘最近不知中了什麼邪,自卑的那一方突然調換,總是覺得自己不好,經常問些奇離古怪的問題。
他揉了揉她的頭,把兩撮呆毛揉的更亂,毛哄哄的像只炸毛刺蝟。
「當然不會,你見過哪家的女婿敢嫌棄丈人的。」
秦蒙再也沒有說話。
車子依舊艱難的挪動著,她從車窗看著停滯的車流,心裡全都是父親的模樣。
她忽然想起來,他被抓走的那天。
忘記那是她小學幾年級的運動會,陽光很好,溫度適宜,她穿上新買的運動服,背著自己的卡通保溫水壺,小小的手放在一隻又寬厚又溫暖的手掌裡面。
然後家裡來了一群人,手裡拿著寫滿字的白色紙,說要帶走他。
那時她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什麼叫作犯罪,呆呆傻傻地站在那裡。
她看見驕傲如父親,卻在那天沖那些陌生人下跪,眼角的淚低落在老宅的地板上,「求求你們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半天,我女兒的運動會要開始了,我要陪她去的呀。」
這是個不足夠有信服力的理由。
他依然被帶走了。
秦蒙被陽光曬得發困,頭抵在冰涼的玻璃窗上面,思緒卻越飛越遠,從兒時到成年,從快樂到難過。
帶著陸子由踏進那裡的瞬間,秦蒙忽然感覺到時間是這樣快,甚至上一段記憶還是被叫作「寶寶」,而下一段記憶,便是介紹著戀人,她應該會跟陸子由結婚的,然後成為別人的父母。
鐵窗外的人尚且覺得唏噓。
那鐵窗內的人,會不會更加難過。
她眼眶有點發熱,抬起手去揉,哽咽著說,「你可一定不能嫌棄他,他是我的爸爸。」
一張紙巾遞過來,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手,那人沉聲道,「知道了,乖寶寶。」
「陸子由。」
「嗯?」
「你好噁心。」
陸子由:???
怎麼現在不應該是煽情片段麼?
☆、四十七天
三月份的榆城已經回暖, 只要沒有風, 便是可以穿著薄外套臭美的一天。
從年後休假至今的女人,每日除了游離於美容院做著各種抗衰老儀式,便就是乖乖蹲坐在家裡的某個角落, 等男人回家來。
無聊到煲一盆湯, 都要來回加料。
從排骨湯里喝出花椒來,陸子由愣了小片刻,便又低著眉頭吐掉繼續喝,更別提要指責她。
因為沒有工作而無所事事到脾氣變臭的小姑娘, 他可真是發自內心的惹不起。
白玉水蘿蔔般的幾根手機在泛著燈光的桌面上閒閒敲了幾下,對面的男人眉目舒朗,吃起飯來優雅的不像話, 筷子使得像跳舞,怎麼看都是會拈花惹草的模樣。
想起前幾天新聞中無數次出現的糟糠妻被趕下堂。
女人老的快,萬一自己真的失業了,江郎才盡了, 只能攀附著他做一支柔弱的菟絲草。
那可不得四十多就被人趕出去。
想想就讓人打個激靈, 她決不允許自己成為被人同情的黃臉婆,抱著行李被推出家門, 被小三嘲笑,被丈夫嫌棄,然後還得打起精神來爭奪財產,不然就得餓死街頭。
當然她這樣腦補的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個上市公司老總的姑父, 恆心合伙人的哥哥,以及遺產夠她揮霍一生的爺爺。
總之就突然橫眉冷對面前這個正默不作聲的男人。
嘖。
他抬著眼皮,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無辜的掃視了一圈桌子,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把那粒花椒撿起來吃掉,還得笑著說真好吃。
「不能這麼下去了,我明天,不對,我現在就給章辛打電話。」她說到做到,留下一片狼藉的桌子給他,自然也是應當他收拾。
電話撥了三次才通,那頭章辛似乎正在睡覺,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鼻音,以及明顯的不爽。
秦蒙不等他問罪,反將一軍道,「劇本的事情都多久了還沒弄好啊,我男人說可以幫我打官司,只要賠三百萬,所以什麼時候能打?我已經在準備第二部的大綱了。」
哪來的戰爭販子。
章辛揉著額角坐起身來,昨晚的宿醉加上今天的長途飛行,讓他渾身零件像是十年沒添油,又硬又酸,本就搗亂成漿糊的大腦被那頭噼里啪啦的想法給打成空白。
倒吸著氣緩了很久,他才漸漸找回思維。
「華天並不想放棄這部戲,一是宣傳做出去了,二是景都搭好了錢也花了怎麼可能拍到一半就不要了?誰跟你說拍部戲這麼隨意的?資本是用來賺錢的,不是用來玩的,你當是新年聯歡晚會,準備的不好就取消啊?」
他語氣一點都不好,當然,他本來就沒好過。
秦蒙被問號三連擊砸的頭昏腦漲,剛才的氣勢立馬煙消雲散。
該怎麼反擊更有氣勢,她站在那裡思考。
左褲腿被她蹭的卷了上去,露出光潔白皙的小腿,在空氣中晃眼又惹人,陸子由不露聲色地走進來,將褲腿給她放下,繼而將聽筒也接過去,言語寡淡,像是在跟陌生人談論正經生意。
「今年的顧問費翻倍了。」
他掛掉電話便隨手一扔到床上,製造出一個小小的凹陷,沒五秒鐘,手機又發出清脆的提示音。
秦蒙跳過去一看,是章辛發來的微信----業務部正在談呢,這幾天肯定有消息。
言語之間帶著親昵和討好,真是一副商人嘴臉,她在這邊笑的開懷,回神摟著大功臣「啵唧」親了一口,眉眼鮮活的要飛起來,「太好了,我終於不用被掃地出門了。」
說罷便飛奔去浴室開心地貼面膜。
回味了一下臉頰上的溫熱,還是很好哄的,陸子由嘴角也不自覺地噙笑,跟著她的路線而來,倚靠在洗手間的門上,見她不亦樂乎地把罐子裡白色的泥挖出來塗滿整張臉,活像個唱戲的小娃娃。
自然是看出她停工之後的狀態,只是跟自己的認知又不大相同,她是懶得呀,怎麼又愛上工作了。
「你見你每天往美容院跑的很開心,以為你樂不思蜀呢。」
刷卡的信息不斷叮叮噹噹的發過來,陸子由每每眼皮一跳,翻合同的速度便越來越快,總覺得自己如果不分秒必爭,早晚要養不起這個小祖宗。
看著鏡子裡完美的塗抹結果,秦蒙左右顯擺了一下,便跳到他身上,跟只樹袋熊似的雙腳盤在他右腿上。
只需一隻手便能托舉起來的重量。
陸子由皺眉,心想真是只白眼狼,吃的不知道都去了哪裡。
秦蒙摟著他脖子,因為面膜而字詞含糊,但也不放棄控訴,「美容院的小妹妹們以為我被包養了,覺得我出手突然闊綽了,而且居然每天都有時間往那裡跑。但是你懂不懂,女人無聊的時候就要花錢,如果花錢會心疼的話就要花男朋友的錢。」
說完她還自認為對地點了點頭,補充一句,「可見失業的我有多可怕,這就是吸人血的水蛭。」
把小水蛭丟到床上,陸子由回身去給泡腳盆插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