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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另兩方策馬而來,亦是同樣年少的將軍,聲音高亢明亮,說著同樣的話。

    而在他們的身後,全是踏步而來的步兵,既步兵在前,那證明騎兵是緊隨其後的,否則,騰不起如此高的黃煙來。

    於是乎,一朝一夕,十萬大軍,勢如潰堤,竟是不戰而屈。

    這是陳淮安此生走過最長的路,城門的樓梯是那樣的漫長,下去之後,出城,再到城牆跟下,四處皆是走來走去的人們,還有些忠於林欽的將士們跪了烏鴉鴉滿地,執著的守在他身旁。

    「殺了這個婦人,妖孽,禍水,就是她害死了咱們大都督,殺了她。」有人吼道。

    陳淮安亦是一聲暴吼:「老子看你們誰敢。」

    幾十個人於一瞬間就站了起來,要把林欽已死的憤怒,不能攻打京城的憤怒發泄在陳淮安的身上。

    而他和隨之而來的王金丹,這一回才是真刀實槍的拼刺,再一番打了起來。

    錦棠拿自己的衣衽揩乾淨了林欽臉上的血跡,摸了把他的頭,整個後腦勺的頭骨俱已摔破,血往外滲著。

    她撕下他的袍擺,仔細的掬攬著,連血帶泥,一併兒給掬成一撮子,包入土中,便抱著他的頭,一直於城牆之下坐著。

    第221章 大結局(上)

    亂兵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直到日暮時,這場混戰才結束。

    回京的路途上,沿路皆是行跡散亂,穿著兵士服的老百姓們,而身披戰甲的,實則是一群年青的文臣們。

    陳淮安的信送到京城的時候,整個京城是空的。

    陳嘉雨和葛青章奉皇帝之命,開了各衛的兵器庫,將京城之中從兵馬司到皇城守衛,所有的人全調動了起來,又緊急從河北徵召了許多壯年男子,於一夜之間,湊了五千人,讓他們穿上士兵服,執著武器,假作圍城之勢。

    至於黃煙滾滾,不過是晴天烈陽,黃土鬆散,原野上的百姓們甩鞭子甩起來的而已。

    這所謂的百萬大軍,之所以能嚇退十萬兵,靠的,是騾駒先在軍中散播消息,而後王金丹被吊在城門上時,一夜的吼,先在叛軍們的心理種上陰影,再緊接著,葛青章與陳嘉雨帶兵,假以圍城之計。

    一環連著一環,於是不攻自破,不戰而屈。

    並肩勒馬走在一處,葛青章指了指遠處的車駕,道:「太晦氣了些,你怎能叫錦棠抱著個死人?」

    不遠處的馬車帘子時時叫風掀起,能看得見錦棠,她一直在裡面坐著,而死了的林欽,她一直牢牢摟在懷裡。

    陳嘉雨亦道:「叛將而已,徜若帶入京城,皇上定然要將他碎屍萬斷,倒不如找個地方私底下埋了去,我去勸二嫂,讓她把這人的屍體給放了?」

    陳淮安道:「等等吧,再等等。」

    他一直猜不透林欽的為人,直到此刻,算是有點兒了解這個人了。

    他有領兵的能力,戰功著著,但又性格內向,背負著父亡母死的仇恨,一直以來,卻沒能找到一個很好的渲泄口。

    上輩子,是羅錦棠改變了他,他一直要嘗試著偽裝,在錦棠面前偽裝成個好人,於是私下進行著自己的謀反之事,但於大局上,是因為羅錦棠,才會一直偽裝著自己忠良色。

    他深知只有如此,才能獲得羅錦棠的愛。

    那麼,滇南那一回,就是他為了能徹底贏得錦棠的心才去的。

    至於究竟他是怎麼死的,窮極兩生,這個就永遠都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了。

    陳淮安策馬過去,揭開帘子,錦棠倚靠在車壁上,閉眼坐著,長長的睫毛壓在眼底,她的唇起了皮,仿如乾涸的河床一般。

    他將只水囊遞過去,錦棠於是接了過來,抱起來摟著水,猛飲了一氣,還給陳淮安,繼續閉上了眼睛。

    於羅錦棠來說,上輩子,林欽是她在失去家人之後,唯一的避護。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相信林欽不會殺自己的原因,重生回來,她對於這世間所有人的認知都變了,唯獨對林欽沒變過。

    所以,她一直在試圖勸說林欽,讓他放棄造反。

    直到陳淮安說葛青章是林欽殺的,她才驚覺過來,上輩子陪伴了她三年的男人真正的本性,可這時候已經無可挽回了。她從井裡跑了出來,夫妻同時被縛,該到挑生死牌的時候,她明明是想生的,可她自己挑到的卻是死。

    到林欽把她拽下垛口的時候,錦棠以為自己活不了了,可是她又沒想到他會把生門留給自己。

    錦棠腦中一片昏昏噩噩,全是兩輩子,林欽死時的樣子。

    不評事非功過,他待她兩輩子都是好的啊。

    錦棠還記得他背著她去河間府時的樣子,記得自己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罵髒話的時候,林欽站在路旁,一把年紀的人,抱拳揖手,於路人們說話的樣子。

    還記得他帶著她在河間府的城隍廟前,講起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在這一點上,他與陳淮安很不同。

    陳淮安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當然,幼時過的開心快樂,沒有什麼難解的心結。

    林欽遇到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試圖敞開自己的心扉,試圖交付自己幼時的苦難,試圖能為自己找到一個家。

    或者是他的經歷造就了他的性格,無論作什麼,全力以赴,不留後路。

    便死,也非得橫死於她的心頭,推不開,搡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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