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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09:55 作者: 浣若君
葛青章明知是陳淮安把自己給扔到青樓的,氣的狠命踹了兩腳門,轉身回了闊別半個月的家。
老娘不在,那個潑婦余桂枝也不在,屋子裡一片狼籍,葛青章爛醉之後頭疼,想喝完水,一揭開茶壺,裡面生著一圈兒的白毛,遂就這樣和衣躺下了。
他本就身體弱的人,酒後著了雨,次日一早起來就病倒了。
錦棠和陳淮安搬家,是把才醒來,身體還虛的嘉雨給一起搬走了的。
而隔壁住著的所有人都另有事干,清早起來鎖了門便走,葛青章口乾感焦的,於床上躺到中午,也沒有等來一個人給自己做口飯吃。
不過他自來會做飯的人,頭疼欲裂,燒到暈暈乎乎,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進了廚房,就準備給自己燒完飯吃。
揭開面箱,裡面空空如也。再打開米罐子,裡面倒是有半罐米,但因為儲的時間太長沒揭過蓋子,已經餿了。
另還有隻醬菜罈子,是他自來醃醬菜的,裡面漂著幾塊拿紅糖和醋泡過的甜蘿蔔,還是當初竇明娥泡在裡面的,倒是格外好吃。
於是,他發著燒,蹲在只醬菜罈子旁邊,便拿筷子於裡面撈著,一塊塊的撈甜蘿蔔出來吃。
吃罷之後,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古話說的好。
窮了莫走親戚去,餓了莫入蘿蔔地。
蘿蔔那東西最是開人胃口的,本就宿醉過,又餓的前心貼後背,還在發燒,葛青章漸漸兒燒的迷糊了,便抽噎著哭了起來。
想像幼年時,望著背著小背簍的羅錦棠那兩條白白嫩嫩的,糯藕似的小胖腿兒,聽她銀鈴似的笑聲,聽她一聲聲喊著青哥哥,旁人都取笑她,說她喊的是情哥哥,她理直氣壯的說,是呀,他就是我的青哥哥。
那樣的羅錦棠,自己上門提親,分文聘禮不要,卻叫他娘拿泔水給潑出去了。
余桂枝,一個寡婦而已,生的又丑,心又黑,可因為跟前面兩任丈夫時,摟了許多的嫁妝,張氏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執意就要替他娶回來。
於高熱之中,葛青章止不住的就哭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此生都不可能擺脫張氏,也不可能有新的生活了。
「我燒了熱熱的湯,您要不要吃一口?」邊上一個女子柔聲問道。
葛青章燒的厲害,掙了兩番沒有爬起來,於亂糟糟的床上睜開眼睛,見床邊站著個梳著大辮子的大姑娘,豆青色的短衫,兩條褲管窄窄的,手裡端著只盤子。
這是竇明娥。
「我娘呢?」他理智還存,覺得張氏要還在,總會把竇明娥也拉入他的泥潭之中。
竇明娥把葛青章扶著坐了起來,舀了口粥餵他。
「大娘她給余娘子灌完老鼠藥之後,怕官府追究就跑了,這您不知道?」
白米粥,裡面加了些熬爛的紅薯,淡淡的甜。
葛青章前些日子太忙,恍惚聽誰提過,但因為忙,未曾管過。他點了點頭,算是知曉了此事。
見他吃了一口,竇明娥又掰了塊自己蒸的糕點過來,紅糖糯米丸子,一隻只圓圓的,白嫩嫩的糯米丸子裹著糖漿,便送到了葛青章嘴裡。
一碗粥吃罷,葛青章累到精疲力竭,又躺回了床上。
竇明娥於是又找出藥罐子來,生火煎藥,燒水,將院裡院外全部清掃了一通。
將院落掃的乾乾淨淨,再進得門來,葛青章已經穿好衣裳,起來了,就在窗邊坐著。
他那件往日乾乾淨淨的松綠色官袍上沾著酒漬,嘔吐物,再兼鬍子拉茬的,無精打彩。
「竇姑娘,我娘真給余娘子餵了老鼠藥?」開門見山,葛青章問道。
竇明娥點頭。
葛青章道:「竇姑娘,你也見過我娘的,你該知道,她不是個遇到難題就會退縮的人。她便今日走了,肯定還會再回來,葛某多謝你的好意,但從明兒起,你不必再來了。」
竇明娥瞧著桌子上一層子的灰,葛青章的手都無處可放,一抹布將它擦的明明亮亮,咬唇道:「好。」
她將自家的碗收到盤子裡,又說了聲你多保重,這才轉身離去。
第207章 以父為榮
這天夜裡,葛青章賭氣一般的,仍舊未吃藥。
也不知道是恨錦棠懷了身孕,還是恨她拋棄了自己,徹徹底底搬到別的地方去了。抑或張氏殺余娘子的事兒,總之,他覺得自己的人生一塌糊塗,倒不如就此死了的好。
燒到半夜的時候,他便開始打擺子了。
一下又一下的,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痙攣,不受控制的抽搐,但連爬起來吃藥的力氣都沒有。
閉著眼睛,葛青章苦苦的捱著,心說一個人想死怎麼就這麼難呢?
就在這時,有兩滴冰涼的眼淚落在他臉上,又是竇明娥的聲音。她低聲,嚶嚶惴惴的哭著,撫了塊冰涼的濕帕子在他額頭上,也不說話,就那麼不停的哭著。
「您都這樣了,為何還要苦撐了?」她輕輕的揩著他的臉,邊哭邊念叨著:「您就這樣討厭我嗎?」
葛青章想說,自己並非厭她。
他只是走不出少年時與羅錦棠曾經的那種青梅竹馬,那時的錦棠多好啊,沒皮沒臉,敢跟張氏對著吵,也是他整個少年時,唯一願意跟他玩的小姑娘。
他也不敢接受任何女子,因為他知道,無論他接受了誰,張氏都會把她折磨到沒有任何脾氣。他極度的自卑,不敢對生活有任何的奢望。