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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8:41 作者: 薄荷迷
    沉默的、微笑的、糾結的、苦惱的、遲鈍的……

    這事,沒人知道,哪怕過了很久,他也仍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以後,他經常去那家餐廳,卻再也沒有見過她。

    他並不空閒,家族事業忙得他焦頭爛額,可偶爾打開手機看到她的照片,又覺得那顆浮躁的心落定下來。

    除他自己,沒人知道,他有焦慮症,平時在吃藥。

    有時候越是表現得鎮定無事,說不定內心早已翻江倒海,焦慮難忍,只不過不願意在人前展現。

    身邊所有人都稱讚過,說他心態沉穩決策明智,甚至被不少同行前輩敬仰。

    他並沒當回事,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方面。

    比如手足之情。

    易鈞因為不能坐飛機,並不能如他一樣在畢業後出國深造。

    家裡對弟弟照顧得緊,多年後他歸來,也並沒有住家裡,而是習慣一個人忙碌,習慣了疏離一切。

    易鈞跟他在同公司里,沒提以往的隔閡不快,跟他重新親近起來。

    他也慢慢關心起弟弟的病情,時常聯繫國外的心臟科權威專家,研究制定最有效的治療方案。

    那天,易鈞坐在他的車內,卻不料半路病情發作,吃了藥也於事無補。

    他手忙腳亂,就近開到了醫院裡,醫護人員緊急搶救。

    他冷靜下來,被叫去登記,在大廳準備填表格的時候,抬頭撞見一個穿休閒裝的女生,當即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她。

    她手上也捏著一張紙,身上背著小包,正東張西望尋找什麼。

    目光移過來,看見他了,微微一笑:「你好,請問你寫好了嗎?」

    她指了指他手中的筆。

    他低頭,還沒開始寫,但點了點頭,說:「很快。」

    她又是一笑,在旁邊靜靜等待。

    他內心不知所想,餘光在瞧她,轉頭低頭墊腳,一切細小的動作,都吸引著他。

    直到填完表格,他審視對照,才發覺填成了自己的名字,不僅如此,還有號碼。

    他想苦笑,還是算了,一個臨時的記錄而已。

    他將筆放下遞給她,說了句:「你來吧。」

    「謝謝。」她接過筆,將紙放上去,鋪平開始寫。

    他在身後駐足幾秒瞥了眼,看見那是份協議就職書,而上面名字那一欄寫著:寧雅。

    從此,這兩個字成了他的魔咒。

    占據腦海,蝕入骨血。

    但他沒知道,當天還發生過什麼。

    直到沒多久,他從自己弟弟的手機中看見她的照片。

    「好看嗎?」易鈞問。

    他瞪直了雙眼,盯著那張面孔問:「她是誰?」

    「我女朋友。」易鈞笑著說。

    「什麼時候談的?」他發覺自己很冷靜,那恰恰是最糟的時候。

    「就幾天前。」易鈞藏寶似地收起手機說,「在醫院差點丟命那回,她剛好調來入職,是個小護士,我在走廊上看見她的,逗了幾句就把微信號給我了。你說我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他拳捏得死緊,感受不到疼痛,問易鈞:「她那天都跟你說什麼了?」

    易鈞沒發覺異樣,想了想說:「沒說什麼吧,也是個挺單純的女孩,看見我就羞澀地笑,問我怎麼來醫院的,我就說我是陪別人看病的。」

    「她說過她喜歡你嗎?」他感受到自己的骨血在發冷,像被凍入冰窖。

    「她挺容易害羞,所以不敢承認。」易鈞想了想認真道,「哥,我跟你說真心話,她跟以前我喜歡的那些女孩不一樣,她也不是個有心眼的人,不知道我家的情況,所以這回你不會再插手我的事對吧?」

    他還能說什麼,到了這個地步,他隱退成為沒有名字的路人,被迫殘忍地拋棄一直以來珍藏的事物。

    從此,作繭自縛。

    他開始藏起那份來不及表露的感情,只從弟弟的手機中知道她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有什么小愛好。

    除此以外,他一無所知,連照面都沒再有。

    但他也懷揣一些小算盤,打算買房子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居然挑在了她醫院附近,那會兒他想著哪怕有朝一日。

    可誰知真的會有那麼一天,易鈞突然離世了。

    他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機會,他想到了秘密設局,哪怕成為替身,也讓她親近自己,只要達成那一步,在所不惜,也耗得起。

    為此他懇求父母,卻引來不滿與費解,他不敢說是自己先遇到她的,可誰會相信,誰會諒解,他從來就不願多說。

    後來是喪子之痛讓父母哀思,終究答應了替他隱瞞配合演戲,當著他的面喊易鈞的名字。

    但那還不夠,他需要爭分奪秒,這樣的替代不是他往後的追求,身份暴露在所難免,他要的結果是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已經離不開他。

    可他想錯了,並且他的藉口太拙劣,她遠比他想的要冷靜決然,連嘲諷跟譏笑都帶著刀一樣剮著他的心,那種憤恨受騙的眼神讓他受不了,焦慮的種子在他心中蔓延生長,連同深沉的愛意一起根深蒂固。

    他又做錯了嗎?

    易鈞不在,他大可以繼續像當初那樣,一步步去親近她,可他不甘心,那原本就是屬於他的位置,如今他不過是再次用同種方法將她騙過來,過渡掉那些可能讓她無法接受的世俗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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